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捨生而取義也

何平公開露面了，發視頻宣布將公開授權再生人技術。

過去，羅曼·塞納號稱是該技術的唯一所有人，北美霸權大國為其撐腰和提供庇護，打壓任何想要仿製再生人技術的國家。

他們的依據是世界貿易組織《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這是保護知識產權的最全面的多邊協定。違背該協定的都要面臨協定國組織聯合制裁和打壓。

何平打破了這種技術壟斷，大概只用了三天，就陸續有17個國家宣布，組建再生人技術實驗室等配套單位。

他們公開的說辭是為了應對他國的技術衝擊，在太空時代中捍衛本國人民的權利，但實際上第一時間組建再生人軍隊，與協定國展開對抗。

對博士來說，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他當初定下的三原則(人形、非戰、不殺)根本毫無約束力，羅曼·塞納先破壞了原則，協定國已經發展了幾十萬再生人戰士，他更不能阻止己方國家做戰爭準備了。

既然已經徹底撕破臉，他決定將鬥爭公開化，直接高調起訴羅曼·塞納謀殺罪、綁架罪、戰爭罪等諸多罪行,聯合多個國家和公訴機構一起把羅曼·塞納訴諸法庭。

由於對方拒接法庭傳票，何平順勢發起了拘傳攻勢，親自籌備打到加勒比海小島上去抓捕元兇。

許多國家投桃報李，主動為其提供軍艦、飛機和登陸艇等裝備，與之相對的是歐美協定國也忙碌起來，調動航母編隊在加勒比海游弋守護，每天都有大批運輸機向島嶼空投物資，大戰一觸即發。

趙盤看博士日夜忙碌與剷除羅曼·塞納在地球的根基，卻絕口不提救援托尼楊等一眾兄弟的事情，忍不住憂心忡忡。

顯然在博士的利益視角里，區區十幾個再生人的性命是微不足道的。

趙盤這段時間總是回憶起秦山的音容笑貌，想起葉紫、辣醬、鄭毅，一起在火星萬里徒步的百來個人，還有何問天。

這些人都對趙盤有恩，又都是他還沒來得及報答就死了。

趙盤總感內疚無法釋懷，如今他要是再見死不救，恐怕托尼楊、宋金剛、小歪、周銳等人也要死去了。

他不能見死不救，但又不能置人類命運於不顧。

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封陌生郵件出現在他的個人郵箱里，郵件標題是：「想救你火星上的兄弟嗎？」

趙盤打開了，但發現裡面一片空白，他一頭霧水：「這是什麼玩意兒？拿我尋開心？」

他哪裡知道，這個郵件裡面隱藏著一個木馬病毒，郵件不是給他的，而是給其他別有用心之人看的。

這幾年趙盤的私人郵箱就像是個公共廁所，被十幾個情報組織監視著，任何郵件都會被有心人打開看一遍。

發信者故意起了一個極具誘惑的標題，各個情報組織都無法拒絕，一打開就中了這裡面隱藏的木馬病毒「空格」。

就像它的名字，這病毒看起來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空格，大部分人都不會注意，實際上一旦感染就會寄生在某些文檔之中悄悄「繁衍」壯大。

這個病毒有很強的指向性，它先像一個神經元，通過不斷分裂和複製，完成對計算機硬碟的入侵，專門尋找加密文件進行蠶食和破解。

找到「感興趣」的文件后，再通過計算機操作者的通訊晶元，將重要文件竊取出去。

這一次的重點目標是博士，確切地說是博士新研究的絕密技術。

何平博士的實驗助手缺乏警惕性，在不知不覺中就幫助黑客完成了數據傳輸。

七天之後，趙盤家中傳來消息，說兒子在放學路上摔傷了。

趙盤放心不下，向博士請假回家探視，可回到家裡才知道趙念根本沒事，一切都是裝的。

「嘻嘻，我能幫你做一件事！」

這個十五歲的孩子神秘兮兮地拿出一隻密鑰，稱這裡面是他竊取到的博士的所有重大研究成果。

趙盤懵了：「你怎麼做到的？」

原來，趙念在黑客技術上表現出了驚人的天分，過去這幾年的潛心鑽研，開發的就是「空格」木馬病毒。

他平時也監視趙盤的郵箱，從裡面獲取了許多重要文件資料，其中就包括白聰明最近發來的視頻。

他和母親分析研判了兩天兩夜，終於斷定以博士的秉性，一個能拿老婆孩子做實驗的人，是絕不可能交出研究成果的。

於是他把木馬發到趙盤郵箱里，成功釣到了「大魚」。

除了博士，他還掌握了羅曼·塞納的秘密，因為順利侵入了此人的通訊系統，他能夠知道加勒比海島嶼上的一切軍力部署。

趙盤先喜后憂：「兒子你太厲害了！有了這些情報，我們可以幫助博士打贏這一仗，剷除羅曼·塞納在地球上的根基。」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可是拿到博士的研究成果，我們也不能隨意泄露出去的，救援火星上的老夥計還得從長計議。」

「爸，這你就不懂了，我仔細看了博士的研究成果，他這個超遠距離意識傳輸也是有許多限制和缺陷的。」

這是一個效率很差的傳送方式，108個中繼站只能同時支持一個意識單位的傳輸，別看一個人只需10天就能送到火星去，可真正運作起來，7個月只能傳送28人過去，理論上講消耗同樣的時間，貨船可以輸送幾千幾萬個意識核。

這還是一個危險且不穩定的傳送，108個中繼站若有一個出現故障，就會導致攜帶信息的激光偏離方向，那麼這個靈魂意識就會迷失在太空中，最終難逃湮滅的下場。

趙盤撓頭：「這和救人有什麼關係？」

「我們商量過了，就算這個技術落到壞人手裡，短時間內並不會對地球產生多大的威脅。」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在地球上把羅曼·塞納的老窩端了，就算把技術交出去，他也絕對不會放人的，」

丁雨看到趙盤急了，生怕他打擊了兒子積極性，搶著說道：「所以我們不把技術交給他，交給白聰明！」

趙盤有些茫然：「啊？白聰明？為什麼？」

趙念得意洋洋地接過話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白聰明現在被羅曼·塞納打得落花流水，一定是逼急了才給你通風報信的。你這時候若是把這項技術送過去，他一定會立刻製造出來，到時候他就能以之為餌策反那些急於回家的人，重新穩住陣腳。我們跟他定好先送托尼楊等人回來不就行了？」

看兒子小小年紀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趙盤覺得很欣慰，不過趙念畢竟還是個孩子，想法幼稚了些，白聰明這個人姦猾似鬼，從來都不是信守諾言的人，他絕不會把托尼楊和宋金剛都送回來。

趙盤沒有全盤否定兒子的想法，順著他的建議說道：「好，我會與白聰明聯繫！你先把羅曼·塞納的兵力布置情況給我，我先去找博士彙報。」

何平拿到情報著實吃驚，追問消息來源。

趙盤推說自己當年在島上也交了不少朋友，那些人被羅曼·塞納壓榨得太厲害，早就有造反的想法云云。

博士不敢全信，將情報上交給有關組織與衛星圖片一一對照去了。看著對方忙碌的樣子，趙盤欲言又止，他終究沒有向博士和盤托出真相。

接下來就是聯絡白聰明了，趙盤使用了丁雨的通訊器，發出了自己的訴求。

一個小時之後，白聰明的回話非常乾脆：「你放心，我對地球沒興趣，幹掉羅曼·塞納，我就把宋、楊等人送回去，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要知道，火星基地上空是被核爆輻射封鎖的，傳輸鏈是唯一進出通道，白聰明掌握了獨家技術，可立刻就成了香餑餑。

反觀羅曼·塞納那邊，地球基地被打掉了，他就成了無根浮萍，威信和實力大幅折損，勝利的天平還真的會發生翻轉。

趙盤傳送了製造圖紙，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在這其中，趙盤背著丁雨與白聰明密謀：「你那邊機器造好之後，還需要一個成功的傳送案例證明技術實用性，對不對？所以我會傳送過去，幫你對付羅曼·塞納！」

白聰明當然不會拒絕了，他這麼多年一直嫉妒趙盤的聲望，可對趙盤的能力還是很服氣的，趙盤振臂一呼，沒準一兩萬人就望風而降來呢。

他們這邊緊鑼密鼓地商量，加緊趕製機器，博士那邊也沒閑著，組成了一個司令部，全力謀划抄羅曼·塞納老家的事情。

按照博士的想法，必須是把小島圍個水泄不通，不光要誅殺羅曼·塞納，還得把他藏起來的備份意識核也都一網打盡！

聯合國那邊已經連續開了多次會議，主題就是阻止戰爭的爆發，如今這麼大規模地調兵遣將，早已不僅僅是博士與總裁之間的恩怨，而是東西方兩大陣營之間的博弈。

爭執了很久，雙方終於還算克制，約定不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權當是關於再生人戰爭的一次嘗試和觀察。

看看吧，當權者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再生人當做正經的生命看到，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場遊戲，模擬的是未來人類文明中可能遇到的災禍。

何平這邊湊了兩萬多個戰士，22艘集裝箱運輸船，於一個月後發動了進攻。

而就在雙方交戰的同一天，趙盤闖進博士的實驗室，宣布提前完成意識傳輸鏈的建設，嘗試地球與火星之間的第一次傳送。

博士沒在，他的助手們當然不會放任趙盤胡來，可他們哪想到趙盤早已把操作流程背得滾瓜爛熟，把眾人扣押在實驗室里，自己熟練地操控了實驗室的設備。

待92個中繼站完成串聯，趙盤做的第一個測試是通訊，與白聰明的郵件往來延遲縮短到了兩分鐘。

這是因為還有16個中繼站沒有航行到既定位置的緣故，不過趙盤等不及了，理論上講，剩下的距離傳輸時間長一些，對傳送的質量影響不大。

傳輸鏈建設完成之後，按說還要進行很多次測試，確保線路穩定才能投入使用，趙盤等不及了，他抓了現場的實驗人員反覆核對數據，確認傳輸穩定后，居然自己躺在了意識提取終端的試驗台上：「來，把我傳送到火星去！」

所有實驗人員面面相覷，沒有博士的同意，他們可不敢做這麼瘋狂的嘗試。

趙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說服其中兩人。

傳送之前他給丁雨和趙念留下了遺言，這不是他第一次留遺言了，可這是他最平靜的一次。

他已經陪伴了妻兒七年零四個月，看著趙念一天天長大，變成了一個有擔當有膽識的小男子漢，他覺得很欣慰，不過仍然要提醒他做一個好人，黑客、竊取科研成果、偷窺人家隱私這些事情以後都別做了，否則早晚要付出沉重代價。

他也向丁雨道歉，這些年虧欠她太多，如今又要瞞著她做出如此瘋狂和送死的舉動，實在是心中愧疚。

不過享受天倫之樂的這段時光，他總是忐忑不安，因為好兄弟們還在火星吃苦受累時刻面臨死亡威脅。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如今他不得不做出艱難的抉擇……

遺言說到這裡，他的視線開始出現模糊，頭頂無影燈的光芒越來越遠，最終一閃而逝，他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渾渾噩噩如同長眠。

丁雨那邊收到遺書慌了，立刻聯絡博士說明情況，希望他能夠施加援手把趙盤救回來。

「荒唐！胡鬧！」

何平火急火燎地趕到實驗室，看著試驗台上冷冰冰的軀殼捶胸頓足，把所有試驗人員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無濟於事了，他只能親自上陣研究所有數據，調度剩餘的中繼站儘快入軌，看看能不能幫助趙盤順利傳送到火星了。

至於到了火星又會發生什麼，遇到怎樣的兇險，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