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開方看診
「孟丫頭,快些起身,去外面水缸里舀水洗漱,跟我一塊去灶房做飯。」宋氏催促道。
余嬌睡眼朦朧的坐起身,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宋氏給她拿了一身乾淨衣裳,放在了床頭,「你幹活勤快些,老太太才揪不出你的錯處來,也能給你幾分好臉色。」
余嬌換了衣裳,翻身下了床,也知道要想在余家生活下去,往後少不了要看余老太太的臉色。
余嬌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宋氏正在伺候余夢山洗漱,余嬌看了一眼余夢山斷了的那半截腿,傷口已經開始脫痂,幸而現在天氣不是那麼熱,不然余夢山這條斷腿只怕還要遭不少罪。
余啟蟄從裡屋走了出來,與余嬌錯身而過,目不斜視,根本未曾看她一眼。
余嬌也不在意,跟在余啟蟄後面出了東屋,走到院內的大水缸旁,余啟蟄舀水用柳枝蘸鹽巴漱口,余嬌有樣學樣,從院內的柳樹上也折下了一根柳枝,蘸了鹽巴,一臉新奇的嘗試著刷牙漱口。
柳枝才塞進嘴裡,余嬌就被鹽巴齁到了,鹹得她小臉緊皺在一起,趕緊喝了一大口水漱口。
余啟蟄餘光看到,唇角微微揚起一絲不可察覺的弧度,很快便消失不見,低頭撩水洗臉。
余嬌折騰了好一會兒,嘴裡才沒那麼咸澀,回身正要舀水洗臉,眸光微微一滯。
晨光熹微,柔軟微微泛黃的光影傾灑在余啟蟄少年清雋的側臉上,好看到令人怦然心歡。
以致於很久以後,余嬌都忘不掉清澈的水珠從余啟蟄清瘦的下顎滾落時的熠熠灼目。
余啟蟄用巾帕擦拭乾凈臉上的水滴,睨了一眼發獃的余嬌,從她身側走過,神情沉默而平靜。
余嬌回過神來,洗過臉后,正準備進灶房,卻被余老爺子給喚住。
「孟丫頭,你過來。」
余嬌看了一眼正在灶房裡忙活的宋氏,宋氏忙笑道,「我一人忙得過來,你爺喊你還不快過去?」
余嬌往堂屋走去。
余老爺子正在與一大早上門抓藥看診的幾個村裡人說話,見余嬌走進來,和善笑道,「孟丫頭,你在學醫一道上聰慧異常,往後我看診抓藥的時候,你就跟在一旁多學著點吧。」
幾個村裡人只知道余嬌是余家給余啟蟄那個病秧子買來的沖喜媳婦,並無什麼印象,對余老爺子竟讓一個小姑娘跟他學醫,很是驚訝不已。
余嬌面色平靜,站在余老爺子的身後。
先讓余老爺子號脈的是個中年男人,他神色懨懨的道,「從大前天晚上就開始拉肚子,起先我也沒當回事,誰知道這三天飯也吃不下,不停的往茅房跑。」
余老爺子詢問道,「你大前日吃了些什麼東西?」
男人道,「就跟尋常吃的一樣,沒吃什麼旁的東西,一家子都好好的,只有我腹瀉不止……」
正說著話,男人臉色一變快速站起身來,匆匆朝外面快步跑去,便跑便道,「余叔,借你家茅房一用。」
余儒海看向余嬌,「你覺得當如何開藥?」
余嬌知這老爺子有意試探她的深淺,不過她並無意藏拙,想要在余家站住腳跟,她自然得拿出些本事來。
「未曾切脈,尚不知其腹瀉緣故,若是因吃了不潔的食物,當取藿香,大腹皮,陳皮,厚朴,白芷,神曲,紫蘇,茯苓,大棗和生薑,加水煎煮,兩炷香的時間,濾出葯汁,加水再次煎煮,早晚兩次溫服。」余嬌有條不紊的道。
余老爺子愣了一會兒,眼睛一亮,看向余嬌的眸光有些熱切,心下暗想這孟余嬌當年在京城果然拜過高人為師,這藥方開的精準而又奇妙,幾味葯相輔相成,比他們余家祖上傳下的藥方,要高明許多。
不一會兒,跑去茅房腹瀉的男子白著一張臉,虛弱的走了回來,「余叔,您快給我開藥吧,我都快被這鬧肚子要了小命了。」
余儒海提筆就要開方,余嬌出口詢問道,「你這幾日可曾打嗝?」
男人點頭,「有倒是有,喝了口醋後來就不打了。」
余嬌緩緩出聲道,「你的腹瀉應是著涼所致,五月雖然天氣驟暖,但晝夜溫差大。」
男人有些莫名,「著涼不應是發熱嗎?不過大前日夜裡,我貪涼快,的確睡覺忘了關窗。」
「有些人著涼是會腹瀉的。」余儒海心思活泛,再次試探道,「孟丫頭,那依你看,著涼腹瀉該如何開方?」
「葛根,黃芩,黃連,白芍藥,茯苓,蒼朮,滑石,炒白扁豆,陳皮,車前子,烏梅炭,山楂炭,生甘草,加水煎煮兩炷香的時間,熱服。」余嬌不徐不疾的道。
她話音落,余老爺子已經執筆將她所說的藥方寫了下來,還假模假樣的誇讚道,「確是用功了,我教授的東西,你倒是全都記下了。」
余嬌嘴角隱隱抽搐了下,這老頭子可真夠厚顏無恥的。
余儒海拿起藥方,出聲道,「我先領著他去抓藥,你先替餘下幾人診脈。」
餘下幾個看診的人根本信不過余嬌,很是不放心的道,「余大夫,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哪能診得准脈,別再耽誤了我們的病。」
余儒海笑著道,「幾位放心,我讓孟丫頭號號脈學些脈理,等拿完葯我再給幾位看診。」
幾人這才住了嘴。
余儒海領著人去西側間抓藥,余嬌在椅子上坐下,依次給幾個人把脈,偶爾張口詢問一兩個問題。
這時,剛起身的余老太太從東側間走了出來,瞧見余嬌坐在平日里余老爺子給人看診的椅子上,裝模作樣的正給人號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余周氏朝幾個看診的人和善的笑了笑,轉看向余嬌時,整張臉都耷拉了下來,一把將余嬌從余老爺子常坐的椅子上拉了起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家裡那麼多活,你不去幹活作死呢?」
余嬌推開余周氏的手,神色淡淡道,「老爺子讓我給他們號脈。」
搬出了余儒海,余周氏臉色鬱郁,暗自咬牙。
恰逢余儒海抓完了葯從西側間出來,余周氏立刻換了一副面孔,笑著溫聲道,「老爺,您怎麼能讓孟丫頭給人看診號脈?她一個女子,實在有些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