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謂恨意,不死不休!
元啟初年冬,天牢內。
地上的破草舊絮都被血液浸濕透了,血腥氣味蔓延在牢房裡的每一個角落,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冰冷囚籠,伴隨著冷風呼嘯,如在煉獄里厲鬼哀嚎。
一個女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亂如稻草的頭髮,被汗水打濕黏在臉上,雙腿大大分開著,高高隆起的肚皮在不斷收縮,血從她瘦弱的身軀里流淌出,隱隱能看到有嬰兒的頭顱露出來。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哭啼,嬰兒呱呱墜地,強撐起最後一絲力氣,用剪刀將臍帶給剪斷。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牢房門被從外面撞開,她抬起渾濁的眸子看去,一對身著龍鳳冠翎的男女,攜手款款而來,高貴華麗,宛若神仙眷侶。
「孽種真是命大,硬是撐著一口氣,活到了現在。」
凌墨瀟抱著滿身血污的嬰孩,往懷裡縮了縮,滿臉戒備,粗噶的聲線暗啞難聽,「他不是孽種,是你的兒子!」
蒼珏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嘲弄般的開口,「想到那團肉身上流著朕的血,朕都覺得晦氣!」
凌墨瀟眼睛死死盯著,站在他身旁的凌雨落,頭上那根耀眼的鳳釵,在陰暗的地牢里顯得格外奪目,刺痛了她的雙眼。
如今他為皇高高在上,她為階下囚卑如塵埃,而她的庶妹,取代了原本屬於她的皇后之位,何其荒唐!
凌墨瀟字字泣血的喊著,「蒼珏,你我夫妻七載,是我助你排除異己,登基為皇!你怎能如此對我!」
事到如今,她都不願意去相信,他彷彿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將她和外祖父家逼上了死境!
「若你不是顧正山唯一的嫡親外孫女,朕怎麼會娶你為王妃,朕自始至終愛的都是落兒。」
蒼珏涼薄的話語,幻滅了她對他最後的一絲情。
「皇上,她的眼睛里充滿了對你的不恭敬,瞧著彷彿都能吃人,臣妾好害怕啊。」凌雨落撒嬌般的說道。
蒼珏風輕雲淡的笑著,「那就剜掉好了。」
話音落,有獄卒靠上前,隨手抓起凌墨瀟亂如稻草的頭髮,狠狠將頭顱往上提,毫不留情的用彎刀刺瞎她雙目。
鮮血肆意而出,獄卒鬆開手,凌墨瀟重重跌在地上,痛得渾身都在顫抖,咬著牙關硬生生的受著,雙臂緊緊的護在胸前,護著剛出世不久的嬰兒。
「顧家已被滿門抄斬,你活著也是無用了,今日朕就送你去和他們去陰曹地府團聚!」
凌墨瀟悲戚的哭嚎著,血淚渾凝成一起,形容不出的詭異,字字如刃,直指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先帝十三年,你被太子陷害,身中劇毒命不久矣,是我將毒引到自己的身上,飽受折磨,險些喪命。」
「先帝十六年,你被亂軍包圍身陷囫圇,是我顧家表哥,帶你殺出重圍,而他葬身沙場,被掛在城樓懸屍七日。」
「先帝二十年,皇位之爭愈演愈烈,是我與顧家力排萬難,扶持你登上皇位!」
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被打入地牢,受盡酷刑折磨,顧家被滿門抄斬,她焉能不恨!
面對凌墨瀟凄聲的指責,蒼珏不怒反笑,他揚聲道:「呈上來。」
重物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咕嚕咕嚕滾落到凌墨瀟腳邊,她遲疑伸出手,摸到了濕漉漉的頭髮絲。
手指顫抖劃過熟悉的鼻眼,直到被刀砍過的斷口處,她匍匐跪在地上,悲鳴痛哭,「外祖父!」
都怪她,一意孤行執意要嫁給蒼珏,竟將顧氏推向死境!
蒼珏面無表情的吩咐道,「扔出去喂狗。」
徹底擊垮了凌墨瀟最後一絲理智,她發瘋似的,往發出聲音的方向撲了過去,「我要殺了你!」
被蒼珏一腳踹翻在地,嬰兒受了驚,哭啼聲響徹在耳畔,吵得人心煩意亂。
站在他身旁的凌雨落,嫌惡的抬起衣袖遮了遮惡臭的血腥味,唇瓣輕啟,緩緩吐出最狠毒的話。
「臣妾看著那個雜種,都覺得眼髒的很,那不如扔到火里燒了,皇上你覺得如何呢?」
蒼珏言語中,充斥著濃濃的狠厲,「皇后說得對,朕正有此意。」
「不!不要!」凌墨瀟死死不鬆手,跌跌撞撞的向後躲,背抵在冰冷的牆上,被獄卒硬生生的折斷了雙手,無力聳落在身側兩邊。
嬰兒被扔進熊熊燃燒的火堆里,火舌滋滋舔舐著,火光打在眾人的臉上,如鬼魅一般。
凌雨落快意的看著眼前一幕,笑得肆意。
「皇上,有數位大臣侯在議政殿外,有要事協商。」太監低著頭怯怯的稟告,不敢去看地牢里的慘象。
凌雨落貼心的說道:「那皇上先去忙政務,臣妾送姐姐上路。」
蒼珏看了一眼瀕死的凌墨瀟,拍了拍她的手,「早些了結回去,別被血腥味給熏著了。」
他毫不留情的離開,彷彿在這裡多待一刻,就會被沾染上污穢。
看到皇上走後,凌雨落嘲笑著凌墨瀟的愚蠢。
「到現在都不明白么,你不過只是皇上捏在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凌家只需要我一個皇后,看在你我姐妹一場,賜白綾保你全屍吧。」
原來從頭到尾,凌墨瀟都被蒼珏和父親利用的徹底,可憐她這一生,都活在精心編織的謊言中!
三尺白綾緊緊纏繞在脖頸上,一點點收緊,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斷臂在虛空中胡亂抓著,所有的不甘只能咽回肚子里。
只怪她今生愛錯了人,錯把魚目當珍珠!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她一定將他們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身體彷彿被劈成了兩半,每個骨節都叫囂著濃濃的痛意。
冰冷陰暗的地牢,被活活燒死的孩子,外祖父和顧家的慘死……
恨與怨撲面而來,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她從黑暗中剝離出來。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謾罵,哭泣,譏嘲,求救……帶著令人絕望的氣息。
「求求您了,趙嬤嬤!就當行行好,救救小姐吧!她病得渾身高熱,再無郎中醫治,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