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西的初期交涉

第三章 中西的初期交涉

第三章

中西的初期交涉

第一節近代西人的東來及中西交通

舊世界之地,文明的中心點,共有三處:(一)為亞洲東部的中國。(二)為亞洲南部的印度。(三)在亞歐非三洲之交,即所謂西洋文明。印度人在歷史上,未曾充分發揮過政治上的勢力,所以講歷史的人,大抵把它分做東洋西洋兩部。東西洋的文明,中以亞洲中部的高原為之間隔不甚讀史的人,往往誤以歐亞二洲為東西洋的界限,其實不然,水本不足為交通的障礙。烏拉爾嶺雖長而低,高加索雖高而短,亦不足以為交通的障礙的。所以為歷史上東西洋文化的間隔的,實在是亞洲中央的高原。自亞洲的東方到歐洲,有三條路:(一)為北道,經西伯利亞逾烏拉爾嶺入歐俄,其地太覺荒涼,從古無甚往來。(二)為中道,自蒙古經天山北路,歷鹹海、裏海地帶至歐洲,亦是常受侵掠的路。(三)為南道,自天山南路逾蔥嶺入西亞,則系文明發達之地。但其地太艱險,所以交通不能大盛,所以其相通,必於海而不於陸。中國和歐洲的交通,是自古就有的,但其互相灌輸,不過是枝節的技術問題羅盤針、印刷術、火藥等,至近世雖能令社會文明煥然改觀,然在當時,實不過如此,未能使社會煥然改觀。社會向外發展之力,既尚不大,亦未能使東西兩洋發生親密的關係。所以歷史上的中歐交通,握其樞紐的,實在多是印度、阿拉伯及其他西亞諸國人。中國人到歐洲,歐洲人到中國的,究竟不多。這種情形,在未入近世史之前,始終沒有改變。中歐的大通既不於陸而於海,則起著先鞭的,必然是長於航海的人。以地理形勢論,必屬於歐洲而不屬於亞洲的東部歐洲海岸線最長,內地的每一關,距海岸皆較近。且其文明發達,自古即在地中海沿岸,其國家的富厚繁榮,實與海有甚深的關係。與中國以陸為中心,視海路的發展無甚關係的,大不相同。這是自然形勢所支配,無足為異的。

近世歐人的東來,起於15世紀,即明朝的中葉。其時君士坦丁為土耳其所據事在公元1453年,即明景帝景泰四年,歐人出波斯灣東航之路絕。其自亞歷山大里亞溯尼羅河入紅海的路,則因中經沙漠,頗覺不便,歐人乃想別覓新路。其首先崛起的,當推葡萄牙,公元1486年,即明憲宗成化二十二年,通過好望角。1498年,即明孝宗弘治十一年,達到印度,又佔領錫蘭、馬六甲、爪哇諸島嶼諸島嶼中,馬六甲最稱重要。1511年,即明武宗正德六年,葡人取之,建為重要的軍商港。至1641年,即明思宗崇禎十四年,乃為荷蘭人所奪。西班牙人繼之,其所遣的哥倫布Colombo即以1493年,即明孝宗弘治六年發現美洲。麥哲倫FerdinandMagellan又以1519年,即明武宗正德十四年環繞地球航行麥哲倫本葡萄牙軍官,以不滿葡人待遇,改投西班牙。1519年,即明武宗正德十四年,以五舟西航南美。明年,越麥哲倫海峽入太平洋,又明年,至菲律賓,以助土酋作戰而死。五舟逐漸損失,僅餘一舟,以1522年,即明世宗嘉靖元年西歸。西班牙於是征服墨西哥、秘魯,東占菲律賓群島,時在1565年,即明世宗嘉靖四十四年。菲律賓群島距西班牙頗遠。好望角航路,既為葡萄牙所據,航行麥哲倫海峽,則太覺回遠,所以其與本國的關係頗疏,然中國商船,聚集其地的頗多。至葡萄牙都城裡斯本,則在歐洲,為東洋貨物聚集之地。1581年,即明神宗萬曆九年,荷蘭叛西班牙,時西班牙王兼王葡萄牙,乃禁止荷人出入里斯本。1599年,即明神宗萬曆二十七年,英人自設東印度公司,越二年1602年,即萬曆三十年,荷人繼之,葡萄牙航業遂漸為荷人所奪荷人立巴達維亞,事在1619年,即明神宗萬曆四十七年。英國在印度,亦逐漸得勢。而中國與歐洲各國的交通,亦於是乎開始。

中國和西洋的交通,由來甚早,歷代西方的估客,梯山航海而來的不少。近世歐人東來,自然猶以敵意遇之。然(一)歷代東西交通,所販賣的,大概是珍奇之品,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見之自然適得其反。而且交廣之地,天高皇帝遠,肆意誅求,究難發覺。所以通商地方,或專司通商事務的官吏,特別容易貪污。(二)商人惟利是圖,自更無所不至。主人畏客,乃五口通商以後的特別的情形。客子畏人,則千古一轍。在外商無力爭持,中國官吏,不能秉公判斷的情形下,中國商人,自然要極其力之所能至,以榨取外商。(三)班超對任尚說,能來西域的吏士,必非孝子順孫,何況遠越重洋的冒險家?此輩從其一方面說,自然是個英雄,從其又一方面說,究竟是怎樣一種人,卻很難下個斷語。懷抱大志的首領如此,何況其餘附隨的人呢?當時各商船的水手等,甚有類於海盜的行為。因此,很足以引起大多數對通商沒有利害關係的人民的反感。(四)中國歷代不甚獎勵人民向海上發展。因為海上的情形,不甚熟悉,對於海盜不易犁庭掃穴。遂覺其較諸陸上的盜賊,可怕得多。明朝承倭寇之後,此等恐怖心尤甚。又加當時的歐洲人,船炮的堅利,已非中國所及《明史·外國傳》:和蘭「舟長三十丈,廣六丈,厚二尺余,樹五桅,後為三層樓。旁設小窗,置銅炮;桅下置二丈巨鐵炮,發之,可洞裂石城,震數十里,世所稱紅夷炮,即其制也」。所以對於他尤為畏惡,積此四端,遂釀成近世中西交通之始,一種隔閡的情形。

唐宋以降,中國在沿海各口岸,多設有市舶司,明朝在廣州亦然。外國商船來的,本來停泊在今中山縣南虎跳門外的浪白洋中,就船交易。武宗正德年間(1506-1521),移於高州的電白。世宗嘉靖十四年(1535),又移於現在的澳門見《明史·外國佛郎機傳》,稱為壕鏡。後來諸國商人,率多離去,惟葡萄牙於穆宗隆慶年間(1567-1572),按年納銀500兩,租地造屋。自此葡人在中國,遂獨在陸上得有根據地。英人以思宗崇禎十年(1637)來澳門,為葡人所阻。自謁中國官吏求通商。至虎門,又遭炮擊。英人還擊,毀其炮台,旋復送還俘掠,中國亦許其通商。然其時已迫明末,未幾,廣東軍事起,英人商務遂絕。荷蘭於明熹宗天啟四年(1624),據台灣、澎湖,至清世祖順治十七年(1660),為鄭成功所奪,清朝曾約荷蘭夾擊台灣,所以許其每隔八年,到廣東來通商一次,船數以四隻為限。

清初因防鄭氏,海禁甚嚴,然通商本系兩利之事,所以台灣平后,海禁即開當時廣東海禁雖弛,福建人仍禁出海,清世宗雍正五年(1927),閩督高其倬奏:福建地狹人稠,宜廣開其謀生之路,如能許其入海,則富者為船主、商人,貧者為舵工、水手,一船所養,幾及百人云雲,廷議許之。福建出海之禁始解,觀此即知通商之利。康熙二十四年(1685),在澳門、漳州、寧波、雲台山設立海關。二十七年(1688),又於舟山設定海縣,將寧波海關移設其地。外商以習慣,仍趨重於廣東。時稅制既不整飭,官吏又私收規禮,賣買則為特設的行商所專。行商入行時,取費頗重,有至二三十萬兩的,其事業既系專利,並不靠才能經營,所以其人率多驕奢淫逸,虧累之後,則取償於外商,稅收規禮之數,既由其決定,出入口的貨價,亦由其專斷,外商多惡其壟斷。而中國官吏,把收稅和管束外人之事,都交託他,所以行商不能取消,外商無可控訴,乃改趨浙江。高宗乾隆二十二年(1757),因虎門、黃埔,在在設有官兵,較之寧波可揚帆直至者不同,又命明年驅歸粵海。時英商務業已盛大,乃於乾隆五十七年(1792),遣馬甘尼GeorgeMacartney前來,要求改良通商章程所要求的為在北京設使,開放寧波、天津,於舟山及廣州附近,給與居住之地,並減輕稅項等。時值高宗八旬萬壽,清人指其為祝壽而來,錫以筵宴禮物,給其國王敕諭兩道,於其所請求之事,一概駁斥不準。乾隆末年,東南海盜大起,至嘉慶時尤甚。其時拿破崙方圖獨霸歐陸,發布《大陸條例》以困英。葡萄牙人不聽,為法所破。英人怕其侵入東洋,要派兵代葡國保守澳門,乃以保護中英葡三國貿易,助中國剿辦海盜為詞,向中國陳請。中國聽了,自然覺得詫異,嚴詞拒絕。嘉慶十三年(1808),英人以兵船闖入澳門,並派兵300人登岸。時粵督為吳熊光,巡撫為孫玉庭,遣洋行挾大班往諭東印度公司的代理人,中國稱為大班。英人不聽熊光命,禁其貿易,斷其接濟。英人遂闖入虎門,聲言索還茶價和商欠。仁宗諭吳熊光:嚴飭英人退兵,抗延即行剿辦。熊光知兵力不足恃,始終不肯決裂。乃以退兵為先決條件,許其貿易而去。仁宗怒其畏葸,把熊光、玉庭都革職,代以百齡和韓葑,管理外人愈嚴。二十一年(1816),再遣阿姆哈司Amhenrst來聘,仁宗遣使往迎,其人挾之,一晝夜自通州馳至圓明園,國書衣裝都落後,明日,仁宗御殿召見。英人不得已,以疾辭。仁宗疑其傲慢,大怒,命將其押赴廣東,旋知咎在迎迓的人,乃命粵督加以慰諭,酌收貢品,仍賜英王敕諭,賞以禮物。然英人所要求,則一概無從說起了。總而言之,當時通商之局,積弊甚深,而中外之間,隔礙殊甚。斷非尋常交涉,所能加以調整。道光季年兵禍,業已隱伏於此時了。

第二節近代基督教的輸入

通商的交涉,隔閡如此,而傳教一事,尤為引起糾紛之端。中國歷代,外教輸入的不少,就是基督教,當唐朝及元朝,亦曾兩度輸入,然皆無甚影響。到近代,其情形乃大不相同。此由其(一)則挾科學以俱來,(二)則有國力為後盾。以國力為後盾,乃是五口通商以後的事,自此以前,仍系純粹的宗教事件。

首先到中國來傳布基督教的,是舊派中的耶穌會,中國人稱為天主教。耶穌會以1552年,即明世宗嘉靖三十一年成立。著名的教士利瑪竇Matteo,以1580年,即明神宗萬曆八年到澳門,久居廣東的肇慶,至1598年,即萬曆二十六年,乃至南京,結交士大夫,旋入北京,朝見神宗。1600年,即萬曆二十八年,神宗賜以住宅,並許其在北京建造天主堂。當時徐光啟、李之藻等,佩服其科學,因亦相信其宗教。而南京禮部侍郎沈、給事中徐如珂等攻之,神宗初不聽。萬曆三十八年(1610),利瑪竇死,攻擊者愈烈,四十四年(1616),其教卒被禁。教士都勒歸澳門。是年,清太祖叛明,四十六年(1618),召其人製造槍炮,教禁亦解。時曆法疏舛,而深通天文的湯若望AdamSchaal來華。思宗崇禎二年(1629),徐光啟薦其在歷局服務。十四年(1641),新曆成,未及行而明亡。清人入關以後,湯若望上書自陳,詔將其歷頒行,定名為時憲書。湯若望和南懷仁FerdinandVerbiest並任職欽天監。此時的天主教,雖亦有人信其教理,然得以推行順利的,實在還是靠科學之力。

宗教是富有排外性的,雖然借科學為輔助,得以傳播,究竟免不了一番劇烈攻擊。當時攻擊西教最力的,是習回回曆法的楊光先。但光先所攻擊的,並不是其曆法。據他所著的《不得已書》,他所懷疑的,是教士不婚不宦,不遠萬里而來,疑其必別有所圖。他說:制器精者,其軍械亦精。任其出入無禁,各省的山川形勢,兵馬錢糧,無一不為所深悉,異日必成中國的大患。所以他主張寧可中國無好曆法,不可使中國有西洋人。此等主張,在今日看起來,似乎可笑。然在當時,實是應有的疑忌,並不足以為怪的。清聖祖康熙三年(1664),他的攻擊得勝了。湯若望等均遭罷斥。即以光先為欽天監監正。光先自陳:知歷理而不知曆法,再三辭謝,當局者不聽。反對西教的人說:這是當局者有意陷害他的。到六年(1667),到底因推閏失實,獲罪遣戍,不久就死在路上。反對西教的人,又疑其為教中人所謀殺。此等推測之辭,固難據為信史,然亦可見教中人和教外人隔閡之深了。

楊光先既得罪,南懷仁再為監正。清聖祖是個愛好學問的人,對於科學,亦頗有興趣,生平任用西教士尤多。然其文集中,論及西洋各國,亦說千百年後,中國必受其累。後來同治年間,倭仁上書諫諍,引用此語,謂聖祖的用其法而實惡其人,這不能算是倭仁的曲解,可見聖祖的用意,實與楊光先相去無幾,不過不取激烈的措置罷了。此可見西教與中國人之間隔閡仍在,僅因技術上的需要而見緩和。一旦教理上的爭辯發生,自然終不免決裂了。

利瑪竇等的傳教,不禁教徒拜天,亦不禁教徒拜祖宗,拜孔子。他說:中國人的拜天,乃敬其為萬物之本。拜祖宗,系出於孝愛之誠。拜孔子,則敬仰其人格。並非崇拜偶像。其人皆習華語,通華文,飲食起居,亦都改照華人的樣子。所以中國人對他,不生異教畏惡之感。然他派的教士,頗有不以為然的,訐之於教皇。1704年康熙四十三年,教皇派多羅Tonrmou到中國來禁止。聖祖與之辯論,多羅不服,聖祖大怒,將其押赴澳門,交葡萄牙人看管,多羅憂憤而死1454年,即明景帝景泰五年,教皇命葡萄牙王保護到中國傳教的教士。嗣後教士東來的,必得葡王的允許,雖非葡國人亦然。1683年,即清聖祖康熙二十二年,法人始自設教會於巴黎。明年,遂派教士東來。西班牙的教士,則先以1630年,即明思宗崇禎三年到中國,後來向教皇攻擊利瑪竇一派教士的,就是西班牙人。法國教士也附和他,多羅被派到中國來時,知道和中國人交涉無益,乃自請為總教,希冀教士聽他的話,然仍無益。聖祖把多羅送到澳門,命葡人監視,葡人因其為教皇所派,又以主教自居,和他的保護權有妨礙,所以拘禁之甚嚴。1713年康熙五十二年教皇解散耶穌會。1718年康熙五十七年又命處不聽的教士以破門之罰。於是教士不復能順從中國的習俗,隔閡愈深了。先一年康熙五十六年,1717碣石鎮總兵陳昂奏天主教在各省開堂聚眾,廣州城內外尤多,恐滋事端,請依舊例嚴禁,許之。世宗雍正元年(1723)閩浙總督滿保,請除送京效力人員外,概行安置澳門。各省天主堂,一律改為公廨明年,兩廣總督孫毓珣,因澳門地窄難容,奏請容其暫居廣州城內的天主堂,而禁其出外行走。許之,亦見聽許。自此至五口通商以後,教禁解除之前,天主教遂變為秘密傳布的宗教。

著《中西紀事》的夏燮於教禁解除以後,服官贛省。先是高安縣有育嬰會,由教中人胡姓掌管,諸生吳姓將女送入會中,長成后贖取。會例:女嬰贖回,須立約,載明仍由教士做主,指配信教之家。胡姓欲以女配己族中信教之人,吳姓欲自行擇配,遂至涉訟。其時夏氏奉委辦理教案。教士托其代求大府,迅飭瑞州府審結。夏氏詰以收養之女,定要指配教內人,江省安得有此從教相當的男女?又豈能以從教之故,令其遠適異域?教士笑道:「江省何縣何鄉,無我教中人,君不知邪?」觀此,可知所謂教禁的有名無實此節所引《中西紀事》,見《江楚黜教篇》。此篇又謂教禁未解時,撫州城外,有法人,在義冡旁賃屋一區,常以黑夜傳教。又謂撫、建、袁、瑞、臨、吉等處,亦多似此。吳城東菜園教堂,直至道光時,乃為新建知縣所毀。又於望湖樓下改設。咸豐五年(1855),為水師統領彭玉麟所毀。然究不能公然傳布,遂起教外人揣測之辭。夏氏引時人的記載,謂佃民有歸教者,必先自斧其祖先神主及五祀神位。又謂歸教者有疾病,不得如常醫藥,必其教中人來施針灸,婦人亦裸體受治,死時,主者遣人來斂,盡驅死者血屬,無一人在前,方扃門行殮,殮畢,以膏藥二紙掩屍目,后裹以紅布囊,曰衣胞,紉其頂以入棺。或曰:借殮事以刳死人睛,作煉銀葯。又謂其能制物為裸婦人,肌膚骸骨、耳目、齒舌、陰竅無一不具。初摺疊如衣物,以氣吹之,則柔軟溫暖如美人,可擁以交接如人道,其巧而喪心如此。夏氏亦謂其男女共宿一堂,本師預目其婦人之白晳者,授以藥餌,能令有女懷春,雉鳴求牡。又謂近傳其有取嬰兒腦髓室女紅丸之事。道家修鍊,其下者流入採補,固邪教所必有。案採補煉金等事,本中國邪教中所謂邪術淫亂之事,秘密的宗教中,亦往往有之,此皆其古時代之留遺古人不知生殖之理,以為「生人之質」,能攝取之,必極補養,所以有採補之術。又以為金之質最堅,倘使構成人身的質料亦和金一般堅,則必能歷久不壞,所以方士煉丹的,都很看重黃金。《抱朴子·內篇》中,即充滿此等思想。男女禁防之嚴,乃在家族主義成立之後,然當家族主義初成立時,婦女之專屬於某男子,只在平時為然,至公眾集會時,則仍回復其得與一切男子,自由交接之舊。宗教上的聖地,總是公眾集會之所;宗教上的節日,亦是公眾集會之時,所以歷史學家,推論賣淫制度的起源,都以為最早的是宗教賣淫。其實這並不是賣淫,不過是原始的兩性關係,未曾破壞的罷了。此項習慣,亦遺留甚久。所以所謂邪教中,恆有男女混亂之事,天主教實無其事。然眾不可理喻,而秘密的事,亦不能禁人之揣測。天主教秘密傳播,既經過相當的時間,自然會造成此等誣罔附會之辭。信之者既眾,其說遂猝不可破,成為後來鬧教的一個因素了。

第三節康雍干時的中俄關係

舊一些的書籍,說起當時所謂洋務來,總把通商傳教並舉。誠然中西初期的交涉,不外乎這四個字。但俄羅斯卻不然,它和中國的交涉,是最初便有政治關係的。

中國歷史上,侵掠的北族,大率來自蒙古方面。更北的西伯利亞,因其地太荒涼,不能有甚影響。到近世,歐洲的俄羅斯發達了,轉向東方侵略,而西伯利亞之地,遂成為亞洲諸國的一個威脅。這也是歷史上的大變局。

俄羅斯的起源,在西洋歷史上,亦不甚清楚。據說:他們當唐末,居於今列寧格勒之南,莫斯科之北,北鄰瑞典、挪威,有喚做柳利哥的,兄弟三人,始收撫種人,立為部落。柳利哥舊居之地,有遏而羅斯之稱,遂以為其部落之名。又說:遏而羅斯是櫓聲。古時瑞、挪國人,專事鈔掠,駕舟四齣,柳利哥亦盜魁,故其地有此名據《元史譯文證補》。此說系屬附會,顯而易見。據《唐書·四裔傳》:突厥之北,有國名駁馬,又稱弊剌,又稱遏羅支《唐書》謂駁馬之稱,由其『馬色皆駁』,當系中國人稱之之辭。遏羅支當系其本名。其地北極於海,人貌多似結骨,而語不相通。結骨,又稱黯戛斯,即漢時的堅昆,元時的吉利吉思。《唐書》稱其牙在青山。青山之東,有水名劍河,劍河即《元史》的謙河,為今葉尼塞上源的華克穆河亦據《元史譯文證補》。《唐書》說結骨「人皆長大赤發,晳面,綠瞳」,正是高加索人的樣子。其北,似即俄舊居之地。此說如確,則俄人本是亞洲部族,移殖歐洲,到近代,才轉向亞洲侵略的了。俄羅斯,《元秘史》作斡魯速。《元史》作阿羅思,亦作斡羅斯。蒙古西征時,為其所征服。屬拔都元太祖長子朮赤之子。西北諸部,本多其所平定之後統轄。其後拔都後裔分裂。15世紀中,俄人叛蒙古自立。至葡萄牙人通過好望角時,蒙古諸部,幾於盡為所滅。此時的吉利吉思人,亦稱為可薩克Kazak,中國舊稱為哈薩克,其酋長月馬克yennak附俄,為之東略。征服鄂畢河城的失必兒Sibir,獻其地於俄國。時在1580年,即明神宗萬曆八年,其後托波兒斯克、托穆斯克、葉尼塞斯克、雅庫次克、鄂霍次克等,次第創建。1639年,即明思宗崇禎十二年,遂達到鄂霍次克海。歐洲人開拓殖民地,從沒有如此容易的。1649年,即清世祖順治六年,俄人建雅克薩城於黑龍江外。1658年,即清順治十五年,又於其西築尼布楚城。可薩克的遠征隊,屢次剽掠黑龍江流域的土人。

清朝的先世,輾轉於今依蘭、長白之間依蘭舊三姓,長白舊興京。其地本不過今遼、吉一隅,黑龍江下流,清朝稱其地為東海部,實在到太宗時代,才漸次征服的。然清朝對於黑龍江流域的實力,自較俄國為強。特因中原未定,無暇顧及東北,俄國的探險隊,遂得乘機侵略。清聖祖康熙九年(1670),嘗致書尼布楚守將,請其約束邊人,並交還逃酋罕帖木兒什勒喀河外土酋。因俄入侵掠來降,怨清人待遇薄,復奔俄。尼布楚守將許之,然不能實行。1675年,即康熙十四年,俄皇遣使到中國來,議通商劃界。聖祖答之以書。又因俄人不通中國文字,未有結果。康熙二十年(1681),三藩既平,聖祖乃決意用兵,命戶部尚書伊桑阿赴寧古塔造大船。並築齊齊哈爾、墨爾根兩城。置十驛以通餉。二十四年(1685),命都統彭春以陸軍1萬、水軍5000圍雅克薩。俄將奔尼布楚,清兵毀其城而還。俄將途遇援兵,復還其地,築壘以守。明年,聖祖又命黑龍江將軍薩布素,以兵8000圍之,未下。先是聖祖因荷蘭人致書俄皇,及是,俄皇的復書適到,允許約束邊人,劃定疆界,請先釋雅克薩之圍,聖祖亦許之。乃派內大臣索額圖等,和俄使費耀多羅會議於尼布楚。時清使從兵甚多,而俄使從兵頗為單薄,會議決裂,勢將啟釁。俄人知不能與清敵,乃如清人之意以和。議定條約:西以額爾古納河,東以格爾必齊河以東,以外興安嶺為界,嶺南諸川,入黑龍江的,都屬中國,嶺以北屬俄。再毀雅克薩城而還。此時俄人的侵略東方,全是可薩克人所為,俄國國家,因鞭長莫及,不能為其後援,故其勢不能與中國敵。劃界問題,雖已告一段落,通商問題,尚未解決。康熙三十二年(1693),俄使伊德斯Ides來,聖祖許俄商三年一至北京,人數以200為限,留住北京的俄羅斯館,以80日為限,而免其稅。旋因俄人請派學生,學習中國語言文字,又為之設立俄羅斯教習館。

內蒙古在明末,即被清人征服。外蒙古喀爾喀部,則到康熙年間,還不過羈糜。康熙二十七年(1688),準噶爾噶爾丹侵喀爾喀,喀爾喀三汗潰走漠南車臣、土謝圖、札薩克圖三汗。三音諾顏汗本隸札薩克圖汗,後來清朝嘉其功,因使獨立為一部,喀爾喀自此始為四部,聖祖命科爾沁部假以牧地,為之出兵擊破噶爾丹。三十六年(1697),噶爾丹自殺,三汗還治漠北。自經此次戰爭后,外蒙古全然服屬於清。蒙俄疆界,亦即成為中俄疆界問題。雍正五年(1727),兩國在恰克圖訂立條約。自額爾古納河以西,至齊克達奇蘭,以楚庫河為界。自此以西,以博木沙奈嶺為界,而以烏帶河地方,為兩國間甌脫之地。以恰克圖、尼布楚為互市之地。高宗乾隆二年(1737),命停止北京互市,專在恰克圖,恰克圖更形重要了。乾隆二十年(1755),準噶爾為清廷所破,天山北路,全入版圖。二十四年(1759),又平天山南路,蔥嶺西北諸國,朝貢服屬的很多,於是中國西北境,亦生與俄國交界的問題,然迄未從事劃分。直到咸豐年間,黑龍江外割讓以後,才漸次訂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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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咕公版·中國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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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西的初期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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