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巫

在夢中，周元感覺到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溫暖而又黑暗的場所，一開始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但漸漸眼前有了亮光，當周元聽到自己發出一聲清脆的啼哭聲時，才明白自己是剛出生的嬰兒。

在眼前出現了兩個人，兩張陌生而又感覺無比親切的面容，欣喜在他們臉上浮現，抱著嬰兒的周元，嘴中用古怪的音節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雖然不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但周元卻下意識的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父母。

畫面一轉，嬰兒的周元漸漸長大了，三四歲的樣子，正同幾個小夥伴們歡快地奔跑著，四周是青蔥而茂密的樹林，遠處是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山巒，還有周元所處的村子的茅草屋，和那些面帶笑容，忙忙碌碌中轉身看著他們打鬧的父母長輩們。

這是周元最快樂，也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他和夥伴們歡快地戲耍著，奔跑著，發出陣陣清脆的笑聲……。

畫面再一轉，有一群人突然來到了周元所在的村子，來人的地位很高很高，因為整個村子的人包括平日高高在上的長老全伏在地上，以極為卑謙而恭敬的姿態迎接來人。

在父母身邊的周元學著父母的樣子趴在地上，可是孩子的好奇心卻讓他忍不住在來人路過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他看見了一張蒼老的面容，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穿著寬袖大袍的華麗服飾，戴著一頂奇異的高冠，手中握著精美的黃金杖，杖的一頭是只展翅欲飛的神鳥，另一端盤繞著龍紋，他的雙目就如同星辰一般明亮，無比深邃。

當目光觸及這位老者，周元的心神彷彿一下子就被對方給吸引了，他感覺到老者的身上有一種吸引自己的東西，讓自己無比親近，情不自禁之中，周元居然站起身來。同時，老者也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就朝著周元望來。

這一幕似乎把所有人給嚇壞了，尤其是在身旁周元的父母，他們趴在地上卻不住顫抖的身子彷彿有著無比的畏懼。可是周元卻沒留意到這些，只是依舊出神地抬頭望著老者，這一望也不知道是多少時間，直到老者對他展顏一笑，周元頓時也笑了，向老者走了過去。

老者站在那邊，微笑著對周元伸出手，周元也伸出自己的手，當他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老者乾枯卻溫暖的大手中，老者頓時開懷大笑，接著直接牽起周元的手轉身而走。

這時候，周元的父母，包括村子里的所有人和老者同行的人見到這一幕，無不露出驚愕和難以形容的複雜目光，目送著周元就這樣被老者給帶走。

畫面再一轉，幼兒的周元已經漸漸長大，自那天離開村子后，那位老者就成了周元的師尊。師尊把周元從偏僻的村落帶到了一座宏偉無比的城市中，開始了新的生活。

師尊的地位在這很高，身份也很不一般。他和周元兩人住在城中央一幢極大的宮殿里最深處，除了在宮殿外圍的一些人外，平日里很少同其他外人打交道。

師尊傳授著周元一些知識，在師尊的耐心教導下，周元開始一點點地成長……。

這座大殿的內部，四處的牆上，到處都是用絢麗多彩的色彩畫著的無數圖騰，師尊在閑暇之餘也會經常指著這些給周元耐心講解裡面的故事，告訴他那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日子一天天過去，周元在師尊的教導下一點點的長大，轉眼間周元就從一個孩子成長為一個青年，而這時他的師尊也越加年老了，除了那雙依舊深邃無比的雙眼。

又過了數十年，終於有一日師尊感覺自己大限將至，他把周元喊去，微笑著同他說了些話，把早就準備好的金杖親手交給了周元，這根金杖是師尊的隨身之物，更是師尊至高無上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徵。周元心裡明白師尊的用意，他默默流著淚水，在師尊身前鄭重跪下，舉起雙手接過了這根金仗。

師尊在笑容中離開了人世，當師尊合上雙眼，曾經溫暖的大手漸漸變得冰涼時，無窮的悲涼從周元的心頭湧起，他情不自禁地跪地放聲大哭。

周元穿上了師尊的衣袍，戴上師尊那頂高冠，當他握著金杖從宮殿內走出來時，整個城市的人全都匍匐跪在他的面前，以無比尊崇的姿態向他行禮。

就這樣，周元成了這宮殿的新一任主人，在接下來的歲月里，周元接過了師尊守衛家園和族人的使命，並恪守自己對師尊臨去前的承諾。

時間飛逝，年輕的周元成了中年人，又從中年人漸漸成了老年人，當周元變得和當年師尊一般老態龍鐘的時候，原本他以為自己的一生會就這樣過去，而接下來就是和師尊當年挑選他一般挑選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以完成自己最後使命。

但誰都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爆發了，千百年的平靜在一夜間被打破，強大無比的敵人從東方而來，他們擁有的不僅是強悍無比的軍隊，還有各種兇狠的奇禽異獸相助，從地面、從山林、從河流、從天空……鋪天蓋地地侵入了他們的家園。

周元帶領族人們奮起反抗，打退了敵人的一次又一次進攻，可是敵人實在太強了，也太多了，周元雖然竭盡所能，斬敵無數，可依舊敵不過如潮水一般涌的強敵。

各處村落一座座被毀，族人們一個個被無情屠殺，而當這座最宏偉的城市也被即將攻破時，面臨強敵的周元緊握金杖，率領僅存的族人們同數倍的強敵廝殺著。

只可惜，周元最終還是沒能擋住敵人前進的腳步，當他率領最後幾百人退到位於城市中央的宮殿時，入目望去，四周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面目猙獰的敵人。

失敗了……一切都結束了……。搖搖欲墜的周元嘴角流著鮮血，握著金杖勉強站立著，露出了苦澀而無奈的笑容。敵人首領上前意圖勸他們投降，但被周元拒絕了，此時此刻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最後的決定，他要用盡自己僅剩最後一絲殘存生機，作為死前不屈的怒吼。

周元命令剩餘的族人擋住敵人，而他轉身步入殿堂，在寬闊無比的殿堂中，周元點起篝火，口中吟唱著古老的曲調，蒼老的身軀以奇異的姿態開始跳動，隨著他的步伐一步步踏出，手中精美的金杖在周元吟唱古老的曲調中開始漸漸亮起，最終放出可耀眼光芒。

在所有人的驚呼之中，周元蒼老身軀開始挺直，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毅然之色，他體內僅存的生命之火開始熊熊燃燒，整個宮殿也頓時亮了起來，那些刻畫在宮殿四周畫壁上的圖騰彷彿受到召喚似的，一個個活靈活現展現凝實，飛舞著在周元四周盤旋……。

瞬間，無數虛影瘋狂地湧入周元的身軀之中，周元蒼老的面容逐漸變得年輕，彷彿歲月之河開始倒流，消逝的生命之力又回到了體內。當周元艱難地踏完最後一步，口中吐出最後一個音節的時候，手中的黃金杖發出的金光猛然炸開飛向天空，如同天上升起了一個新的太陽。

大地劇烈的震動，狂風呼嘯，天空中席捲而來鋪天蓋地的烏雲瞬間籠罩了整個蒼穹，無數閃電更是呼嘯雷鳴……此時此刻，周元看到了那些衝進來的敵人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恐之色，所有人大聲驚呼著，有人想衝過來制止周元，而更多的人卻爭先恐後地試圖轉身逃離，可是這時已經晚了，此時此刻周元的神魂離開了軀體緩緩升騰，當他從空中俯瞰整個城市時，以宮殿為中心，觸目所及之處開始崩潰，瞬間天地倒置、日月易位、山河崩塌……。

「師尊……我儘力了……。」這是周元心中最後所湧起的一個念頭，同時在他耳邊彷彿聽到了熟悉的曲調，那是師尊的聲音，曲調中的音節簡單而又滄桑，似乎在耳邊如述如泣，漸漸伴隨周元最後的思緒在天地間消散……。

外面的太陽早已經升起，明媚的陽光正透過落地窗如金子般撒進房間，坐在床前的周元愣愣地看著前方，目光中帶著迷離。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才想起了自己是誰，感覺到臉上似乎有些濕涼，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一抹，這才發現居然滿手都是淚水。

「我這是怎麼了？」周元看著手中的淚水有些發愣，仔細回憶著夢境里所發生的一切，彷彿他在夢裡渡過了一個無比真實的人生。

這夢是多麼的真實，又是那麼的離奇，周元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麼一個夢，而夢境里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

夢中的一切似乎不屬於任何一個自己所熟知的歷史，無論是自己或是師尊和族人們的身袍打扮周元從未在歷史中有過記憶，但又有許多東西令他感到無比的熟悉，尤其是那根黃金杖，周元彷彿在哪裡見過似的。

還有城市裡的一切，有些陌生，有些似乎又有著記憶，此外那些從東方而來的敵人，這些敵人不僅僅只是人類，還有那些無數奇禽異獸，其中有青蛇，有赤龍，甚至在攻破城市的最後關頭，周元還見到了敵人出動了一條龐大的巨龍，一條居然長著翅膀的巨龍，它就是傳說中的應龍。

周元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己在夢中的身份，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他和他的師尊都是能夠掌控神鬼和天地之能，地位至高無上的大祭師，同時也有一個稱呼，這個稱呼就是——巫。

想到這，周元猛然站起，幾步來到了書房，他打開合著的筆記本電腦，十指翻動輸入密碼，屏幕閃爍后，周元寫完的那篇稿子顯示在他的面前，這篇有關三星堆文明的採訪稿和一旁相配的精美圖片，頓時讓周元看的有些凝神。

當再一次翻看著這些熟悉的東西，過了許久周元自嘲地笑了起來，不由得搖了搖頭。看來這些日子為了弄這篇稿子，自己的腦子裡塞滿了這些東西的原因吧，連續熬了兩天，才會莫名其妙做出這麼一個光幻離奇的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