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淡遠的天際撕扯出一些雲絮,半化的冰雪下露出南極洲焦黑的岩石。
男人個子極高,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雙手揣兜,微微垂眸,正耐著性子聽著對面的遊客邊比劃邊說。
他面容清瘦,皮膚冷白,帶著一副銀邊眼鏡,神情安靜又沉穩,就彷彿溪流中久遠不變的頑石,也像是南極大陸上包裹在層層冰雪下永遠也不會化的冰心。
他黑色羽絨服的拉鎖拉到最上邊,緊緊挨著下巴,因為挨得過於緊密,甚至在他下巴處壓出一道紅痕。
對面的穿著粉色羽絨服、個子嬌小的女遊客舉起自己的相機,似乎在說要跟他照相的事情。
他安安靜靜地聽著,聽完后,冷淡地搖頭。
女孩子繼續糾纏。
他卻如同山崖上的一棵千年不老松,站姿筆直,固執搖頭,不留一絲餘地。
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微微轉過頭,朝王笳笳等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待他轉過頭,眾人才看到這人的正臉。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擁有一張周正又端莊的臉,看上去有一種正氣凜然的英俊,而他的眉心卻有一道淺淺的紅痕,好像常常皺眉訓斥別人擠壓出的紋路。
就是這道宛若「開眼」的紋路,讓他像極了南極的冰川和岩石,高冷又固執。
李六夏捂著嘴嘀咕:「完了,完了,被他察覺到了,雖然看著英俊,不過神情好嚴肅啊,簡直就像是看到了我們單位的大領導,真要了命了,我覺得我今晚會做噩夢。」
王笳笳好笑道:「但是,那個大帥哥似乎在看著李姐你啊。」
「真的嗎?」李六夏一陣竊喜,忍不住挽了挽頭髮,抬頭再次望去。
她精心準備的目光卻沒有跟這個男人相遇。
那個男人在穆火火出現在他視線中的一瞬間,就一直看著她,視線就沒有移開過。
雖然早已經猜到自己跟穆火火同時出現會是這樣的場面,李六夏心中還是難免一陣酸溜溜的。
她安慰自己:算了,就算是她是男人,也會喜歡穆火火的。
她對待王笳笳就不客氣了,「你是瞎嗎?她明明看著的是穆小姐!」
「你沒戲了。」
王笳笳原本打趣的笑臉驟然僵住了。
他哭著道:「姐,咱們一定要這麼互相傷害嗎?」
一旁的崔眠因為不能抽煙而咂咂嘴道:「不過,這傢伙是不是也看得太久了啊。」
……
沈士禎見身旁的穆火火良久沒有反應,不由得縮了縮手臂。
他帶著一絲笑意,故意打趣道:「怎麼了?你穆火火見識過的帥哥還少嗎?居然還看愣了神?」
穆火火回過神來,低笑一聲,「誰說我看入神了,我只是覺得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沈士禎微微蹙眉,不由得打量起對面的黑衣男人。
男人面無表情,一步步走來。
他帶著一副黑色的手套,除了露出來的一張蒼白的臉,身上的肌膚就沒有再露出來的地方。
他隨意擺動的手貼著褲線,連走路都透著一股一板一眼的味道。
沈士禎捂著嘴,輕聲對穆火火道:「你猜這個男人是因為看到你太過緊張才這樣走路的,還是他本來就這樣?」
穆火火低笑道:「我又不是錢幣,豈能人人都愛?你也太誇張了。」
男人個子高,腿又長,兩三步便跨越距離,來到兩人的面前。
沈士禎的個子本就不低,可站在男人面前卻有一種被壓上一頭的感覺。
他戴上墨鏡,朝男人聳聳肩,「嗨!」
男人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彷彿有一種犀利的光,讓人不敢直視。
他微微頷首,「你是沈先生?我是傅飲冰……」
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額角青筋鼓了一下,彷彿在努力剋制著什麼。
他一直盯著沈士禎,緩緩道:「是沈老推薦我來給你們帶隊的。」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
沈士禎微怔,「啊,原來你就是傅教授。」
他忙伸出手,「久仰,久仰。」
傅飲冰伸出手,跟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兩個男人隔著兩幅鏡片對視著,手不自覺的使勁兒。
因為握手的動作,傅飲冰的黑色手套下抻,露出手套和衣袖間一段蒼白的手腕,上面隱隱匍匐著青色的血管。
穆火火饒有興緻地注視著傅飲冰冷淡又蒼白的側臉,似乎不為他表現出的冷漠神情所惱。
沈士禎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傅教授,咱們現在可以出發了吧?」
傅飲冰搖頭,「我們要返回烏斯懷亞。」
沈士禎露出驚訝的神色,「為什麼?教授,您是搞研究的所以不知道柴米貴,我們這耽誤一天,可是要多花好多成本呢。」
穆火火偷偷在背後捅了沈士禎一下,明媚一笑,打圓場道:「傅教授是專業的,人家這樣說了,自然是有原因的,咱們要聽專業人士的意見。」
沈士禎滑下墨鏡,從墨鏡上方難以置信地看著穆火火。
傅飲冰負著手,背在伸手的手一點點握緊,手腕上鼓起了凌厲的青筋。
沈士禎:「好吧,聽專業的。」
傅飲冰一臉冷漠道:「你們要穿越南極洲,這不是一件小事,我也不是此方面的專家,沈老找到我,只是覺得我比較可靠,在南極這塊大陸也呆的足夠久而已。」
「但我從來沒有自己嘗試過穿越南極洲,我也只是一個研究天體物理的無趣之人罷了。」
穆火火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她敏感地就察覺到這位「冰人」傅教授的口氣不太對勁兒。
傅飲冰看著遠處的浮冰道:「回到烏斯懷亞是接一個我的朋友,他曾經徒步穿越南極洲,也是研究冰川方面的專家。」
「我不想打無經驗之仗。」
他眼睛一閃,看向沈士禎,「你如果不信任我的話,我自會和沈老說明,也可以向你推薦其他人作為領隊。」
沈士禎一陣牙疼,「別別別,千萬別,這要一換,又不知道要耽誤多久,花出去的錢就更多了。」
「傅教授,是我不會說話,我就是一個混人,您可千萬別跟我計較。」
傅飲冰放下手,淡淡道:「我沒有和你計較,也沒有生氣,我說的都是實情。」
沈士禎忙點頭,「好好好,就按照您說的辦,我相信您!」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旁邊的穆火火使了個眼色,似乎在說「瞧這個一板一眼的臭老頭子」。
穆火火低笑一聲。
傅飲冰一下挺直脊背,神情更加冷酷了。
穆火火:「這樣也好,咱們先拍一拍周圍的景色,等帶上傅……」
她一手抱胸,一手豎起,曲起手指點在下巴處,盈盈一笑,「……帶上飲冰的朋友一起出發。」
沈士禎:「嗯,就按照你說的去辦,我去安排一下。」
說著,他就去找王笳笳等人。
寒風凜冽,又干又冷。
傅飲冰和穆火火相對而立,穆火火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他卻沒有看她一眼。
穆火火爽朗地伸出手,「我叫穆火火,很高興認識你,教授書讀得多,名字也有文化。」
傅飲冰轉過頭,用一種複雜又蒼冷的神情凝視著她,他看了一眼她被風掃的通紅的手,低聲道:「多謝誇獎……穆小姐。」
他的聲音在寒風中幾乎跑調。
穆火火正打算說些什麼,卻發現他正用一種近乎失禮的態度,死死盯著她無名指上的素戒,那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彷彿那枚戒指礙了他的眼,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枚戒指從她手指上拔下來,遠遠地投擲進南極洲的浮冰大海里。
穆火火皺了一下眉,用左手擋住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該不會穿越南極洲連戒指也不許戴吧?」
傅飲冰:「是不應該戴。」
他垂下眼,沒有再說話。
氣氛一瞬間陷入凝滯。
穆火火見過難以溝通的人多了去,也不怵他的冷臉。
她含笑道:「那就遺憾了,我覺得這枚戒指對我很重要。」
她看到他臉頰因為用力繃緊而微微顫動,他似乎在暗暗緊咬牙關。
就這麼討厭?
穆火火只好將手揣進兜里,不去礙這個古板教授的眼。
這個教授雖然看上起帥氣又年輕,實際上卻是一個「老古板」呢。
穆火火暗暗給傅飲冰打上標籤,提醒自己以後跟他交流的時候要謹慎小心,不要踩雷。
與他人一起旅遊是最容易發生爭吵,要想這次旅程順利少不得要互相忍讓。
穆火火曾經一個人在戈壁無人區拍過照,也曾跟團隊一路追逐非洲遷移的動物,無論是應對極端環境,還是應對極端人物都經驗豐富。
沈士禎帶上穆火火恐怕打的也是這個主意,畢竟沈士禎自小家境優越,除了青梅竹馬的穆火火時常打趣他,不給他面子外,他還從來沒有在被人身上吃過苦,處理人際交往上自然沒有穆火火靈活。
穆火火好脾氣地看著傅飲冰,主動找話題道:「剛剛聽老沈說你在南極呆的時間很久?不知道你在南極待了多長時間。」
傅飲冰扭過頭,冰冷的視線透過冰冷的眼鏡片落在她的身上。
「你或許不知道,我已經斷斷續續在南極十年了。」
穆火火驚訝。
這種駐守南極十年的科研精神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啊。
她敬佩道:「那可真厲害,十年呢。」
穆火火若有所思道:「十年前,我好像也來過這裡,不知道那時候有沒有見過傅教授你。」
傅飲冰幾乎被氣笑了。
他現在的心臟簡直就像是被塞進了南極雪原的冰窟窿里,血管都要凍住了,哪裡還能笑的出來。
「有沒有見過我……你就沒有一點印象嗎?」他咬著牙擠出一絲僵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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