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一舉收割
蘇向晚並沒有出去。
她甚至連挑開帘子看一眼都沒有。
倒是趙昌陵在外頭出了聲:「別人不清楚,你應該是知道的,不論我受到怎麼樣的打擊,老天都會給我新的轉機,若是不能一擊將我殺死,那就相當於給了我打臉回來的機會。」
他的聲音並不落魄,聽起來似乎還有點得意。
「趙容顯殺不了本王,但本王讓趙容顯死,卻是遲早的事。」
他這話音才落,就聽外頭刀鋒出鞘,元思的手稍微一滑,那長劍就從帘子裡頭沒了進去。
蘇向晚聽見「錚」地一聲,似乎是有人拿著匕首,把飛向趙昌陵的這長劍一把攔了下來。
帘子里靜寂無聲,很快,元思的長劍就對方用同樣的方式扔了回來,只是在帘子外頭就讓被元思伸手接住了。
她面前的帘子只是被輕微地晃動了一下,隨後被風順勢勾起了一個小角來。
而與此同時,從那個角落裡同時飛進來的,還有一把匕首。
那應是在元思接住長劍的那一瞬間一併朝她襲過來的。
蘇向晚沒有動,只是冷靜地看著那匕首從她耳邊擦過,而後釘在了她背後的牆壁上。
元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蘇向晚卻是不慌不忙地回頭,將馬車上的匕首取了下來。
簡單沉重,卻殺氣畢露。
她在手中掂量了幾下,這才開口道:「別人不清楚,臨王殿下應該是知道的,老天對我的小命格外憐惜,不會輕易讓我死的,意圖取我性命的人,可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對面馬車裡沉默了一會,陡然響起一個陌生的笑聲來。
「真真是好大的口氣啊,一個無知婦孺,不過是仗著豫王的狗勢,竟也敢這麼張狂!」
蘇向晚確定自己從沒有聽見過這道聲音。
趙昌陵馬車裡頭,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人話音才落,趙昌陵的聲音就跟著響了起來:「姜卿有所不知,她可不是什麼無知婦孺,當初就是蔣流,也被她耍得團團轉。」
蘇向晚聽他的稱呼,眉頭就跳了一下。
這個時候姓姜的,還出現在京城裡的人,可真是太不湊巧了。
聽這聲道,年紀應該也不是很大。
她這會再去看眼前的匕首,就看出點門道來了。
姜家一門三子,都在雲南,且各有所長。
老大姜博文,能掐會算,在軍中是典型的軍師型人物,老二姜博武,擅帶兵打仗,武功奇高,老三姜博羽比之兩個兄長有所不足,卻綜合了二人的長處,能文會武,也是姜家重點培養起來的對象。
蘇向晚之前特意做過這一家的功課,發現這三兄弟其實都有各自的弱點,姜博文這個人擅權謀之術,性子有些孤僻,不太能聽得進別人的話,偏偏姜博武是個沒主意的人,他格外聽自己大哥的話,這一文一武搭配起來格外和諧,於是老三就顯得有些多餘了,但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所以自己怎麼都沒什麼關係,以至於大家提起姜博羽,都是這人平平無奇,沒什麼出彩的。
現在在趙昌陵馬車上這個人,這麼受不起挑釁的,應該就是姜博武了。
蘇向晚想著,便出聲道:「對啊,連蔣流也是我手下敗將。」
那人顯然氣笑了。
「蔣流那黃毛小兒能算個什麼東西,蔣國公拼了那麼多心血都扶不起他,到了你武爺爺面前,不就是廢物一個。」
蘇向晚笑了,慢慢道:「原來是姜博武,武將軍。」
那邊頓時就靜了。
良久,姜博武才又出了聲:「女人就是心眼格外多,不過你既然知道是我,便也正好,回頭告訴趙容顯,讓他之後,萬事小心著些。」
趙昌陵也跟著笑吟吟地出了聲:「有武將軍帶人幫忙,本王修葺寶塔,必定是事半功倍。」
姜博武冷笑一聲,應聲道:「放心吧,我在此處,他們要對你不利,那是不能的。」
蘇向晚神色不變,只淡淡出聲道:「天氣寒涼,山中更甚,臨王此去,一路小心。」
趙昌陵沒出聲,倒是姜博武先應了:「你這麼擔心,不若一路跟著去?」
說完這話,他自覺好笑,又哈哈笑了兩聲,「不過我諒你也沒這個膽子。」
姜博武話音才落,另外一道聲音就跟著響了起來:「膽子是有的,就看武將軍敢不敢讓我們跟著去了。」
蘇向晚聞言一怔,就聽元思對著來人道:「王爺。」
趙容顯走過來,也沒看趙昌陵的馬車一眼,連帶著對裡頭的人也毫無興趣的模樣,只徑自上了蘇向晚的馬車。
姜博武這會倒是沒有再說什麼挑釁的話了,想來他也知道自己在趙容顯跟前討不到什麼好處。
當然也有一個原因是,他記著自己大哥的吩咐,不要跟趙容顯起什麼正面衝突。
有時候防守就是最好的進攻。
趙昌陵這會也沒了再跟蘇向晚糾纏下去的心思。
他只是道:「武將軍不過跟豫王妃開個玩笑而已。」
趙容顯一進來馬車裡,看到蘇向晚手中拿著的匕首,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把匕首接過來,而後道:「也是,以後也沒幾次開玩笑的機會了。」
姜博武聞言,臉色沉得厲害,但愣是一句話沒應。
論起吵架,他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沒有必要。
趙容顯又道:「時候不早了,臨王若不出發,只怕到了鎮國寺,天就暗了,浪費多一日,臨王從鎮國寺出來的時間便晚一日,可不要耽誤的好。」
趙昌陵算沉得住氣的。
哪怕他今時今日如此的境地都是拜趙容顯所賜,但他還是很平靜地道:「多謝豫王關心,本王一定早日回來。」
他說完就準備要走。
趙容顯卻是又出了聲:「等等。」
姜博武這會終於忍不住出聲了:「豫王殿下還有什麼指教?」
趙容顯伸手,伸手從帘子,把匕首遞了出去:「本王的王妃身嬌肉貴,看不得這種骯髒的東西,既是武將軍之物,還是收回去的好。」
他說完,手上微微一動,那匕首就落到了地上去。
「本王手累,武將軍是不拘小節之人,應該不介意自己撿一撿吧?」
說完,他就吩咐元思:「回府。」
馬車這會便走動了起來。
蘇向晚有心想回頭看看,這會也忍下了。
她挺好奇的,姜博武會不會下馬車撿地上的那個匕首。
想了想,蘇向晚還是問道:「他會去撿嗎?」
趙容顯反問她道:「為何不撿?茹毛飲血的將軍,他自信有能力能讓本王跪在他面前求饒,便也不覺得這是什麼折辱了。」
大概還會覺得熱血沸騰。
如果不是形勢不允許,姜博武是不介意跟他打上一場的。
蘇向晚也覺得這人不是省油的燈。
雖說大家提起姜博武,都會說他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但她覺得是因為姜博文的才智太過優秀,所以他就顯得不那麼「聰明」了。
你看著這個人衝動行事,又沒有章法,或許這恰恰就是他的人設。
總之……不能小看。
她想著,又問趙容顯:「文武兩兄弟總是一塊出現的,姜博武突然出現在京城,那便代表著,姜博文也一定會在。」
這就是姜家兄弟棘手的地方。
合作無間,一文一武,無懈可擊。
「雲南還有國舅姜宗以及姜博羽坐鎮,加上南詔如今形勢,他們自能走得開。」
蘇向晚對於姜家這兩兄弟的出現,還是有些不大舒服。
這個時機掌得太好了些。
前腳趙昌陵一出事,後腳他們就來救場了,簡直像……像是料到趙昌陵會出事,然後專程來的一樣。
大抵是看出她在想什麼,趙容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這才道:「不用太擔心,本王……就等著他們來。」
蘇向晚目露訝色。
「你是故意將他們誘來京城的?」
姜家兄弟的到來,以及救場,都在他算計之內嗎?
趙容顯跟著道:「姜家遠在雲南,若非將人引來京城,本王倒不好下手,趙昌陵的根基在姜家,姜家一日是他的後盾,便一日都難以除他,南詔國內亂多時,爆發爭端無非時日問題,以姜博文的性子,若尋得機會,指定會推波助瀾,南詔只要一日不太平,他們便要一直受制於吐蕃,為此不得已一直需要尋求大梁的幫助,這對大梁是極其有利的,而皇帝即便對趙昌陵所作所為再生氣,想想姜家之功,想必這口氣也就順了。」
也就是說,哪怕趙昌陵犯下滔天大錯,只要後頭有人幫他善後,收拾爛攤子,那麼他就永遠不會出事。
所以趙容顯要對付趙昌陵之前,非得先解決姜家這個後盾。
蘇向晚想起蒙昭所言,出聲道:「今日蒙昭到府上找我,說大王子送了消息給她,提了南詔王急病之事,還說……南詔的四王子跟我們大梁的勢力有所勾結,大抵是希望她能幫忙。」
對於南詔的亂象,趙容顯也沒什麼感覺。
「大王子走的路是對的,只不過……南詔的情勢,容不得他走對的路。」
南詔只會越來越亂。
這是歷史遺留的問題,不是人力可以改變。
蘇向晚聽了,便也沒再問了。
趙容顯看她並不好奇,忍不住道:「你不問本王打算做什麼嗎?」
蘇向晚微微笑了笑:「原先不知道的,不過你既然說,姜家兩兄弟是你引來京城的,那我便知道你想做什麼了。」
種子已經埋好,認真地澆水施肥之後,終於萌芽。
接下來就等時機成熟,一舉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