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邪尊
極寒之地位處在修真界、魔界和妖界之間,屬於三不管地帶,很多犯了事被各界通緝沒地方去的人、妖、魔都會來這兒,所以它又被稱為惡人的天國。
玄朱站在極寒之地的中央城內,望著被師父從千尺高空中擊落的邪尊,神情有些恍惚。
大概在一個月前,閉關修鍊千年的師父剛衝擊化神巔峰成功,便將她喊來,帶著她一同來到極北之地,抓他那個入邪的兒子。
闕玉是師父和一個妖界尊者生的兒子,千年前忽而想不開,進了極寒之地再也沒有回來。
他本就天賦極高,又是兩大尊者的血脈,完美的遺傳了兩者的長處,很輕易便進入化神期,在極寒之地為尊。
然而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師父停留化神期多年,如今又衝擊化神巔峰成功,一來便使出了大神通『天道桎梏』,破了他的神通和防禦,直接從穹蒼之上擊下,打入百米的深坑裡。
被『天道桎梏』困內,五方圓鎖縛外,壓了境界,封了修為,像個失了翅膀的蝴蝶,虛弱的倒在蜘蛛網一般的縫隙中。
玄朱聽到了他微弱的咳嗽聲,一聲又一聲,很輕很輕,宛如小動物受傷,從喉腔里發出的嗚咽。
師父似乎也聽到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間,很快又落到遙遠的地方。那裡有幾道同樣強勁的氣息在往這邊趕,其中一個甚至不弱於他,也是化神巔峰。
「我去將他們引開,你帶著他走,回太清宗壓在鎮邪塔下,直到他改邪為正、戾氣全消為止,聽明白了嗎?」
玄朱點頭,「弟子遵命。」
師父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坑底的人,許久才揮動寬大的白袖,化為一道流星,轉瞬離開,飛逝在廣闊天邊。
玄朱追隨流光凝望了片刻,心中忽而一動,不自覺歪頭看向不遠處的坑底。
那人躺了一個人,夾在亂石堆內,像被小孩子玩壞的布娃娃,少了些擺在櫥窗里時的溢彩,更多的是蒼白。
臉色慘白,露出的胳膊腿亦然。
師父的『天道桎梏』厲害無比,將他的法衣擊破,僅余幾塊破布勉強遮著受傷的身子,大多數肌膚都袒在外頭,被碎石和神通刮到,出了很多細小的傷口。
還在流血,順著光滑瓷白的皮膚,一滴一滴,落入身下裂開的細縫裡消失不見。
他的母親是只九尾白狐,和師父結合後生下他,所以他其實是個半妖,師父那一擊直接將他打出原形,秀髮旁是兩隻白絨絨的耳朵,尖尖的,很是小巧。
身後垂著九條尾巴,玄朱細細數過,確實就是九條。
九尾狐的尾巴和修為、小命都息息相關,丟一條命便沒一條尾巴。
他一個沒有損失,說明憑藉著自身的努力和天賦,在這個人吃人、到處都是大凶大惡之輩的地方混得很好。
玄朱想了想,解開自己的披風,腳尖輕點,落於他旁邊,將披風展開,蓋在他身上。
披風很大,可以將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都包在裡頭,只一雙手腳坦著,纖細的腕脖處套了個銀色項圈,手腕上有,腳腕上也有,脖間亦然。
玄朱視線沒有過多的停留在上面,站起來,語氣淡然道:「我們也該走了。」
師父很強,他的到來打破了極寒之地的平靜,若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倒還好,沒人想得罪這樣的厲害人物,偏他一來便動了武,還將極寒之地的邪尊給抓了。
到了化神期,每一個都是頂尖的戰鬥力,少一個都會使各界天秤傾斜,出現弱勢被人欺負的情況。
所以就算為了自己,為了極寒之地,其他化神期也不會姑且。
他們很快就會追過來,還不曉得師父能擋幾時,必須儘快離開才行。
玄朱抬腳,走了幾步之後忽而一頓,回頭疑惑的看著他,「你為什麼不走?」
是受傷太重,還是五方圓鎖的原因?
他被師父的『天道桎梏』擊中,身上必然有些傷的。五方圓鎖化為一個個銀色的項圈,掛在他兩隻手腕和腳腕處,脖間那個也是,將他所有修為都封了起來。
本來就受了傷,又沒了修為,走不動?
玄朱退了回去,重新站在他身側,思忖片刻,將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手心裡不知何時已然多了個小船。
小船遇風大漲,不多時便有五寸長短,前半截是空蕩蕩的甲板,後半截多了個屋子。
屋子不大,內里五臟俱全,有歇息和睡覺的地方。
「你自己進去,還是我來?」她垂眼,看向地上的人。
不知道是受傷太重,還是如何,夾在亂石里的人一言不發,沒有半點反應,散亂的綢發遮了面容,叫她看不清他現下的表情和容貌。
只知道露出的鼻尖高挺漂亮,下巴白皙精緻,眼睛——也會很好看?
其實她見過他,在還小的時候,他是師父的兒子,她是師父的徒弟,難免有些接觸,不過一千年過去,他應該早就忘了她?
這些年她的容貌起了變化,他理當也是?
她只記得那時仿了母親,生得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眼尾高高上挑,睫毛很長,無端便顯得有些媚意?
那會兒她太小,分辨不出什麼是什麼,只知道很好看,聽別人說是很少見的狐狸眼,長在一個男子身上,竟沒有半點違和感。
即便這麼多年過去,很多人談論他,還是會提起他那雙含了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眸。
玄朱在原地等了等,他還是沒回應才使了真元,將他罩起,遷置在船後半截的小屋裡。
屋子不大,東西倒是一應齊全,桌子、椅子、小榻皆有,玄朱將他挪到木床上,他也不動,安安靜靜縮在裡頭。
床小,掛在沿邊的臂膀沒了主人束約,整個墜了下來,吊在一旁,微微的晃動。
玄朱沒管他,盤膝坐在船頭,體內真元湧現,驅使了船至空中飛去,要離開中央城,往修真界行。
這裡離修真界很遠很遠,不眠不休日夜兼程,最少也要小半年的時間,來時是因為師父,他有化神巔峰的修為,比她快了許多。
玄朱沉下心思,邊打坐,邊尋了方向趕路,莫約一碗茶的功夫罷了,身後忽而傳來動靜。
「你見過這樣的父親嗎?」
那聲音像是許久未喝過水一樣,十分疲憊和干啞,帶著微微的虛弱。
「千年來不聞不問,從未顧過我的死活,我現在過的很好,他反而插手,憑什麼?」
奔波在白雲之上的小船頓了頓,很快又繼續啟程。
玄朱人在甲板上,雙眼緊閉,一雙手掐著決,像沒聽著似的,沒有開口回話,只嘴裡的道經停了停,不知為何想起了師父的話。
來時師父說,他查過這些年闕玉的行蹤,雖然壞,殺孽無數,但只在極寒之地。
極寒之地是什麼地方?是惡人的天下,這裡的人本就罪孽深重,死就死了,所以闕玉還有救。
將他帶回去,壓在鎮邪塔下,日日念道給他聽,祛他的邪性和戾氣,總有一天會讓他改邪歸正,重回宗門,做一個好人。
「還給自己的兒子戴狗項圈,虧他想的出來。」
玄朱在他話里聽到了濃濃的諷刺,沒有回頭看,神念放開,身後的事盡收眼底。
手腕和腳腕上掛的銀圈還好,像鐲子,脖間那個確實有點……
她很快收回思緒,專心打坐。
身後的人抱怨了一通后情緒也好了許多,小屋內重歸平靜,再也沒有說話聲。
就這樣趕了一天的路,一直沒人追來,師父將與他同級的都引走,剩下的不足為懼,被一寸方船遠遠甩去。
一寸方船看著不起眼,實則是她從一個上古的遺迹里得到的道器。
道器是化神期的寶貝,除非化神期本人,亦或者同樣擁有道器的人,否則追不上她。
趕得快有一個壞處,真元用的也快,玄朱停下供給,讓船藏在雲朵里,啟動隱蔽陣法,準備歇息一夜明天再繼續啟程。
她便利用這一夜的時間恢復真元。
極寒之地日夜分明,白天的寒僅靠肉身便可抵禦,晚上的陰像空氣似的,無孔不入,即便被一寸方船的防護陣守著,依舊有些侵進來。
對玄朱來說無妨,修鍊之人沒那麼脆弱,但對於一個被封了修為、暫時和凡人沒什麼兩樣的半妖來說有些不友好。
玄朱注意到身後的人將一對手腳塞進披風下。
闕玉是剛發現的,屏障上結了薄冰,裡頭也起了霧,一絲絲陰寒隔著一層陣法襲來,他竟出奇的察覺到冷。
修為到了化神期,每日皆赤著腳來,赤著腳去,一身單薄,從未將這點寒意當回事。
沒了修為才陡然發覺,原來極寒之地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他舉起手,看著腕脖處凍得發紫的痕迹出神,冷不防船頭突然有人說話。
「柜子里有被子。」
即便是修仙者,偶爾也是要歇息的,所以棉被枕頭船里很早便備了不少。
闕玉一愣,放下手臂,隔著一層半長的帘子朝外看去。
天暗,沒有修為之後眼睛也不好使,只能勉強瞧清一個盤膝而坐的人,一身的白衣,束著乾淨利索的冠,已經打坐了一天,一直沒有回頭瞅過他。
他方才也沒有上心,竟到現在還不曉得她的長相?
其實無非是那種正道共有的,帶著仙氣,實則內里已經腐爛,即便不是,也差不離。
他不喜白衣飄飄的父親,同樣的,對他白衣飄飄的徒弟也沒什麼好感。
那一身的無垢,打心眼裡讓人起了將他們拉下地獄,扯下深淵的欲.望。
闕玉望著那背影,忽而笑了,很淺很淺,僅嘴角勾了勾便開始四處打量,去尋她口中的柜子。
還真有,不過離他很遠,那個高度他現在也夠不著。
或許這艘船的主人根本沒考慮過,有一天會被一個沒有法力的半妖住。
外面的人似乎也發現了,頂上的幾個柜子突然自己打開,裡面的被子、枕頭飛出,在空中展開,朝他這邊飄來。
很快他便覺得自己身子一輕,像是被誰托舉起來一樣,慢慢浮了起來。
船里的榻小,僅容一人歇息,所以那被子半折起,鋪在小床上剛剛好。
兩個軟枕也落了下來,隨後是他,和起來時一樣,被人用神念包裹著,輕輕地拿,輕輕地放,闕玉栽進了鬆軟的被子里。
『啪』的一聲,又是一床被子蓋下,將他整個包裹在裡頭。
不遠處的桌子上陡然亮起一抹火光,他修為雖然被封,但眼光還在,是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由元氣、元神、元精凝練而成,甫一出現,便將四周的寒氣驅去,肉眼可見薄冰退下,床上被子烤得暖洋洋的,他手腳也不發冷了。
用三昧真火給他暖身子,還真夠體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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