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憐惜
余嬌喝了口茶,笑著說,「方才那款暮雨便是吧,味道很好,清淡適宜,竹香和梔香融得極好,雪煙姐你已是箇中高手,余嬌自嘆弗如。」
王雪煙笑說,「你快別取笑我了,制香我是跟你學來的。」
「不是說笑,我從前也不過是依著那些古方才調配出的,雪煙姐你現在已能自己調香研香,這其中差別可大了去了!依照古香方,只要多練習人人都能調配出香丸來,但研製新香,卻不是誰都能做的。」余嬌認真說,「這就像看診治病,有些大夫只會依照方子開藥治些尋常小病,但有的大夫卻可以因症出方,解決疑難雜症,兩者之間天差地別。」
王雪煙開懷一笑,「從前剛認識的時候,總覺得你這人話少,年紀小小卻總是一本正經很老成的樣子,後來接觸多了,才曉得你雖話少,可總能說到人心坎上去。」
余嬌倒不覺得自個兒話少,老成倒是有一些,畢竟她芯子里壓根就不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王雪煙拿了只古法祥雲描金彩繪的陶瓷爐,壓平底灰后,她取了銅製的祥雲香篆模子放在白色的底灰上,又取了一盒香粉,用銅鏟壓好篆后拿起線香引燃,蓋上了爐蓋。
王雪煙手指白嫩細膩,做起這套動作來優雅淡然,頗有些賞心悅目。
隨著裊裊青煙瀰漫出來,王雪煙抬眸,笑道,「這是我新制的鵝梨帳中香,你品品如何?」
余嬌閉目聞了聞,「沉香借了木梨的果香,氣味清甜而芳香,淡雅悠長,尾調是極淡的薔薇和檀香,一呼一吸間,舒心甘懷,怪不得有『舞鸞鏡匣收殘黛,睡鴨香爐換夕熏』之贊。」
王雪煙眸光清亮,「果然還是你最懂香!這鵝梨帳中香是宮裡的薛貴妃要的,香粉我調整了方子,味道比原先更濃郁一些。」
余嬌微微一怔,這香竟是薛蓉要的?自打被她指出長樂宮的桃花粉中有殼麝,長樂宮裡已有段日子沒熏香了。
「薛貴妃怎會找你買香粉?」余嬌問道。
「說是有官婦進宮,順嘴提了一句我這香齋。」王雪煙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知,我這香齋的名氣竟已經傳到宮裡去了。」
余嬌微微一笑,「你制香技藝愈發純熟,調製得氣味又淡雅適宜,被人喜歡實屬正常,往後這香齋的名氣只會越來越大!而且你店裡的女夥計也調教得極好。」
「這還要多虧了你曾跟我提的給她們按單子提成來發月銀,按勞取酬,她們待客才會這般熱情,做事才能這般用心!我能有今天,還要多謝謝你。」王雪煙是真的有些感慨,與孫松文和離的時候,她心裡既惶恐又惴惴,鬱郁不安,不知自己往後該怎麼辦才好。
和離這樣的事,太令家裡人蒙羞了,她若有骨氣,實就三尺白綾,落個乾乾淨淨的名聲。
可剖腹取子她都挺了過來,後來也沒什麼勇氣再去尋死,每每動念,就不禁想到余嬌曾與她說過的那些話。
回到京城,家裡人依舊像從前那般疼愛她,護著她不讓她出門去聽那些流言蜚語,王雪煙不是不知道,自打她和離回京,母親出門做客,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就連二伯母家妹妹的親事也受到了她的牽連。
這世道就是這樣,旁人不會問孫家對她如何,孫松文又是何等德行,才會逼得她和離,只會覺得她是被夫家不要了的女人,只會在暗地裡編排她一些有的沒的。
可現在不同了,她的香齋在京城有了名氣,自個兒能自食其力,不用再整日躲在府里鬱鬱寡歡,那些曾在背後非議她的貴婦小姐為了能在她這裡買到上品的香,一個個都恍若不知她和離了一般,過來與她結交,母親在外跟人打交道,至少明面上也不用再聽些風言風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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