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回娘家
「小蝶啊，都怪娘。」柳氏竟泣不成聲，渾濁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淚水打濕了小包子的後背。
周桃桃撫摸著母親蒼老的手，輕聲安慰，「沒事的娘，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王父瞪了她一眼，「不老實待在家，成天跑著像什麼話！」他咳嗽一陣後繼續道，「前陣子落水的事又忘啦啊。」
周桃桃笑著說，「沒事的爹，我會注意的，反倒是你，身子得補，我給你帶了些吃的。」
小包子抓著竹籃喜笑顏開叫嚷著：「外公外婆，肉肉，你們吃肉肉。」
看著可愛的小包子，老兩口的心情好了起來。
周桃桃去廚房拿了幾個瓷碗，一家四口圍坐在墊了根桌腿的破舊方桌前吃早飯。
早飯很簡單，一鍋稀粥一碟鹽腌蘿蔔和一籠野菜窩窩。
周桃桃掰了塊月餅，幫王父泡了粥，又從竹籃中端出肉丸子，王父咳嗽著擺手示意吃不下去。
周桃桃去廚房洗碗的時候，發現水缸已經見了底。
「爹，我去外面挑點水。」
王父敲了下桌子：「都是這勞什子毛病害的！我就是個廢人！」眼看著王父灰敗的臉色，周桃桃更是心疼不已。
正在這時，屋外院門處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王父沖柳氏道：「開門！」
周桃桃放下挑水的擔子：「我去吧。」
還未等一家人有所反應，屋外虛掩的院門嘎吱一響，敲門人已吆吆喝喝地進了院子。
周桃桃皺眉看去，原來是幾個眼熟的親戚鄰居。
王父勉強起身客氣道：「嘿，我說誰呢，快坐快坐啊。」
這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名為王大山，是王父的弟弟。
早年在山裡撿到大熊賣了大錢，日子比王小蝶家好過許多。但平日里遊手好閒，專想偷奸耍滑，為王父一家不喜。
王大山瞥著眼掃了下飯桌上的窩窩和粥，又猥瑣地盯著周桃桃上下打量了幾眼，周桃桃一陣惡寒地扭開頭。
王大山這才清清嗓子說道，「我就先不坐了，說點事兒啊。」
王父顫巍巍地挪動著嘴巴，「什麼事？」
王大山嘿嘿一笑，賊兮兮地瞧了眼周桃桃，「聽說侄女出息了，去鎮上賣東西，還攀上了王員外，那王府打賞了你不少錢吧？既然這樣，那咱借街坊的錢，差不多也該還了吧。」
王父眼神有些驚愕，正要說話，就被王大山抬手打斷。
「你看這張姐家可是急用啊，都說遠親比不了近鄰，你們可要和睦相處啊！」
「對！俺家兒子要結婚，你們不能老賴著不還。」一臉尖酸刻薄相的中年婦女在桌旁坐下，漫不經心的抿了口水，嘴巴一張一合道。
周桃桃這才明白過來，合著這倆人是來要賬的。
她朝父親看去，只見王父氣得嘴皮子哆嗦，顫顫巍巍地伸手指著那中年婦女道，「她張嬸子，那幾斤苞米面我不早還了嗎？」
「苞米面換了，那二錢銀子怎麼說」張嬸說話毫不客氣，一把將茶杯拍在桌上。
王父驚得咳嗽不止，「咳……什麼銀子，你你你……」
柳氏低著頭不敢吭聲，周桃桃急忙上前，拍了怕王父的後背，接過話茬，笑著對中年婦女說：
「嬸啊，這地里莊稼收成不好，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吊錢，你哪裡有銀子借給我們家呢？」
她又朝張嬸家的方向指了指，「再說小寶才六歲，哪裡說得上什麼媳婦哈。」
張嬸漲紅了麵皮，一時啞口無言。
王大山見狀氣得不行，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湯啊窩窩啊撒了一地。
他肥胖的手指著周桃桃，怒斥道：「我說大哥，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女兒，三從四德全沒有，還在堂前咋咋呼呼的，王小蝶，你是個什麼東西，這有你說話的份嗎！」
張嬸看到有王大山撐腰，一把拽住柳氏，惡狠狠地擰著她的胳膊道：「這可是我攢下的體己錢啊，看你家熬不過才掏出來，這會兒又賴賬不還，怪不得你老頭子殘廢，遭報應啊！」
「外婆！不許欺負我外婆！」小包子用身體護住柳氏，警惕的看著氣洶洶的張嬸。
王大山朝她遞了個臉色，張嬸反應過來，罵罵咧咧的甩了甩袖子，轉眼從懷裡掏出幾張紙，扯著嗓子朝門口苦喊道：
「你們欺負我男人死的早啊，竟這般作踐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借據上白紙黑字寫著呢，大家都來評評理啊！」
此時正是上午，王家土房外圍攏過來不少閑人和小媳婦，眾人見有戲瞧便紛紛起鬨。
「喲，借據都拿出來了，看不出來老王這麼老實巴交的人還賴賬啊。」
「二錢銀子，誰吃了都不往外吐吧，就張嫂子可憐咯。」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張嬸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哭鬧，大罵王家不講道理，罵王父活該殘廢，罵王小蝶是掃把星，剋死了丈夫。
眾人紛紛對她指指點點，王大山和張嬸一唱一和，王父一家徹底淪為了無賴。
看著無奈的王父，王大山心裡洋洋得意，他舉著借據對院外村民們轉了半圈，然後俯子對周桃桃說，「其實這賬呢，抵了也不是不行，不過……」
王大山眼珠轉了轉，「不過你家得拿幾畝田出來，反正你的病也種不了田。」
周桃桃恍然，原來他們是在打這歪主意。
王家四口，本是頂樑柱的父親重病在床，母親體弱，自己又成了寡婦，眼紅之人自然想巧取豪奪。
周桃桃笑了笑，一把從王大山手中扯過那「借據」，展開后當眾朗讀起來，王大山和張嬸面面相覷，一臉疑惑。
只見周桃桃念道，「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
眾人都懵了，張嬸瞧瞧湊過去問王大山，「這寫的啥玩意兒？」
王大山搖搖頭，額頭上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周桃桃念完一段，冷笑著掃視面前幾人。
笑話，這瓜田村窮得連窩窩頭都吃不起，哪有人識字借據必然是假的，估計王大山連這紙上寫的啥都認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