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利息
孫氏覺得委屈極了,夫君心裡無她便算了,她的親生兒子竟也不向著她。
見衛錦珠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孫氏抹著眼淚,抽噎著欣慰道:「到底還是女兒貼心,就只有珠珠最關心娘。
有你這個貼心小棉襖,娘就一點不覺得委屈了。」
衛錦珠:「……」
她那是在瞪人好嗎?
可憐她的舌頭越來越木,現在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否則定要幫兄長一同開導母親。
父親擔心她,她正好可以趁機與父親撒嬌,多得到些父親的關懷,卻被母親兩句話罵跑了,她怎麼能不生氣呢!
「將軍!」
外間傳來小婢女行禮問安的聲音,衛錦珠眸色一亮,嘴角揚起。
她就知道父親是疼她的。
衛錦珠忙看向孫氏,以眼神提醒。
孫氏終是會意,鄭重的點了點頭,伸手為衛錦珠掖了掖被角,語重心長道:「娘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娘這就把他罵走,不讓他來煩你!」
衛錦珠:「……」
孫氏擼起袖子,儼然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衛錦珠忙起身拉住了孫氏,用力搖頭。
「怎麼了珠珠?」
衛錦珠口不能言,只能抬手指了指外間,用力搖頭,又指了指榻邊的椅子,輕輕點頭,示意孫氏請衛城落座,得以讓他們父女親近。
孫氏皺了一下眉,遲疑道:「這樣……不好吧。」
衛錦珠挽住孫氏的手臂輕輕晃動,目光極盡哀求。
孫氏望著可憐的寶貝女兒,心下一軟,只得應下。
她將手搭在椅子上,望著衛錦珠的目光極盡寵溺,「好,只要能讓珠珠高興,娘這就用椅子把他砸出去!」
衛錦珠:「……」
衛錦珠恨不得以頭撞牆,暈死過去才好。
可恨兄長竟早早逃了,將她一人置於這無助之地,她好恨啊!
母女兩人拉扯間,衛城以抬手挑開帘子,溫和的對身後喚了聲,「清染。」
母女兩人聞聲望去,便見柔美溫婉的葉清染如一朵木蘭花般綻放在屋內,整個室內似乎都因她的到來而變得華光溢彩。
「孫夫人,衛妹妹。」
衛錦珠獃獃的看著葉清染,突然縮回了被子里。
她不想讓外人瞧見她這副模樣,尤其是葉清染。
「衛妹妹,讓我來為你探探脈可好?」
葉清染那素來溫柔的聲音此番落在她耳中也好似帶著嘲諷的笑意,她氣惱不止,將床上的軟枕狠狠丟了出去。
錦枕柔軟,即便砸在身上也不會痛,但衛城還是一步邁至葉清染身前,將她護在了身後。
「珠珠!」衛城聲音冷了兩分。
孫氏見衛城當著她的面還敢吼衛錦珠,抬手指著衛城的鼻子便罵道:「好你個衛城!你對我薄情寡義也就算了,今日竟還為了個外室所出的小賤人罵你的嫡女,世上怎會有你這般無恥之徒!」
「你住口!」衛城一個冷戾的眼神甩了過去,周身瀰漫起的殺伐之氣讓孫氏的氣焰降了下來。
「我再說一遍,清染是我義女,不是什麼外室女,日後我若再聽到有人污衊清染,休怪我翻臉無情!」
說完也不再看孫氏,只對衛錦珠道:「你葉姐姐醫術高明,她好心來看你,你莫要不懂事!」
衛錦珠委屈的簌簌落淚,只覺得臉上更痛了。
「珠珠!」衛城的聲音又提高了兩分。
衛錦珠這才不情不願的將手腕伸了出來,只身體仍舊負氣藏在被裡。
葉清染彎了彎唇角,走上前為衛錦珠探了探脈。
見她收手,衛城忙問道:「清染,如何?」
葉清染從容回道:「衛妹妹的脈象有中毒之兆。」
「什麼?」孫氏一聽中毒,臉色瞬間白了。
衛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那可還嚴重?」
「能不嚴重嗎,珠珠都腫成豬頭了,嗚嗚……」孫氏跌坐在榻上,囂張模樣一絲也無,只剩下了恐懼和擔憂。
葉清染搖搖頭,寬慰道:「春日百花齊綻,又是花粉傳播之時,本就容易有過敏之症。
女孩愛美,喜歡在屋子裡擺放鮮花,甚至還喜歡以花卉沐浴,但有些花草相生相剋,不可同時接觸,衛妹妹便是這般情況。」
衛城也覺得衛錦珠這病來的蹊蹺,果然是接觸了毒物,忙問道:「依清染所見該如何診治?」
葉清染望著縮成一團的衛錦珠,唇角微揚,聲音輕輕柔柔,如同毫無攻擊力的羽毛,「以銀針解毒后,再喝兩葯要就全然無礙了。」
衛城的舊疾便是被葉清染的針術治好的,他自然相信。
可孫氏哪裡肯讓,就差要與葉清染動手了。
衛城命兩個小廝直接把她拉了出去,又將門栓掛上,任由她如何叫罵都不為所動。
望著葉清染手中的銀針,衛錦珠瑟瑟發抖,掙扎著避開。
「衛叔叔。」葉清染無奈的望著衛城。
「我來!」衛城挽起袖子,上前便將衛錦珠緊緊禁錮在自己懷裡,仰頭對葉清染道:「來吧清染,可以動手了。」
衛錦珠:「……」
葉清染走上前,笑顏如花,聲音似水,「衛妹妹,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著些,很快就好了。」
每一針都痛得衛錦珠撕心裂肺,但疼痛遠沒有她所受的羞辱多。
她永遠忘不了,她的親生父親幫著一個外人用銀針扎她,這個畫面足以成為她永久的噩夢。
半盞茶后,葉清染收起銀針,衛錦珠早已大汗淋漓,衣衫盡濕。
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氣,剛恢復些許力氣,便爬起來狠狠道:「葉清染,你等著,我跟你沒完!」
葉清染彎唇一笑,「衛妹妹已然好了許多,至少吐字已經清晰了。」
衛錦珠一怔,這才發覺自己的舌頭已經不那般麻木了。
孫氏哭嚎著跑進來,本打算與葉清染拚命,可待看見衛錦珠,聲音戛然而止,「珠珠,你的臉不那麼腫了。」
雖然還是胖乎乎的,但紅腫已消。
衛城笑得具有榮焉:「我便說清染醫術極高,你們非不相信,今日若無清染,你的臉還不知要腫到什麼時候!」
葉清染寫好了方子,遞給孫氏,「孫夫人,只需照這個方子抓藥,早晚各喝一次,餘毒便可全消。」
語落,她含笑望著衛錦珠,溫柔輕和道:「衛妹妹這兩日要吃的清淡些,少說話,多休息,不日便可徹底恢復。
妹妹有事再喚我,我便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衛城囑咐了兩句,起身送葉清染離開。
孫氏掐著方子,不知所措,「珠珠,要喝她的葯嗎?」
衛錦珠起身跑到銅鏡前,對鏡自照,銀牙咬了半天,方才狠狠擠出一個字,「要!」
這種明明厭煩卻還要仰仗葉清染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衛錦珠雙拳緊握,鏡中少女目光怨毒,「葉清染,我們走著瞧!」
回去的路上,暖兒好奇問道:「小姐,二小姐的病只喝葯不成嗎?」
「當然可以。」葉清染含笑輕語,眸中波光蕩漾。
衛錦珠纏人又嘴毒,她略施懲罰,但也未想真毀了她的容貌。
便是她不出手,用不了幾日也會完全癒合,不過是她心情不甚舒爽,收點利息而已。
錦繡與暖兒相視一眼,兩人同時輕笑出聲。
錦繡此番終是信了葉清染說自己幼時頑皮的事,不過她覺得這樣的葉清染反是更好。
以往的她完美的恍若並非存於現實,如這般會喜會怒反是更加鮮活明艷,沒有那種風一吹便會消散的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