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頤指氣使
余嬌頓了一會兒,估摸著宋氏已經幫余夢山穿好了衣裳,才轉過身來,道,「我尚需號脈確診。」
余儒海從床頭往後退了退,將位置讓給了余嬌。
余嬌將手搭在余夢山的脈上,屋內余老爺子三人,全都緊盯著余嬌。
少頃,余嬌收回手,抓住了余夢山的手指,仔細看了他的十指的指甲,對余夢山道,「夢山叔,你伸出舌苔我看一眼。」
余夢山照做。
余嬌又探出兩指,在余夢山的左胸下兩指處按壓了下,余夢山臉色一白,抽了抽氣,面呈痛苦之色,余嬌收回了手。
余夢山的癥狀乍看上去頗像是血管神經性水腫,但其實並不全是,神經性水腫只是併發症之一,余嬌想了想,才道,「血虛發熱,夢山叔先前應該受過內傷,拖了這些時日,引起脾臟功能失調,氣血陰陽失衡。」
「內傷?」余儒海有些疑惑,先前余夢山在山上採藥遇到凶獸,只是被咬斷了腿,他並未診治出什麼內傷來。
聽余嬌這麼說,倒是躺在床上的余夢山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艱難的出聲道,「那日……咳咳……被凶獸追趕的時候,我……我曾從山坡上滾下去,撞在了一顆古樹上。」
「當如何診治?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余儒海此刻深覺余嬌的醫術,遠遠在他之上,看向余嬌的目光不禁有些炙熱。
余啟蟄也看向余嬌,桃花眸專註,給人一種十分深情的錯覺。
余嬌道,「內傷引起的血虛發熱,熱勢多為低熱,頭暈眼花,身倦乏力,心悸不寧,面白少華,唇甲色淡,舌質淡,脈細弱,沒什麼大礙,開服歸脾湯慢慢將養就行了。」
聽余嬌這麼說,宋氏才放下心來,抹去眼角的淚花。
余嬌又道,「夢山叔還有些微水腫,這也不妨事,我再開一副方子,吃兩服應當就無事了。」
余啟蟄深深的看著余嬌一眼,好似要透過身體,看進她的靈魂一般,余嬌怔愣了下,笑著問道,「怎麼了?」
余啟蟄收回視線,低聲道,「謝謝。」
余嬌抿唇笑了笑,這傻小子居然也會對她說謝謝?還真是個『好』人。
余嬌將歸脾湯以及改良劑量后治療血管神經性水腫的方子告訴了余老爺子,余老爺子去西側間抓藥,悄悄將余嬌給的這兩個方子抄寫下來,夾在了醫書里。
一番折騰,宋氏也沒顧得上吃早飯,就拿著余老爺子抓好的要去灶房給余夢山煎藥。
余嬌收拾碗筷的時候,余啟蟄端起桌上已經涼掉的稀粥喝了起來。
余嬌像是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塊饃饃來,塞進了余啟蟄的手裡,「我看灶房裡有腌蘿蔔,給你盛一些過來?」
余啟蟄看了一眼手裡的饃饃,放回了饃筐里,「我喝一碗粥就夠了。」
余嬌麻利的收拾好碗筷,「你還在長身體,喝一碗粥哪夠?」
說完,就端著碗筷去了灶房,留下余啟蟄一人在堂屋喝粥。
余啟蟄端著粥碗,心思卻全都在余嬌身上,她自醒來后的轉變實在太過明顯,種種行徑與從前判若兩人,實在叫人心生疑惑。
不多時,余嬌就端著一個小碗回到了堂屋,放在了余啟蟄的面前,碗里是從灶房腌鹹菜的罐子里撈出的蘿蔔條。
「快些吃吧。」余嬌說罷,不待余啟蟄反應,便回灶房洗刷鍋碗去了。
喝完一碗粥,余啟蟄並未動饃筐里的那塊饃饃,端著去了灶房。
余嬌正在彎腰刷鍋,纖瘦的身影與從前一般無二,余啟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宋氏在一旁的扇著火爐煎藥。
余啟蟄將饃饃和鹹菜送到了宋氏面前,「娘,你先吃點東西,我給爹煎藥。」
宋氏搖了搖頭,「娘吃不下,你多吃些。」
余啟蟄身子一向孱弱,胃口並不好,他將饃饃和鹹菜放在了一旁的案板上,知道他爹又生了病,他娘心裡不好受,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便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灶房。
余嬌已經將鍋碗刷洗乾淨,回身從宋氏手裡接過了蒲扇,笑著道,「宋嬸,夢山叔的病真沒什麼大礙,他這內傷引起的急熱,發出來就好了,若是一直藏而不發,才是大隱患!這饃饃是五哥兒特意給您留的,您趕緊吃了,別夢山叔的病好了,您倒是又病倒了。」
余嬌語調輕快,言辭輕鬆,宋氏聽了這一番話,心情也跟著輕快了許多,倒是拿起了饃饃吃了起來。
「你這丫頭,怎麼改口叫叔嬸了?」宋氏後知後覺的注意到了余嬌的稱呼,先前余嬌給余夢山瞧病的時候,她一心都在余夢山的病情上,根本沒注意到余嬌喊的什麼,如今方聽進耳朵里。
余嬌笑了笑,「就是個稱呼,怎麼喊都一樣,您和夢山叔都是好人,我心裡和你們親近著呢!」
宋氏也跟著笑了起來,「怎的病了一場,你這丫頭嘴巴也變甜了,叔嬸也成,隨你想叫什麼。」
吃完饃饃,宋氏也沒閑著,往大鍋中倒了一桶水,想要燒熱水給余嬌洗澡用。
余嬌不忍她再操勞,笑著喚道,「宋嬸,您別忙活了,夢山叔的葯煎好了,您快端去給他服下,熱水我自己燒就行了。」
余嬌將藥罐里的葯汁倒進了碗里,遞給宋氏。
宋氏到底擔心著余夢山的身體,從灶下站起身,擦了擦手,接過葯碗,「等你夢山叔喝了葯,我把浴桶搬茯苓屋子裡,你好好梳洗。」
余嬌點了點頭,宋氏離開后,她去了灶下,添柴燒水。
這個時候,余嬌倒是有些慶幸,前世小時候爺爺一直帶她住在荒無人煙的山林,劈柴燒火做飯,樣樣都沒落下,打小就做,她才能這麼快適應余家的生活。
余嬌剛燒好熱水,正打算提去東屋,三房趙氏突然出現在灶房門口,鄙夷的看了余嬌一眼,頤指氣使的道,「熱水我要用。」
說完,就去奪余嬌手中的木桶,余嬌避開,提著半桶熱水,往灶房外走去,邊道,「您要用熱水,自己去燒。」
趙氏是存心找茬,余嬌自然不會退讓。
趙氏心底的怒火登時被點燃,「賤丫頭,這熱水我說要用,你沒聽見?快給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