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到丹為國
一路上,兩人分別一人一騎快速趕路,經過半個月的行程,他們終於抵達丹為國的國都紫春城。
紫春城的繁華與商青國大同小異,沿街開滿酒樓食肆,商鋪到處林立,唯一比其他國搶眼的就是書肆,這裡的文化氛圍非常濃厚,來來往往的人群里,人手一書,有些拿著;有些夾在手臂下;有些放包袱里;更有甚者一邊走一邊看。
書籍的種類繁多,從三字經、詩經到詩詞歌賦,從閑文雜記到小說和著書立說,從經商到軍事等等,無所不涉及。難怪丹為國重書言科,諜謀策略層出不窮。
笑紅塵駐足在一處看起來規模不小的書肆里,滿眼興奮的翻看著柜子上擺放的書籍,似乎忘了多日來的彼累和咕嚕作響的肚子。
對她知之甚深的亦蕭閑只好把她手上的書買下,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鞍上,由任她隨性閱讀,兩人共乘一馬朝著無常早為他安排好的宅院而去。
白衣金面,加上氣度不凡的亦蕭閑太過引人注目,為了不打草驚蛇,臨行前,笑紅塵特意為他製作了一張人.皮面具,既薄又透氣,不論戴多久都不會對皮膚產生影響。
因此,兩個相貌平平的灰衣男子雖然共乘一騎,也並不太引人注意,因為瘦小的那個正如痴如迷的看著手上的書,對身邊的一切充耳不聞。這種情景對於丹為國的人們來說,早已見怪不怪,好奇的反而是他手上的書,很懷疑書中的內容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吸引人。記下書名的人都想立刻去書肆一睹為快。
經過一輪左拐右轉,亦蕭閑終於在一座不算太奢華,略為莊嚴的宅院前停下,以他們之間特有的暗號敲了門,很快就被迎了進去。
兩人下了馬,跟著應門的人往院內走去。
應門的人為他的暗衛之一,黑白中的黑夜,他恭敬的低頭垂瞼向亦蕭閑稟報:「少主,一切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到房間休息。」
原本專註於看書的笑紅塵不禁抬眼對這名男子仔細打量起來,經過她親手易容的人,被一眼看出還真是頭一回。
只見這個男子身穿一套不顯眼的深藍粗布衣,宛然一個小廝的模樣,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身材中等,濃眉大眼,黝黑的膚色使他的五管略顯模糊,融入人群中令人過目即忘。想不到一個不顯眼的人竟有如此眼力,這一點倒是讓她佩服,更佩服亦蕭閑的用人手法。
身後的亦蕭閑發現她對黑夜的注視,渾身不舒服。到了房間,立刻打發了黑夜:「你下去吧,讓無常來見我。還有,我們要沐浴,你立刻去安排。」
黑夜領命后立刻消失。
很快就有四個僕人分別抬了兩大桶熱水進來。無常跟在後面,待僕人離去,他警惕的看了笑紅塵一眼,「少主,請隨我到書房。」
無常看起來大約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目若星晨,眉似劍峰,鬢如刀裁,一身青衣竟彰顯得他的氣度不凡,她想不到亦蕭閑的手下竟也有養眼的美男。
「你先沐浴,我去去就回。」亦蕭閑溫和的對笑紅塵說完,令索命在外守護,隨即和無常去了書房。
從亦蕭閑對這個公子的重視程度來看,一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無常雖滿腹疑問,也只能放在心裡,守著一個下屬應有的規矩。
兩人來到書房,關好門窗,確定周圍沒人,無常才說:「少主,屬下查得當年付菊予離開丹為國前曾與南宮仁的夫人見過一面,至於見面所為何事,常未得知。不過屬下發覺南宮家的大公子南宮若寒早到適婚年齡,卻遲遲未訂親或成親,前些日子反而給才年滿十八歲的南宮紫楓訂了親,這種做法非常不合常理。」
「當年是誰一直追殺付菊予?」亦蕭閑若有所思的問。
「據情報所得,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當年的六皇子笑春風。可屬下發現幾處疑點,第一,當年的六皇子也鍾情於付菊予,還差點為了她放棄江山,由此看來,笑春風曾深愛著付菊予。後來雖然她嫁為兄嫂,卻仍暗地處處關心,在笑問天遭遇殺害后,他還準備照顧她。若說他為了美人而毒殺兄長,還能說得過去,但美人已經快要到手了,卻突然對她展開追殺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第二,當時有三路人馬追尋付菊予,其中一路已經確定是南宮家;另外一路是真的奉命對付菊予格殺勿論,來自皇宮。可是每次到了緊要關頭,總會出現一路不明人馬把付菊予救下,然後迅速撤走,這是第三路,屬下仍沒查出。
第三,除了追殺,還有毒殺。此人真的狠了心要置付菊予於死地。所下之毒均非尋常可得到,乃是帝后專門賜給皇親國戚的絕命劇毒,據我手上的消息顯示,當年的付菊予離開丹為國時已經身中劇毒。
所以,屬下又根據發現的疑點查下去,發現追殺和毒殺的意旨均出自後宮。尚未查得何人指使。」
無常一口氣說完,靜默的站在一旁等候指示。
亦蕭閑把玩著几案上的茶杯,想到當年那人如此狠絕,雙眼迸射出決絕的寒光,冰冷懶散的語氣讓無常渾身發冷,「你做得不錯,徹查南宮若寒沒成親的事,還有他的一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他想。
微牽的唇角似笑非笑,眸中射出的凌厲目光使人不自覺的退避,隱約透出的殺氣和迫人的氣勢更讓人無措和恐懼,難怪江湖上的人封他為絕殺魔君。
迫於他的氣勢,無常不禁有些驚愕,以他對少主的了解,肯定是繼續追查當年對付菊予痛下殺手的人,沒想到少主竟然對南宮家那件一點也不重要的事那麼看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問道:「少主,南宮若寒的事也與付菊予當年被追殺有關?」
亦蕭閑冷然的目光掃向他,使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屬下有失身份,請少主恕罪。」
「可說有關,也可說無關。我並沒讓你不繼續追查皇宮的事。」想到笑紅塵,亦蕭閑心中柔軟起來,身上的冰冷殺氣漸退,變得雖嚴肅,但不怒不責,還隱約有些歡欣。
「是,屬下立即去辦。」嚴肅的語氣讓無常發覺少主並沒有生氣,這是難得一見的事,說明少主的心情不錯。那,是什麼讓少主的心情如此之好?稍後得向索命探探口風。
亦蕭閑回到房間時,笑紅塵已經洗去一身疲憊,換上淺灰的衣衫,散落一身的長發倚靠在床頭看書。見他回來欣喜道,「快過來,他們送來的東西好像很好吃。」
說完,利落的下床坐到桌邊,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過去坐下。
「終於知道餓了?我還以為你只要有書看,肚子餓了也沒感覺。」笑著調侃她一番,亦蕭閑順從的坐到她身旁,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碧綠又鮮嫩多汁的筍片送進她口裡。
「本來不覺得餓的,可是這菜又香又好看,看著看著,我有肚子叫得更響,才知道肚子餓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毫不客氣地一口吃掉他送到面前的菜。「你也快吃,我會感覺到餓,你也一樣。」
她動手自給自足起來,還不忘一本正經的提醒他:「對了,你以後就叫我紅塵吧,免得你在商青國不惜為我毀掉清譽,到了這裡卻功虧一匱。」
「紅塵,這個名字你取自菊予娘親那句詩?」亦蕭閑忽然問。
「你還記得娘去世時念念不忘的那句『多少紅塵事,盡付輕雨間』?出谷后,我就取了前一句的『少紅塵』稍作改動為名,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讓我用回父親的姓,真是天意難為。」提及娘親,她多少有些傷感。雖然回到父母生前生活過的國家,身為郡主的她不但「舉目無親」,還會步步驚心,想來戚然。
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左手,她抬眼望向亦蕭閑,牽唇一笑,「我沒事,不用擔心。」
心中卻感激不已,只有他了,只有他一直陪著自己。
「快點吃,菜涼了味道就不好了。」亦蕭閑很能理解和體會她的心情,因為他們有著相似的過去和命運。
既然命運給了他們相識相愛的緣,他絕不允許老天收回相守相伴的份。她父母的悲劇與自己父母的悲劇,他絕不會讓它發生他和她身上。
用過膳食,笑紅塵準備小睡一會,雖然打座調息也能很快讓身體恢復體力,可是人總是要讓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身體機能才能發揮更好的作用,於是問:「你的房間在哪裡?」
「隔壁,不過我更喜歡和你睡在一起。」亦蕭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起身走向浴桶。
「哎,你還是回自己的房間洗吧。」笑紅塵趕緊上前攔住他的去路。「我們這樣做不好。」
自幼,娘親並不約束她學什麼三從四德、人情物理和男女之間應守的禮儀,可是,畢竟她曾博覽群書,腦中多少有些目染。在毒谷的四年,風不覺更對世俗之禮儀嗤之以鼻,直到在外遊歷這大半年,入鄉隨俗的她才多多少少接觸到一些所謂「男女授授不親」的禮俗,對她來說,雖然也覺無需理會,可一想到與亦蕭閑共處一室,她就感到心跳加快,思路變得不清晰,嚴重妨礙了她的行動計劃。
「不好?」亦蕭閑心情大好的笑起來,「更不好的我們也做過了,你現在才來說不嫌太晚了。」
「那是你強來的。」提起之前的親密接觸,一抹醉人的嫣紅悄悄漫上她白嫩的臉蛋,使平凡的五官看起來嬌艷無比。笑紅塵想起之前的親密,既尷尬又來火,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只得怒目圓瞪,恨不得能用憤怒的眼神將面前這個無恥的傢伙踢出門外。
「紅塵這個名字,多少人叫過?」他眼讒地盯著她的嬌顏,忽而一轉,變換了話題。
這傢伙的思維方式也跳脫得太厲害了吧,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看來當他的下屬挺可憐的。思及至此,她不由得對那些為他做事的人同情起來。
雙眼骨碌一轉,看樣子他把這個稱呼定下來就會放過她了吧?於是她如實回答:「不多,就兩個。加上你,才三個。名字取來不就讓人叫的嗎?有什麼問題?」
「只有我們倆時,我還是叫你輕雨;在人前,我會叫你塵。」他一錘定音,話音未完人已消失,她連發表異議的機會都沒有。
空蕩的房間里,剩下一臉無奈的她,還有屬於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