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送糧

「二丫，那是你奶，你咋說話呢？沒規矩！」

林滿銅底氣不足，只是瞪了林二丫一眼。自從李氏帶著孩子們走後，家裡亂糟糟的，鬧翻天，大房和二房互相撕扯，不依不饒，她娘又在養傷，冷鍋冷灶，他只能吃點干硬的餅子充饑。

「是我奶，可是她不管小妹的死活！」

林二丫吐舌頭，但是臉上沒有任何歉意，嘀咕道，「她狠心著呢，說小丫是災星，還不如隔壁爺爺奶奶，連自己親孫女都見死不救，還詛咒小丫活不到成年，瞧，小丫現在不是好好的么！」

林滿銅本來還想說二閨女幾句，但聽到她這話，一時間像是卡了喉嚨，低頭看了下身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乖巧的小閨女，嘆息一聲，握著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三九寒冬，夜裡的氣溫能凍死人，屋內的溫度不高，林大寒又跑到灶間加了一次柴禾。

「他爹，上炕暖和暖和。」

李氏見林滿銅面色灰敗，終究是不忍心，她疊好一套被褥，放下炕桌，又把煤油燈放在桌上，招呼林滿銅吃飯。

林老太太養傷，家裡的米糧都鎖在柜子里，一家人就靠著之前做好的豆包和餅子，用開水燙白菜葉，切兩疊小鹹菜糊弄，清湯寡水，吃著沒滋沒味。

李氏做的豆腐，色香味俱全，上面還還有臘肉片，飄散著香氣，林滿銅趕一晚上路，此刻肚子咕咕叫，餓得很了，用大餅沾著豆腐湯，吃得很香，可他卻沒動上面的肉片。

一共放了多少肉，李氏心裡有數，見肉少了，還看了林二丫一眼，琢磨可能是閨女心裡有氣，所以剛剛把肉片吃了幾塊。

林二丫真真是冤枉，根本不曉得自己為某個偷吃的「小賊」頂缸，背了個黑鍋。

而偷吃肉片的小賊，正在隔壁房間的炕上閉目養神，蕭西嶺也很無奈，行軍打仗，幾日不眠不休，條件惡劣的時候多的是，卻從沒有這麼狼狽過，讓他最糾結的，是被人剪壞的短褲。

他可以肯定，這件事若讓幾個損友知道，就算冒著被他追殺的危險，也要宣揚得人盡皆知。

李家不是久留之所，他身邊出現叛徒，一定是蠻族把人安插其中，為布置這條線，不知用了多久，他必須儘快回到京都，把一切向上稟報，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儘早想出對策。

否則，兩國開戰，邊境大亂，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蕭西嶺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京城去。

這邊，林小丫完全不知道肉片少了這回事，等林滿銅吃完飯，就跟著李氏到灶間和前後院走一圈。

大舅子家的屋子結實，不過，院牆還有幾處破損，最好能在屋裡弄個小爐子，方便烤火，這些他在來之前，都有準備。

林滿銅跑出門，片刻后又拉進來一個袋子，裡面是用鐵皮做的小爐子，比紅泥小火爐大一些，上面放個細嘴銅壺，能燒水，也能烤土豆和地瓜。

「孩子娘，時辰不早，我得往回走了。」

一切收拾妥當，林滿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敢耽誤下去，他這次出來，瞞著林家人，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歇一歇再走，而且大晚上的，你又一個人，萬一出點啥事，讓我和孩子們可咋辦？」

林滿銅的襖子上破了一個窟窿，李氏穿針引線地縫補，剛剛收針，聽說孩子爹要趕夜路，她很不贊同。

「沒啥，我對這裡的路熟。」

林滿銅含糊其辭，怎麼也不敢說他是瞞著他娘出來的，要不是大晚上的，早就被人發現了。

「那就歇一晚，等明早再回。」

天寒地凍地往回走，李氏怎麼也不能放心。

林小丫低頭看著手心中帶著老繭摩擦的粗糙大手，上面還有不少凍瘡和裂痕，但，卻很溫熱，她忍不住的回握這雙滿是風霜老繭的大手，這是她爹的手，這麼老實軟弱的一個人，從來不敢違背奶奶，卻為了他們冒著風雪，半夜偷偷過來，那些東西，一定也不是奶奶讓他帶過來的，這點，林小丫可以肯定。

「明早……」

林滿銅本就老實，此時被李氏已經兒女們那雙雙眼睛盯著，有些不自在，掩飾性地撓了撓頭，「明早，我還有點活計要做。」

李氏動了動嘴，終究沒說話，瞬間沉默了。沒有她在，孩子爹不知道還要為林家那群人做多少。

「秀花，很快的，過了年我就能把你們都接回去。」

林滿銅抱了抱小閨女，又摸了摸二閨女的頭，對未來暢想的很美好。

站在一旁的林大寒雙眼有些酸澀，就算能回到林家，難道還和原來一樣嗎？在李家的日子，至少二妹和小妹不用干那麼多活，一向沉默的小妹，都變得活潑起來，主動表達自己的看法，從心裡往外，他不想再回林家。

再者，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想不到解決的辦法，那下次再遇見類似的，該怎麼辦？妥協嗎？

「不，我不打算再回林家去，話都說絕了，再回去，也沒好果子吃。」

離開林家，李氏就想得清楚明白，若真的妥協回去，那麼可能連之前的地位都沒有，真正會變成了伺候他們一家老小的老媽子，同樣都是林家的子孫，憑什麼自家的娃要當那個伺候人的？

她看著小丫臉上那條疤痕，心裡一抽一抽的疼，好在爹爹有先見之明，留下不少的錢財，等過了年她去百草堂打聽，看能不能買到去疤痕的藥膏。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她和兒子大寒都是勤快人，又能做活，養活兩個閨女沒問題，自家小丫那麼懂事，做娘的可不想她將來再說親上，因為容貌而低人一等。

況且，出了那個家以後，他們雖然未來的生活沒有確切的著落，但她的孩子們比在林家輕鬆且快樂多了，也不用被人招來喝去當成丫鬟僕人使喚。

林滿銅沒想過李氏這次居然這樣堅決，心急道，「可是你們不回去，留在這裡能有什麼生計，還有大寒二丫小丫，他們都要吃飯啊！」

林滿銅自我安慰，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結，這次是他娘不對，做兒女的，就體諒一些，給他娘一個台階下就好了，總不能因此記仇，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