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傳教之始
第三章
傳教之始
近世東西交通關係之大,在於文化,而西方文化之輸入,實始基督教士,此不可誣也。基督教之入中華,不自近世始,當唐太宗時,教徒阿羅本已齎經典來長安,太宗許其建寺曰波斯。是為基督教之乃斯脫利安宗,中國名曰景教。乃斯脫利安者,當南北朝之初,基督教中有基督為神抑兼為人之爭,乃斯脫利安主兼為人,后其說見擯,其徒因謀為亂,事泄見逐,皆居波斯,凡三萬人,故阿羅本自波斯來也。玄宗以其教本出大秦,改寺名曰大秦。德宗時寺僧景凈立「景教流行中國碑」,明末出土,可以考見當時景教流行之情形焉。武宗禁佛教,諸異教皆遭波及,景教亦絕。元世兵力抵歐洲,歐人苦其侵擾,欲以神教懷柔之,於是若望高未諾奉教皇之命,以世祖至元二十七年(1290)至大都,世祖許立教堂四,皈仰者逾六千,然多蒙古人,故元亡后絕。元時基督教徒稱也里可溫,近人陳垣有考。
明世東西航路通后,舊教教士入中國者,當以利瑪竇為始。利瑪竇之至澳門,事在萬曆九年(1581),先傳教於肇慶,后至南京,交其士大夫。萬曆二十八年(1600)始至北京,表獻方物。明年又至,神宗賜之宅,並許其創建教堂。利瑪竇知中國士大夫不易崇信教理,又知形下之學,為中國所乏,乃先以是牖道之。士大夫多重其人,故其傳教無阻。萬曆三十八年(1610),利瑪竇卒。未幾南京禮部侍郎沈奏攻其教,四十四年(1616)遂遭禁斷,教士之居北京者,皆勒歸澳門。熹宗立,滿洲戰事急,召其人造大炮,乃得解,時天啟二年(1622)也。會大統歷疏舛,而深通天文之湯若望亦來華,遂於首善書院設歷局,命造儀器,且譯曆書。思宗崇禎十四年(1641)新曆成。十六年(1643)命以代舊曆,事未行而明亡。清人入關,湯若望上書自陳所學,詔名其所造歷曰時憲。湯若望及南懷仁並官欽天監,時順治二年(1645)。世祖沒,楊光先疏攻之,湯若望等皆論死,以前勞僅免,各省教士亦多見禁錮。聖祖康熙六年(1667),以推閏失實,乃復黜光先而用南懷仁,在京教堂,仍許設立,然各省之禁止如故也。初波蘭人卜彌格以教皇命傳教廣東,嘗於永曆四年清順治七年(1650),齎桂王母王、馬兩太后及教士龐天壽書,致教皇請其代祈天主,保佑中興。當時兩太后及皇后王氏,太子慈烜,大臣瞿式耜、丁魁楚等咸受洗禮。逮清聖祖興,好尚西學,用西教士益多。聖祖最眷南懷仁,南懷仁又引進徐日升、張誠、安多等進講西學,外交、製造、測繪等事,亦咸使襄理,各省教堂,雖未解禁,然私設者亦不問。當時廣東省有教堂七,江南百餘,在他省者亦二三十,信者至數十萬人焉。初利瑪竇等之傳教於中國也,不禁拜孔子,亦不禁拜天祀祖,其說曰,中國人之拜孔子,乃崇敬其人,其拜天,則敬萬物之本,祀祖出孝愛之誠,皆非拜偶像求福也。教士咸習華語,通華文,衣食居處,一如華人,其人皆無家室,行堅卓而邃於學,故易起人敬仰之忱,不萌異教畏惡之念,然別派教士有不以為然者,訐之教皇,謂其賣教求榮。康熙四十三年(1704),教皇命鐸羅齎密令至中國禁之。鐸羅以明年至燕京,知其令與中國不相中,遲至四十六年(1707)乃以己意布其大要,而命教士不從令者皆去中國。聖祖大怒,執鐸羅致之澳門,命葡人錮之,后以幽憤死。康熙五十六年(1717),碣石總兵陳昂以天主教在各省開堂聚眾,廣州城內外尤多,洋船所匯,同類勾引,恐滋事端,乞依舊例嚴禁。許之。世宗雍正元年(1723),閩浙總督滿保請除送京效力人員外,概行安置澳門。各省天主堂皆改為公廨。明年,兩廣總督孔毓珣以澳門地窄難容,請令暫居廣州城內天主堂,而禁其出外行走。乾隆五十年(1785),西人巴亞央等因私行傳教,刑部審擬徒刑,奉旨以情實可憫釋之。又明年,毓珣奏言香山西人丁數已逾三千,乞著為定額,餘額者悉令歸國,皆從之。先是1718年(康熙五十七年)教皇嘗發令,處不從1704年之令者以破門之罪,使嘉祿至中國行焉。嘉祿知其不可,別以己意加八條於令后以調和之,教皇不謂然。1721年(康熙六十年)及1724年雍正二年再發令申明1718年令意,於是在華教士不得復順中國之俗,華人畏惡愈深,川楚教亂后,尤視異教如蛇蠍。仁宗嘉慶十年(1805),御史蔡惟珏疏請嚴禁西洋人刻書傳教,適廣東人陳若望為西人德天賜送書函地圖至山西,事覺下刑部嚴訊,德天賜徒刑熱河營房,陳若望及余任職教會之華人皆遣戍伊犁,教會所刻漢文經31種悉銷毀,教禁益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