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段凌天番外（7）
或許，我不曾體會過貧窮的生活。不曾經歷過，揭不開鍋的窘迫。不曾感受過，被父母重女輕男的痛苦。
故而，也根本無法理解林子卿母親，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將兒子賣入煙花之地的行為。
縱使我現在生的也是一個兒子，但我的兒子對我來說，是這世上最珍貴的瑰寶。
且不管以後我是過得貧窮還是富有，我都會將我的兒子保護得極好。
林子卿母親那般的行徑，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那種錯誤，早已經不單單是一種錯誤！
它是拋棄、是冷血、是無情。
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無可原諒的！
我本是抱著勸慰與焦急的心情過來，希望大伙兒都能摒棄往事兒，重新開始。卻沒想到，再一次見到了林子卿的『固執』。
我看著林子卿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想著他方才的那一番話。突然便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這種感覺，來得突然。
連我自己都沒法解釋，為何從不屑與人置氣兒的人，竟會被林子卿氣成這般模樣兒。
大抵是因為林子卿如今的行徑，與我所設想的偏差太遠。又或者，素來果斷，故而見不得他的優柔寡斷，爛泥扶不上牆。
我終是起身，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身子不好，我也不便在這打擾你。你……且好好養著吧。待什麼時候身子好了，便到我院子里去，看看孩子。」
我知道，就憑著他現在的這個狀況，憑著他如此憂慮的心思，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兒去看孩子了。
但縱使再如何生氣兒，我也終究不願承認，他真的快不行了。
「好。」
林子卿見我要走，也沒挽留，只點了點頭，虛弱道：「我……我很抱歉。身為孩子的二爹，我竟到現在也沒去看他一眼。
不過……不過若我還有站起來的那一日，必定會去看看他的。」
說罷，又趕在我離開之前，開口哀求：「凌天，我……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在臨死之前，我想最後見王爺一面。
呵……說來也懺愧。來到王府那麼久，王爺都不肯見我。如今……倒還要求你幫我這個忙。」
我倒是不願意用『哀求』二字兒，來形容林子卿的。
只是他的語氣兒，與那滿臉的楚楚可憐，讓我不自覺聯想到了『哀求』一詞。
「咱們都是男子，又都是伺候王爺的。咱們將心比心，能嫁給王爺這樣的妻主，已是咱們極大的福分。」
我這人，護短。
只要是我喜歡的，那麼誰也不能說她半句不是。
這些年來阿紫對林子卿如何，我是看在眼裡的。
說句實話。
當初，但凡林子卿能咬一咬牙，拒絕他母親林氏的諸多無禮要求。又或者，能夠稍微服一服軟。那麼，他都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林子卿啊，總是在該堅/硬的時候軟弱，在該服軟時，又太過執著。
他傷害了對自己最好的人，卻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去討好厭惡自己的人。
我同情他，也心疼他。
但當聽出他話語中，對阿紫那多多少少的埋怨時，心裡竟是如此不痛快。
「從小到大，二十來年。你且放眼看看，這天底下還有哪個女子，能對自家夫郞如此疼愛？如此包容？你那母親，當年對你父親，又是如何？你總該記得。」
說罷，我又苦澀笑了笑，道：「王爺這人，對咱們是極好的。只是她到底有些固執，希望自己對別人好的同時，也能得到別人相等的對待。
她雖是個女子，能為咱們頂天立地。但是，女子也是人，也會有脆弱的事兒。她也需要，咱們這些做夫郞的，疼她、護她、為她著想。」
我已不期盼林子卿能再度站起來，為阿紫打理內務，跟阿紫白頭偕老了。
但我依舊希望，林子卿在臨死之前，能放下對阿紫的怨念。能在最後一次見阿紫的時候兒，重修舊好。
如此，兩個曾經相愛過的人，至少不會太過遺憾。
可誰知，我話音方落，林子卿便酸溜溜的應道：「那是你，不是我。你是武林盟主的弟弟，自幼有著武功在身。不管他遇到什麼事兒，你都能幫得上忙。而我……我不過只是王爺買回來的一個奴才罷了。」
「王爺當初為何買你，你心裡還不清楚嗎？」
我這一生，最厭惡那些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人：「她買你那時，身上才幾兩銀子，你還記得嗎？她從頭到尾，就沒將你當成過下人，也不曾讓你受過半點委屈！」
許是因在懷有身孕時，我被阿紫驕縱慣了。
後來生下了兒子，情緒的波動也很大。
當我瞧著林子卿一次又一次如此看輕自己時，竟真真對他生了一些厭惡之心。
「阿紫她想救你！不管是將你買到身邊兒，還是點頭讓你去莊子里生活，都是為了救你！為了救你出火海，讓你後半生無憂。
只可惜……你對她給你的情意和疼愛，絲毫不加以珍惜。就算她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也終究還是救不了你。」
言畢，我再懶得多看林子卿一眼，只道：「你放心吧！你的心意，我會向王爺轉達。不過……王爺來不來看你，就得看她的意思了。」
我與林子卿兄弟一場，也共同服侍著同一個妻主。
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場，對我說出了最後一個請求，我總要點頭答應的。
只是……
我會將他的意思傳達到阿紫那去，卻不代表阿紫一定會過來。
我能答應他幫他這個忙，卻不能保證，阿紫想見他。
我到底還是無法理解林子卿的。
以前，最初相識的時候兒，只覺得林子卿性子柔弱，不夠自信。
只要多鼓勵鼓勵，他總會好。
可後來時日越久，越發覺得他傻。傻得讓人心疼，讓人為他難過。
如今……
更是覺得他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
後來，阿紫終究還是去見他了。
只是具體說了什麼，我倒沒去打探。
林子卿的事兒，也就此不提了。
再後來，阿紫成為皇太女，又登基成為了女皇，我們的孩子也漸漸長大。
那些過去的事兒，死去的人，都被我們深深埋藏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