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甘願為棋
蘇向晚覺得他的想法簡直不可理喻。
「你覺得你有可能把我帶去燕北嗎?」
燕天放滿不在意地道:「不知道,總要試一試。」
他說完,又繼續道:「趙容顯肯定會派人來救你,但你到底在我手上,他投鼠忌器,總不敢太過亂來,除非他連你的性命都不顧了,我都想好了,真不能把你帶走,大不了就是死,我又不怕死,要是能跟你做對亡命鴛鴦,還是我賺了。」
蘇向晚說不出話來。
燕天放的腦迴路就跟正常人不一樣。
但他是瘋子,蘇向晚攔不住,也不能任由她繼續瘋。
她想了想,轉而問他:「你能把我從豫王府帶走,肯定是有人幫你,你難道沒想過,那人為什麼要幫你做這些事嗎?」
燕天放破罐子破摔,也沒有什麼可以掩飾的,直接就道:「很簡單,他見不得你們好,也知道我也見不得你們好。」
蘇向晚就道:「是趙昌陵。」
她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燕天放又笑了:「是他,我知道他不安好心,也是想利用我,不過沒關係,他能幫我的忙就行。」
蘇向晚就知道,跟他講道理肯定是講不通的。
燕天放這個人做事,毫無道理可言。
只要能達到目的,其他的事,他都不會在意。
因為天降祥瑞的事情,趙昌陵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僵局,蘇向晚沒打聽也知道,現在朝中已然有一派堅決擁護他的大臣,他們不遺餘力地想推舉他做太子。
而越是這樣,皇帝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就對他意見越大。
他已經開始將資源傾斜到了八皇子趙穎和的身上,有想通過趙穎和將趙昌陵徹底打壓下去的意思。
混戰之下,趙容顯獨善其身,趙昌陵就越容易腹背受敵。
他一方面要對付趙穎和,但又恐防趙容顯在背後暗箭傷人,索性先下手為強。
燕天放死心不息,又甘願為棋,他便順水推舟,幫燕天放策劃安排了今天之事。
趙容顯一旦發現她不見,很快就會派人追上來。
而那時候,燕天放必死無疑,她也要面臨聲名盡毀的結果。
皇家丟不起這個臉面。
到時候,迫於壓力,怕是皇帝也不想留她。
蘇向晚很快在心裡計較清楚一切利弊,然後才出聲道:「在事情沒有張揚之前,你還有機會把我送回去。」
燕天放彷彿聽見了什麼驚天笑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費這麼大勁把你帶出來,怎可能把你送回去,蘇向晚……我是挺喜歡你的不錯,不過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什麼都聽你的。」
蘇向晚卻道:「喜歡?你確定嗎?你分明是心有不甘,想報復趙容顯,讓他痛苦,也想報復我,看我狼狽不堪,最後落得一敗塗地,不得已只能向你搖尾乞憐,我說的對嗎?」
大概是她說的話太難聽,燕天放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他冷聲道:「隨便你怎麼說,橫豎我都不會把你送回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總之……要是順利,你就跟我回去燕北,要是不順利,你就跟我一起死。」
他的話語冷硬,態度完全沒有任何轉圜了餘地。
蘇向晚就沒再試圖跟他說什麼了。
風吹過來,割在臉上,這陣痛楚讓她的腦子格外清醒。
見她不說話,燕天放想著她終於死心了,不再試圖做無謂的掙扎,心情很好地又道:「外頭冷,你先回去馬車裡休息一下吧。」
他語氣稀鬆自然,半點都沒把蘇向晚當成威脅。
不過也是,她在他面前,也的確沒有反抗的餘地。
蘇向晚沒有動。
她在想一件事。
燕天放這個人,是又狠又瘋,但……還是可以冒險賭上一賭。
蘇向晚想起趙容顯來,覺得他這會應該發現她人沒了,應該崩潰得想殺人,心裡又堅定了一些。
她微微咬了咬牙,閉上眼睛,身子一傾,沒有半分猶豫地就往外跳去。
燕天放幾乎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當即驚得心神俱裂。
「楚楚!」
他的聲音夾在風裡,生生被劈成了兩半,當即也沒有半分猶豫,只下意識伸手抓住她的衣擺,用最快的速度跟著她從馬車一塊飛身出去。
蘇向晚落地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痛楚,反倒是清楚地聽見一陣類似骨頭咔嚓斷裂的聲音,這才發現燕天放跟著她一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自己撞在他身上,只是手腕扭了一下,並沒有受什麼傷。
燕天放好在也是破糙肉厚,這會不知道傷到了哪裡,半天沒起身來,想來傷勢是比她嚴重一些的,但不至於危及性命。
他大概是動了怒,出聲都是用吼的。
「你發什麼瘋?不要命了嗎?」
蘇向晚沒應他,想也不想起身要跑。
只是沒跑出去多久,一下子就讓燕天放又追了上來。
她尋思著現在沒有馬車,大概跟他再僵持一下,拖到趙容顯的人找上來便好了。
燕天放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會氣得都聲音都在抖:「我就那麼讓你生厭,你寧願賭上性命都要拖延時間,讓趙容顯來救你?」
大荒郊野外的深夜,冷得嚇人,蘇向晚吸了一口氣,滿肺腑都是冰冷的。
她直接應道:「對,你現在做的事,讓我無比厭惡。」
燕天放喘著粗氣,他似乎很想就這樣把眼前的女人給掐死,一了百了。
但他到底沒能下手。
他猛地一把抓過蘇向晚的手,咬牙切齒地出聲道:「別給臉不要臉!我不強迫你,是因為我還憐香惜玉,也不屑用這樣的手段去得到你,但不代表我不會破例這麼做。」
燕天放抓著她的手,下意識地用了蠻力,蘇向晚看不見也知道,自己的手腕都被他抓青了。
他喘了一口氣,大概是哪裡的傷口疼痛,緩了一會又道:「你說……到時候趙容顯找上來,發現你已經是殘花敗柳了,他還會要你嗎?」
蘇向晚倒沒有被他嚇到。
她語氣很冷漠:「你可以試一試,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同你說,除了你死得慘一些之外,不會改變什麼。」
燕天放當然是不信的。
「天真!天底下就沒有哪個男人可以不在意!就算一開始說著不在意,時日久遠,這件事也會變成心頭之刺,永遠地扎著他……」
蘇向晚跟著道:「他若是介意,我就不要他,是什麼很大不了的事嗎?我沒男人不會死的,當然,我就算是不要他,也絕對不會要你就是了。」
這話大抵是刺激到了燕天放,他猛地一下把蘇向晚扯到自己跟前來。
四周一點光亮也沒有,只能看到那麼細碎的輪廓。
她身上的氣息,是他曾經朝思暮想熟悉的味道。
燕天放微眯起眼來,腦子裡被憤怒席捲,幾乎什麼也無法再思考的時候,她又笑道:「不過就算我願意跟你也沒用,趙昌陵對我下了情蠱,你要是碰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聲音涼薄,像一盆冰水,從頭淋下來,一下子就將他蒸騰的火氣都澆滅了。
「情蠱?」
燕天放是知道這東西的,南詔蠻夷之地,巫蠱盛行。
他曾經招惹過南詔那邊的女子,被下過蠱,鬧掉了半條命,十足晦氣得很,那還只是尋常的蠱毒。
情蠱這種邪門的東西,只聽說,卻沒有見識過,他只知道,對女子而言,這蠱很陰毒。
「你可以當我在唬你,但你甘心冒這個險嗎?」蘇向晚說著,語氣里又帶了幾分諷刺:「因為我就這樣死了,不是太不值得了嗎?」
燕天放凝起眉頭,冷聲問道:「趙昌陵為了對付趙容顯,對你下了情蠱?」
蘇向晚還沒開口說話,纏著銀蛇的手腕猛地一緊,似乎在警示什麼,這會連忙道:「快走。」
燕天放冷不防聽見她這句話,還沒意識到什麼,黑暗之中忽然飛來了一支冷箭,直直朝他襲來。
蘇向晚原本以為他會躲,卻見他只是很快抬起了手,一瞬間就把朝他襲來的利箭抓住了。
燕天放看也不看,一下子把抓到的弓箭扔到了一邊去,小路兩旁荒蕪,弓箭扎進泥土裡的聲音十分有力。
蘇向晚聽著那聲音,心上莫名地跳了一下。
他的聲音也在黑暗裡響了起來:「是趙容顯的人追上來了?」
燕天放說完,又自問自答道:「不對,不是他。」
趙容顯不可能不管蘇向晚的死活。
他話音才落,接二連三的利箭緊跟著穿透夜色飛了過來。
躲開這些弓箭並不費力,因為黑暗之中,那些弓箭手也只是暗無目的的攻擊。
哪怕不能清楚視物,燕天放護著她,自己一邊抵禦那些弓箭,也是綽綽有餘。
蘇向晚正想著,手上的銀蛇又繞得緊了一些。
她忽地拔起身旁一根落地的弓箭,一切全憑本能反應,毫不猶豫地朝燕天放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