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玄燁·貳

番外:玄燁·貳

登基大典那日,我被皇額娘、皇祖母與額娘拖著,一步一步進行著繁瑣的流程。

我被折騰的極累,奴才們伺候我換龍袍的時候我都快睡著了。

我一直懵懵的,直到大臣們跪了滿地,向我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我才一哆嗦清醒了過來。

從那一刻起,我再不是從前的我。

愛新覺羅玄燁,是這大清的帝王。

那一年,我八歲。

朕初親政,連字都認不全,又如何能處理好國事?

那個時候,索尼與鰲拜幾乎成了朕最信任之人。文武之事,他二人分庭抗禮,替朕處理的井井有條。

朕覺著當皇帝並非什麼難事,只不過每日晨起早了些,聽老臣們念道些不明就裡的事兒的時辰多了些,其餘的,好似與從前也沒什麼分別。

這般無憂無慮的日子,朕過了兩年。

還記得有一日晨起往額娘宮中請安,見她偷著一個人抹淚。

她為朕的生母,朕登基后,奉她為聖母皇太后,與皇額娘兩宮並尊,是該要享清福的時候了。

可她卻不似朕想象的那般快樂,她還是日日愁苦著臉,也不常出宮走動。

朕問她為何哭,她牽起朕的手讓朕坐在她身邊。

她看著窗外明朗的日頭沉默了許久,才與朕說:「額娘這一生,被你皇阿瑪害了。徹徹底底的害了。即便如今成了千尊萬貴的太后,額娘也再找不回從前一星半點的快樂。額娘自幼就跟了你皇阿瑪,一心一意愛重你皇阿瑪,可你皇阿瑪,近乎連正眼都未瞧過額娘一眼。你知道額娘有多苦嗎?」

「你還小,不能理解這事兒。情愛一事,本來就是極苦的。」

朕當時不明白,只是勸額娘不必多想。

朕想不到,那一日,是朕最後一次見著皇額娘。

那日夜裡,額娘就在自己宮裡,自戕了。

朕那時抱著額娘冰涼的軀體痛哭不已,朕在心底不停地問自己,為何皇阿瑪與額娘直到離世,都要被情愛一事困著不得解脫?

皇阿瑪一生鍾情董鄂氏一人,額娘一生鍾情皇阿瑪一人。

終究是痴心錯付了。

朕那時候就暗下決心,這一生朕都不想過那樣苦的日子,愛人與被愛都是極苦的事兒,朕怕極了。

所以,朕只願將自己包裹起來,只願自私的愛著自己。

那一夜,朕好似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往後的日子,朕不再耽於享樂,變得勤政好學起來。

朕漸漸懂得了處理簡單的政務,漸漸認全了字,也漸漸開始明白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可朕還小,許多事兒朕都做不來。

皇祖母與朕說,皇阿瑪六歲登基,十四歲親政,是與朕幾乎一樣的年歲。

他能做來,朕必能做來,還要比他做得更好,更足,才不辜負他對朕的期望。

也是那一年,皇祖母替朕擇了后妃。

朕終於要面對自己最不願意麵對之事,可朕知道,朕為帝王,婚嫁一事半分不由自己。

即便朕可以無妻,可這大清的天下,不能無後。

皇祖母替朕所擇的女子,都是出身極好的。

還記得那日下朝,皇祖母在乾清宮候著朕。她命蘇麻喇取了許多畫捲來攤開在朕面前,她問朕,喜歡何人。

朕隨手翻閱了幾卷,越看越怕,腦海中儘是皇阿瑪與額娘臨終前的模樣。

朕怕極了,將那畫卷一把推在地上,第一次與皇祖母動了怒。

可皇祖母卻不知朕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歷經數朝,是親眼見老祖宗如何打下的江山,皇位如何傳在了朕頭上。

朕這點兒心思,在她眼裡,全然不算事。

她緩了兩日,又取了畫捲來迫朕。

無奈之下,朕只得隨便選了幾張畫像丟給她。

她對朕所選之人不太滿意,特意從捲軸堆里挑出了兩人來,一一指著與我說:「這個是索尼的孫女,這個則是遏必隆的長女。他二人在前朝輔政有功,前朝後宮連通一體,孫兒也得顧著這些兢兢業業匡扶你的老大臣體面不是?」

朕沒有與她爭辯什麼,自幼皇祖母都是最疼愛朕的長輩,她所選之人,定不會有錯。

沒幾日就是朕大婚的日子,禮部一早已經擬定好了入宮秀女的位份。

合宮都知曉誰人為皇后誰人為妃,只有朕不知。

大婚當日,朕入坤寧宮,與一鳳冠霞帔喜帕蓋頭的女子對拜天地,合衾交杯,她便是朕的妻。

可笑的是,朕連她生得是何模樣也未瞧見過。

是夜,朕宿於坤寧宮。朕掀開她的喜帕,映著燭火,第一次瞧清楚了朕的皇后。

她長相併不出挑,見了朕表現得極羞,紅著個臉叫了朕一聲皇上。

那時候彼此還小,即便有宮裡的奴才教著如何行房也因緊張不能成事。

故而那一夜,朕與淑嫜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她含羞看著朕的目光,嬌滴滴喚著朕皇上時的模樣,像極了從前的董鄂皇貴妃。

有那麼一瞬間,這樣的柔情蜜意令朕毛骨悚然。

朕會不會變得同皇阿瑪一樣?因一女子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付諸自己的性命,只為全了『情深義重』這四字?

朕刻意想要疏遠她,於是往坤寧宮宿了幾日,就不再去尋她了。

朕知道,遏必隆長女亦入了宮,她出身極高,皇祖母獨賜了她妃位。

皇祖母見朕日日宿在淑嫜處,還以為是淑嫜極合朕的心意,以至於朕忽略了懿德。

於是她叫朕來,與朕苦口婆心一番大道理,無外乎就是讓朕也去瞧瞧懿德。

朕總得面對這一日,於是鼓足勇氣,去了。

見到懿德的第一眼,朕的目光就落在她臉上,捨不得移開。

她與淑嫜不同,她生得極美。

她雖也害羞,可她的一顰一簇,一喜一笑,朕瞧在眼中,卻沒那麼怕了。

朕同淑嫜做不得的事兒,同她可以做得。

朕這才明白,原來朕不是因心有魔障才疏遠了淑嫜。

是她不合朕的心意,不是朕所傾心之人。

朕與懿德相處時,即便是倦了一日的身子也能瞬時松泛下來。

好似也能明白,當初皇阿瑪對著董鄂皇貴妃時的感受了。

原來情愛一事,也並非朕私心所想那般苦之、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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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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