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燈光在她這句話中像是冰淇淋一般化開,化成一塊塊毛茸茸的光斑。
光斑旋轉拉長,抽出一條條帶著酒與煙味兒的彩色絲絨線。
彩色絲絨線系著他的四肢關節,牽扯著他的身體。
這一瞬,傅飲冰彷彿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他趴在劇團院牆頭,看著舞台上的師傅們用寬大的手掌同時扯著三十餘根纖細的絲線,控制著絲線那一端的木偶,讓木偶作出各種細緻的動作,絲線卻絲毫不亂。
那個年紀的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木偶劇團里的操偶師傅,十根手指提滿絲線,操作最漂亮的旦角木偶,讓她紅衣袖擺甩出漂亮花樣,讓她一行一動盡態極妍。
即便那個旦角木偶不能作出任何神態,一雙眼尾上挑的丹鳳眼在沒有動起來的時候也顯得獃滯且鬼氣,卻莫名讓他魂牽夢繞。
他曾經央求了操偶師傅好久,用自己的零用錢給師傅買了不知道多少包煙,師傅才允許他試著扯住一根線,讓旦角的手臂輕輕動了動。
紅衣袖擺受到牽扯,猛地一掀,如同蝴蝶翅膀一般振翅欲飛。
他只碰了一下,木偶就重新□□偶師拿走,用一個碩大的紅木箱子珍重地保存起來。
一觸即離……非但沒有讓他滿足,反而讓他更想要完全操控那個木偶。
老師傅告訴他,那個旦角提線木偶的名字叫作桃花女,是一位有名的制偶師最出色的作品。
他央求老師傅告訴自己那個制偶師的名字和地址。
小小年紀的傅飲冰突然有了一個大大的夢想——
他也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桃花女。
他找到制偶師,說出自己的夢想,制偶師卻只把他說的話當作小孩子的童言稚語。
但是,傅飲冰從小就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但凡他認定的事情,他無論怎樣都要去實現,直到頭破血流地把牆撞破。
整個小鎮子上的人都知道傅家有個脾氣執拗、死心眼、不聽勸的怪孩子。
傅飲冰為了達成所願,閑暇時間都會花在制偶師的工作室里,他給制偶師幫忙,打下手,分文不要,任勞任怨,還時常出錢給師傅買水買煙。
久而久之,制偶師老師傅便待傅飲冰便如同自己的半個徒弟。
一日,制偶師傅坐在門檻上,抽著煙,喝著茶,跟傅飲冰聊起桃花女這個提線木偶。
他說,這個木偶他制偶這麼多年來最滿意的作品。
但是,像這種手工製作出的木偶每一個都具有獨特性,即便他想要再做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桃花女,也很難能真的刻出面貌真的一樣的木偶。
老師傅飲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抹了一把站在嘴上的茶葉,往地上「呸」了一下。
「所以說,我完成桃花女那尊木偶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那樣的靈感不會再有嘍。」
傅飲冰抓住重點,「靈感?靈感來自哪裡?」
老師傅眯著眼睛,「就是有一年春天啊,咱們這裡的桃花都開了,來了好多遊客。」
「我就坐在這個門檻上,朝著那條鋪著石板的小巷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一個穿著紅色漢服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手被媽媽牽著,另一隻手裡捏著一把撐開的紙傘搭在肩頭,她爸爸拿著一個好大鏡頭的照相機跟在後面。」
「突然,我聽到他爸喊了她一聲。」
「小姑娘擎著紙傘回眸,那個時候,她身旁是白牆黛瓦,瓦上探出一大片桃花枝,恰巧一陣風來,吹得花枝亂顫,花瓣亂飛……」
「小姑娘丹鳳眼笑得眯起,當時我就覺得這副畫面美極了,便有了桃花女的靈感……」
傅飲冰同老師傅一起坐在門檻上,他手肘抵著膝蓋,雙手捧著臉,聽著老師傅的話,他看著眼前的小巷,眼前彷彿出現了當時的那一幕。
紅衣蹁躚的桃花女……桃花雨下的紅衣小姑娘……那便是小小年紀的傅飲冰關於「美」的全部想象。
……
十年前的傅飲冰凝視著她的桃花鎖骨上的酒,彷彿從裡面看到了當年桃花,他漸漸低下頭,頭腦暈眩。
原來他想當操偶師,現在他卻成了提線上的人。
還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那種。
酒水浸濕桃花,記憶被花枝撩亂,在一圈圈年輪般的漣漪中,傅飲冰掙扎著從十年前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他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嗅到女士吸煙的清淡煙氣和濃郁的酒香,耳邊傳來女吉他手的歌聲和一連串嘰里咕嚕的外語聲。
他抬頭望去,只見他對面的穆火火正側歪著身子,跟一個深棕色長捲髮男人聊著什麼。
男人有著一頭到達肩部的長捲髮,臉部線條硬朗,眼眸深邃又清澈,英俊又青澀,像是阿根廷人,而且是年紀不大的學生。
他單手支著穆火火背後的卡座背,低著頭,用深邃的蜜色眼睛專註地看著她,露出燦爛又無害的笑容。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肉蓬勃。
傅飲冰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攥著手,慢慢放了下來。
他低垂著眼睫,默不作聲地拿起酒杯,狠狠飲了一大口酒。
微涼的酒液順著他的咽喉滑下,在他的胃裡蒸騰燃燒。
一線酒氣又順著他的血管攀上他的臉,熏得他頭臉泛紅。
他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兩人。
穆火火用外語熟練地與男人交談著。
兩人說的好像是西班牙語。
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好聽的話,穆火火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捂在嘴上的手指還帶著戒指,那枚銀色的戒指在光線下一閃。
傅飲冰喉嚨發緊,唇舌發燙。
他緊握的掌心浸出了汗液,沾著汗的手掌讓他握著玻璃杯打滑,酒杯「咚」的一下狠狠砸在了桌面上。
穆火火和那個男人同時嚇了一跳,朝他望了過來。
傅飲冰收緊下頜,抬手抵了抵銀絲邊眼鏡。
男人玩世不恭地聳聳肩,低下頭,在穆火火耳邊悄悄說了一句什麼,聲音並不低,顯然是在當著傅飲冰的面說他。
是把他的沉默寡言當成語言不通嗎?
穆火火原本還帶著笑的嘴角慢慢收斂。
那個男人頓了一下,又嘻嘻哈哈解釋了些什麼。
傅飲冰抬起頭,用流利地西班牙語道:「抱歉,剛剛手滑了。」
男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傅飲冰。
傅飲冰:「請問,還有什麼事情嗎?你要跟我的女伴聊到什麼時候。」
穆火火笑眯眯地朝阿根廷小哥擺擺手,「我有伴了。」
阿根廷小哥聳聳肩,知趣地離開。
穆火火回過頭道:「沒想到你的西班牙語這麼好。」
傅飲冰:「嗯,恰好會一門外語。」
他支走那個阿根廷小哥后,又重新沉默下來。
穆火火慢慢抿了一口酒,看向他空空蕩蕩的酒杯,「你喝的好快啊。」
傅飲冰平靜道:「可能是有些口渴。」
穆火火用手背抵著下頜,安靜地打量著他,「我看你的臉頰有些泛紅,沒事嗎?」
傅飲冰用自己的手背貼在臉上,就像是涼水潑在了熱鐵上。
他心裡仍舊堵得慌,開口道:「沒有事,我喝酒就是容易上臉。」
穆火火見他說話還有條理,便以為他酒量不錯,點了點頭。
舞台上場民謠的歌手下去了,上來了一幫樂隊。
樂隊的主唱居然就是剛剛的那個阿根廷小哥。
她支著腦袋,若無其事地去看舞台表演。
傅飲冰一下子坐直身體,抬手拉了拉感覺過於緊的襯衫領口。
穆火火雖然看上去是在看舞台上的表演,可她的注意力卻全在坐在她對面的傅飲冰身上。
這個男人可真是難撩的很。
她用手抓了抓頭髮,把長發抓出一種清晨凌亂的味道。
她眼角的餘光瞥到傅飲冰抬起手,手指微屈,修長的手指搭在第一顆扣子上,手指微微用力,手背上綳出幾線青色的經脈。
他揚起下巴,一臉禁慾解扣子的模樣還真是撩人的很。
穆火火打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開始,就知道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他身上有一種被摔碎、打破后,再重新粘合起來的破碎感,在那樣冷漠禁慾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顆碎掉的心,搖搖欲墜的眼神下遮掩不住急待解救的欲。
若他是她的模特,她一定要把他扒的一絲不剩,將他精幹皮囊下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將他支離破碎的傲氣背後折斷的骨,全都攝入她的畫面中。
這個男人一定被一個女人狠狠傷害過,那個女人掏走了他內里的一切,只留下一具在終年積雪大陸上凍僵的挺拔皮囊。
所以,一眼看到他,她就忍不住心動,頭腦中湧現出無數的靈感。
他是她的繆斯,她又怎麼能放過他?
可是,他前一段感情到底有多麼傳奇,他上一個女友到底又有多驚艷,才能讓他每一次快要跳入她的蛛網時都能及時地停下腳步,重新恢復冷靜。
然而,這樣反覆的他,猶豫的他,讓她越發起了興趣。
她喜歡青澀的男人,因為他們身上有火一樣的激情,如同白紙一般可以讓她隨意塗抹自己的色彩。
她也愛這般有故事的男人,他們身上的神秘感就像是一瓶不知道口味的紅酒,或澀,或酸,或苦,或辣,或者是帶著舊年酒桶的木味兒,或是帶著當年釀造時陽光的氣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都等著她自行去探索。
所以,傅飲冰這支玻璃冰酒瓶里裝的到底是什麼口味的酒呢?
她轉過頭,毫不做作地看著他解開扣子。
傅飲冰喉結一縮,脖頸一側綳出青筋。
即便這樣,穆火火也沒有一絲害羞的意思。
她翹著腿,神情欣賞,眼神中又帶著足以讓男人自信感爆棚的讚美,她朝他舉杯,像是在敬酒。
傅飲冰脖頸泛紅,胸膛起伏,呼吸灼熱。
他只覺得自己剛才喝的那杯酒完全化作了肺腑內的無名火與灼燒的氣浪,氣浪一波波上涌,熏得他頭暈眼花,臉赤耳紅,連眼尾都紅的嚇人。
他發現了,只要有穆火火在,他就永遠別想保持平靜的心情。
熱氣沖腦,他忍不住一遍遍自問——
憑什麼啊!
憑什麼穆火火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憑什麼她對自己這般不在意,自己卻死心塌地,死氣白咧,死……
他鼻子一酸。
酒氣彷彿逼入了鼻腔和眼中。
他伸手掩面,雙肩微顫。
穆火火目露驚訝,難得露出了無措的神情,「你怎麼了?沒事吧?很難受嗎?」
她一手按著桌面,整個身子探了過來。
傅飲冰身子往後仰,隔著手指的縫隙,他看到穆火火燈下依舊美貌驚人的容顏,她甚至比十年前更美了。
像她這種女人,就如同美酒一般,年紀越大,越顯得美艷香醇,那雙眼睛依舊對生活充滿期待,對自己喜歡的事業一如既往滿懷熱情。
他呢?
心老了,人也老了。
他如何才能再與她相配?
十年前,她都能甩掉他,十年後更是可以。
她只是玩玩罷了。
然而,自己還有幾個十年可供她玩?
傅飲冰給自己澆了一盆又一盆冷水,可身體里仍舊灼熱的過分,心臟也「砰砰」跳動著。
他看著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她靠過來,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笑著挪開了他的手。
「我都還沒害羞,你害羞什麼啊?你不敢了嗎?」
傅飲冰的唇沾染著酒液,在迷離的燈光下亮晶晶的。
他暈頭暈腦道:「我怎麼不敢?我有什麼不敢?我不是已經喝了嗎?」
穆火火笑看著他,「那我呢?你不請我喝一杯嗎?」
傅飲冰拿起酒瓶,手背卻被她扣住了。
「我剛剛請你喝的酒可不是酒杯里的酒。」
穆火火故意道,「你可不能打折扣。」
傅飲冰酒氣上臉,拉著衣領看了看自己的鎖骨,茫茫然道:「可是,我的鎖骨太平,盛不住……」
穆火火氣得垂了他大腿一下,「你好好動動腦子,虧你還是天才。」
傅飲冰盯著她看,眼睛漸漸失去焦距。
他只看到她的嘴像是擦了帶著亮片的口紅,在他眼中亮閃閃的。
「等,等等,你的嘴……」
他捧起她的臉。
穆火火:「我的嘴怎麼了?」
傅飲冰扶著她的臉,慢慢低下頭,與她額頭相貼。
他用這張聰明禁慾的臉露出一個傻笑,「真好看。」
「噗!哈哈……」穆火火笑個不停,那唇就像是花一樣。
傅飲冰盯著她的唇,頭腦一片空白,他的身體下意識舉起酒瓶,他的嘴抵上酒瓶瓶口,灌了自己一口酒。
他手指微顫,張開,扶住她的頭,指尖探進她蓬鬆柔軟的髮絲中。
他盯著她的唇,低下頭,猛地吻了上去。
穆火火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她睜大眼睛,似乎沒有料到他這種古板正經的人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隨即,她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纏著他的脖頸,更加緊密的挨向他。
傅飲冰做出喂酒的動作純粹是一時頭腦發熱,等到自己沾著酒液的冷唇貼上她火熱的唇,他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他圓睜著眼睛,唇貼著她的唇。
穆火火唇角上揚,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鏡,隨手一折,塞進了透明玻璃杯中。
金屬眼鏡架撞擊玻璃杯壁,晃蕩一圈,發出「叮鈴鈴」聲響。
她伴隨著「戰鼓號角」的聲音,開始對他攻城掠地。
他從來不知道酒原來也是這樣好的東西。
傅飲冰的手慢慢垂下,摟緊她的腰肢,在她的引導下開始反攻。
柔軟的座椅壓得凹陷。
杯子不小心被碰倒。
圓口的透明玻璃杯在黑色的桌子上孤零零轉了一圈,連同杯中的眼鏡一起摔在了地上。
四濺的玻璃碎片在燈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
酒液沿著桌沿滴滴答答流下。
一滴,兩滴,三滴……
琥珀色的酒水珠砸在眼鏡片上,將眼鏡片浸透了酒香……
不,那不是正在發生的,而是,十年前已經發生的。
混淆了記憶與現實的傅飲冰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穆火火伸來的手指。
他抬起頭,雙眸迷離,黑霧煞煞。
他攥著她的手指,側過頭,凝視著她無名指上的素戒,抬頭問她:「這個到底是什麼?」
他再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
一個讓自己徹底死心的機會。
他的心在顫,手也在顫。
他顫聲問她:「你……結婚了嗎?」
穆火火聽到他的提問,臉上露出尷尬又複雜的笑容。
「這……」
見她還要打馬虎眼,傅飲冰立刻追問道:「說老實話。」
穆火火撓了撓臉頰,嘆氣道:「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結婚的話……嗯,既是,也不是吧,怎麼說呢……」
後面的話,傅飲冰全都沒有聽到,他鬆開她的手,按著座位,急速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口奔去。
她這個騙子!
她當年也是這麼說的!
「嗯?我和宋祁是不是男女朋友,這該怎麼說呢?既是,又不是吧!」
結果呢?
結果呢!
他安分守己二十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自己的同學兼同事找上門來!
他如果再信穆火火的鬼話,被自己陷入那般境地,他就是狗!
他死也不會再信她了。
他絕對不會再淪陷了!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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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飲冰:你這個騙子!
穆火火:???
——
預收文:《小肥啾拿了爽文的劇本》
這是一個萬物成精的世界。
山林中的「北長尾山雀」秋小啾意外受傷,臨終前被一個「流量續命」系統砸中,為了能夠活著,她不得不告別自己的親人和同伴,背著圓鼓鼓的小包袱前往大城市。
城市裡,一款男團選秀節目正如火如荼籌備著,面向大眾廣招練習生,秋小啾女扮男裝,參加選秀。
因為遠離族群、暴露在陌生環境中,她在舞台上瑟瑟發抖。
眾人:這個練習生簡直除了可愛一無是處。
評委們毫不客氣道:你以為你可愛就能為所欲為嗎?
然後,初舞台上,淳樸努力又不做作的小山雀就因為歪了一下腦袋,可愛到出圈,一炮而紅。
評委:像你這種小動物是沒有絲毫前途的,你以為男團是誰都能當的嗎?你全身上下一點帥氣感都沒有。
然而,在選秀直播面臨突如其來危險的時候,她卻一下子炸了毛,沖在最前面,努力抖開小翅膀護著眾人,異常兇猛。
秋小啾:我、我超凶的,滾開……啾!
眾人:雖然長得像圓鼓鼓湯圓,但真的超凶超護短,啊,這是什麼又甜又颯的小可愛,讓啾啾火!
猛獸大佬們:弟弟他……就好帥!
秋小啾蹭著蹭著,發現自己居然成了C位頂流?拿、拿錯劇本了吧?
#只想蹭流量的我成了世界頂流#
#我跟我的天敵們一起組團出道了#
#小肥啾也是很兇的,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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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3-2917:25:08~2021-03-3020:36: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大勛花的女朋友呀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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