第176章 一敗塗地!
三日後,當君瀲親率的大軍收復失地,踏破黎國三座城池直逼京都之時,覃城之上,白錦年看著那城門之下烏泱泱的大軍,心緒也十分複雜。
君瀲立於城下,執劍而立,白髮隨風翻起,滿目肅殺之意,只待一聲令下,便要大舉進攻。
白錦年如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又因為失去了卿雲,自然神色疲憊,滿目瘡痍。
三軍對峙,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在君瀲要一聲令下,親手毀滅掉這座城池,殺掉那個讓他恨到骨髓之人時,白錦年突然間飛身而下,孤身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之中帶著決絕,單刀直入開口道:
「君瀲,今日你止步於此,我黎國願臣服於大雍,至此歲歲納貢。」
「而我白錦年,甘願引頸受戮,贖清手中罪孽!」
冷風之中,白錦年一身素凈的長袍,因為這幾日的節節敗退而愁眉不展,心中更加由於卿雲的離去而喪失了鬥志,頭一次對著君瀲垂首而拜道。
君瀲翻身下馬,玄衣白髮,滿目肅然,眼神之中一如既往地猩紅中帶著戾氣,他冷笑地看著如此大義凜然的白錦年,嘲諷道:
「呵,現在來請罪太子殿下不會覺得太晚了嗎?」
「是你苦心謀划要一統天下,不惜一切代價掀起兩場戰爭,無數百姓因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就連卿雲,也因為這些陰謀詭計而死!」
君瀲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再次痛如刀絞,哪怕明知道在如今情況之下卿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眼前浮現出來的依舊是她化作流光灰飛煙滅的場景。
他如何能忍?
君瀲凝視著在這裡裝模作樣的白錦年,再次冷嗤一聲,直接對著白錦年一掌劈了下去,質問道:
「白錦年,如今你假惺惺地在這裡裝什麼為國家大計考慮者,難道不會覺得問心有愧嗎?」
君瀲根本不相信白錦年的鬼話,而真正覺得人生再無意義的白錦年亦沒有做任何反抗,竟然直直地任那一掌劈下,幾乎半彎著身子踉蹌著吐了一口鮮血,才重新抬頭看向君瀲,愧疚而又痛苦地開口道:
「是,我覺得問心有愧,所以才會如此。」
「卿雲的事,我很後悔。但這世間並無挽回之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結束這一場恩怨,消弭兩國之戰,讓天下太平。」
「這曾經是她所希望的,也是如今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白錦年如此反常的舉動再次讓君瀲心中生出怒氣,他大步上前,看著如此虛偽的人,直接扣住了他的脖頸,怒目而視道:
「可笑,你若是真的有半點想過她,你就不會將她逼迫到那種地步,硬生生地讓她用獻祭的方式死在繆徽手中。」
「你的野心已經害死了她,如今後悔又有何用?」
「本王真後悔當初聽了卿雲的勸說,當初便應該殺了你以絕後患!」
白錦年今日有的後悔之心讓君瀲覺得無比厭惡,在這三軍面前,他收緊了附著在白錦年脖頸上的靈力,冷笑著開口道:
「卿雲想要的,你有什麼資格為她而做?」
「你為了一己私心害了多少人?如今這樣求和,你以為本王會答應?」
「別做夢了,今日本王便先殺了你祭旗,再橫掃整個黎國和北狄,一統這天下!」
「你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本王會通通攥在手中,你,從來都只是個失敗者!」
君瀲的質問,白錦年啞口無言。
而最後那痛擊於心的話,更是讓他再無半分求生之念。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
無論是王權還是霸業,至始至終都抵不過那一個曾經對自己真心以待的人。
小時候父皇母後為了黎國天下將他送到了大雍成為寄人籬下的質子,那個時候他受盡委屈和冷眼,卻沒有半分庇護。
再後來繆徽也不過是看重他的天賦和地位收他為徒,利用他傾覆這個天下。
他這一生,真正懂他的人,或許,只有那個明亮耀眼如陽光的少女。
只是,他追逐慾望和權力太久,早已經迷失在了其中,從未看清楚過,真正對自己重要的到底是什麼!
待回頭之時,一切已晚!
白錦年不再多言,事到如今他也無力再阻擋,他早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心思,便閉上了眼睛,靜待著死亡的降臨。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白錦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與卿雲重逢之時的場景。
明明不過是計謀,自身難保的她卻為了救一個萍水相逢的自己甘願得罪葉開。
那一頓飯,是他覺得最好吃的一頓飯。
只因為那是時隔多年,唯一願初次相逢便能給予自己溫暖的人。
他永遠都忘不了她嘴角那一魔秀張揚恣意的笑容,燦爛若陽光,明媚了他的整個世界!
既然一切不可阻擋,那麼便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臨近死亡的邊緣,白錦年只覺得一生之事宛若走馬燈一樣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可最後忘不掉的,依舊是令他刻骨銘心過的卿雲。
但就在死亡降臨的一瞬間,滿心憤恨來複仇的君瀲卻突然間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白錦年給甩了出去,冷漠至極地開口道:
「哼,現在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你了!」
「白錦年,你想以你一人之死讓整個黎軍士氣大振從而護住黎國,做夢!」
君瀲低頭俯瞰著這個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又重新睜開眼眸看著自己的男人,輕蔑地繼續笑著開口道:
「白錦年,不論你今日所言是真是假,不論如何,你都絕不可能再掀起半分風浪。」
「這黎國,你做不了主的,因為那裡已經易主了,你的好弟弟在本王的支持下已經即位,你這個太子從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個笑話!」
「你想讓天下人都不輕看於你,可最後徹頭徹尾失敗的人,還是你。」
「或許,你活著,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君瀲話鋒一轉,不知到底是相信了白錦年的真心,還是突然間改變了主意,他說完之後,竟然真的掉頭帶著大軍而歸,止住了那來勢洶洶的戰爭。
白錦年苦笑著癱坐在地上,一向謀定而動的他頭一次覺得那樣茫然無措。
看著天邊那一抹孤寂的斜陽,他突然間覺得心底浮現而出無數的黑暗,吞噬著將他拉入萬丈深淵……
他真的錯了。
死了是解脫,可如今的他,還沒有贖清他的罪孽。
活下去,於他而言,的確是最痛苦的事情。
因為,這天地之大,從此之後,他就只是一個人了……
君瀲帶領大軍至此卻又掉頭而歸,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看到白錦年這種樣子。
白錦年如此失魂落魄不想再活下去,倒還真是他不曾預料到的。
白錦年一心求死,可明明起了殺心的君瀲卻偏偏因此放棄了殺掉他的念頭。
因為君瀲認出了白錦年的眼神,那不是可以裝出來的悲傷和絕望。
或許,他是真的後悔了。
不過,無論是真還是假,失去了黎國權柄又被廢了武功的他都再不足為懼。
這一切,都該有個了結了。
對於君瀲的確沒有時間再留在這裡復仇了,因為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卿雲醒來。
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擋!
她曾為他不計一切代價,那他也該為她傾盡一切。
君瀲帶領兵將回到大雍邊境江城之時,一切已然安排就緒。
君瀲下令收兵,早已經將事務都交給了流光,待到回去之後,他才轉身去了乾耀養傷的房間。
乾耀那一日因為重傷被迫卧床修養,雖然很想手刃白錦年,但最終還是有心無力地選擇了休息。
如今這正急不可耐地等待著回城的君瀲的結果,便見外面通稟之聲傳來,君瀲冷冽的身影便已經近前。
乾耀是真的急性子,如今見君瀲過來,連忙招了招手,毫無客氣的意思,直接詢問道:
「怎麼樣,君瀲,那白錦年你可殺了?戰況如何?」
君瀲帶著目的而來,被乾耀這樣一問,卻是有些不好開口,微微停了片刻,才回答道:
「白錦年未死,我也不想再進攻下去,因為,我沒有時間了。」
「乾耀,這些日子的諸事,都謝謝你了!」
君瀲用平靜的口吻說出致謝的話,著實是讓乾耀有些心驚肉跳,不過他最糾結的事情還是那個殺千刀的白錦年為何沒死,不免又十分不解地開口道:
「謝倒是不用謝,我不過是為了卿雲。不過白錦年那個傢伙搞出來這麼多的事情,甚至於如果不是他,卿雲也不會死去,你為何沒有殺了他?」
君瀲和乾耀之間的相處模式很是奇異,對於乾耀的提問,他也無心隱瞞,直截了當開口道:
「他活著,是對他而言最大的懲罰。」
乾耀不明白錦年的心理,見君瀲這樣回答,只當是因為黎國政權變更白錦年已然生不如死,不免咧嘴一笑,頗有些自鳴得意地開口道:
「也對,像他那樣的野心家,失去了一切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徹頭徹尾地輸了,才是對他而言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