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南宮若寒
察覺到恩人離去,他收斂心神,藉助湖水的冰寒運功一點一點地將體內的媚毒逼出體外。
三刻鐘過後,體內的躁熱漸漸散退,直到氣息平順。他一使力,綁著他的堅韌柳繩「噠」一聲被震斷。整個人飛出湖面,輕逸的身影落到楊柳旁時,全身的濕氣已不見蹤影,紫衣長袍隨風飛舞,鬆散的墨發輕揚,丰神俊朗,全身散發出優雅的貴氣。
「南宮若寒!再不出來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只有我才能解你身上的媚毒。」本應嬌柔悅耳的女子聲音此刻聽來氣急敗壞,失去了令人著迷的稀奇。
南宮若寒聽言雙腳一點,向著女子大聲暄鬧的方位飄去,邪氣的鳳眼射出嚇人的光芒。
「媚毒?方千言,你確定只給我下了媚毒嗎?我身上的斷魂索命又是怎麼回事?你我師出一門,理應相互尊重。你卻為了與我成親,竟狠心毒害我至此,若不是幸得恩人及時搭救,我已命損黃泉。念在同一師門,這次我繞你不死。若你再范,我必誅殺之。」絕情的話不留一點餘地,站在方千言面前的南宮若寒此刻看起來,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
有時,愛也是種傷害,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而方千言,正是前者。
「斷魂索命?」聞言,她大驚失色,「不可能,他說是媚毒。你的媚毒解開了?你和別的女人同房了?你……那個女人是誰?」方千言注意到他的面色如常,並沒有任何異常,因此只抓住他話中的「幸得恩人及時拾救」,認為南宮若寒的媚毒一定是與別的女人交合才得以解除,頓時臉如土灰,心裡既愛又恨。
給她毒藥的人曾說過,中此毒者,解藥就是與女人交合,否則必會暴斃而亡。這也是為什麼她如此著急的到處尋他的原因,一是怕他為了解毒與其他女人同房,二是怕他寧願隱忍,最終暴斃而亡,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哈哈哈……」悲涼的笑聲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還差點害他命喪黃泉。她注視著眼前的心愛男子,既不甘心自己親手製造的大好機會被人順手撿去,又慶幸他被人及時救回一命,但她無法容忍自己被無視,她要殺了那個女人。「她是誰?」
南宮若寒冷冷的看了方千言一眼,對她如痴如狂的神情沒有半點憐憫,一點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任性妄為的師妹,身隨心動,消失在楓林里。
失去他的蹤影,方千言隨即施展輕功窮起直追,可惜她的輕功比南宮若寒差了不是一小截,而是一大截,加上她對五行八封陣一竅不通,一下子被擋在了外面,急得團團轉,大聲哭喊:「師兄,你別走。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是你師妹……我那麼喜歡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南宮若寒五歲那年偷偷跑出去玩,路遇一身受重傷的游道,他機靈的使計把游道帶回自己的小院子,又偷偷把家裡的上好傷葯拿來給他治療。
游道傷愈后,發現這個孩子天資聰敏,骨骼精奇,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遂將自己一生的武學及五行之術私下傳授給他,以謝救命之恩。
雖然沒有行拜師之禮,游道也不允許他稱自己為師,只能以道長稱呼。可南宮若寒一直把他作為自己的師父一樣尊敬相待,認真學習游道所傳授的一切,直到他十歲那年,父親要把他送上少林寺以俗家弟子的身份拜師學藝,才與游道分開。臨別前,游道要他承諾絕不輕易在他人前使出他教授的武藝,否則容易招來殺身之禍。因此,在少林寺學藝的十年中,竟無人發現他早已經身懷絕技。
方千言就是當年和他一起上山學藝的孩子之一,是尼姑庵中的俗家弟子。由於寺院與庵堂相隔不遠,俗家弟子的行為舉止不如僧侶和尼姑那般嚴肅約束,加上每月的武藝砌磋,兩方的孩子相見的機會不少。南宮若寒年少時已經長得俊俏,貴氣天成,而且武藝和文采均為眾俗家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一直備愛方丈和各位師叔祖的喜愛,更是眾師兄弟努力的目標,令不少女俗家弟子芳心暗許。
在他上山前,母親已經告訴了他指腹為婚的事,故四年前他學成下山後,並沒有待在家裡或入朝為官,而是以「南寒」之名闖蕩在江湖上,暗中追查付菊予母女兩人的行蹤。由於其俊美的樣貌和渾然天成的貴氣,被大家封了個外號——貴氣公子,許多江湖女子爭相追逐在他俊逸的身影之後。只是一直以來,他對任何人均以禮相待,看似客氣,實則疏離。
前兩天接到父親的消息才得知,自己一直追查的人竟在他下山時已香消玉殞,惋惜之餘,剛好遇見多年不見的師妹方千言,兩人言談甚歡,卻沒想到被下毒;死裡逃生之後,他無法再以舊日師兄妹之情待她,只覺得如此惡毒的女子令他生厭。
回到小樓的南宮若寒心底難以平靜,想起身體羸弱的娘親,隨即往南宮府的方向飛躍而去。
碧風庭內,燈火明亮,晚膳過後的白芷正坐在燈火下繡花。
他臉露笑意,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來,示意在一旁侍候的翠珊噤聲。藉助明亮的燭光,看到母親蒼白憔悴的臉容,不禁感概萬千,若不是今晚得恩人出手相救,只怕從此與家人陰陽永隔。心中一時悲喜交集,忍不住低聲喊道:「娘親,若寒回來了。」
白芷聽到聲音迫不及待的抬頭,看到俊逸的大兒子不知何時坐到自己身旁,來得無聲無息,頓時喜上眉梢,把手上的針線活交給身旁的翠珊,抓著他的手仔細打量,「寒兒,你去哪了,怎麼那麼久不來看望娘親?」
「孩兒不孝,讓娘親擔心。」
「你還知道娘親擔心,那就留在府里多些時日,陪我說說話吧。」白芷埋怨道。
「娘親,最近你的身體好嗎?」南宮若寒心感愧疚。
「不好,最近我老是夢見你菊姨,夢裡,她們母女倆都身中劇毒,讓我心裡擔憂不已,不知她們母女倆是否還安在。」這個兒子自小董事,她也不隱瞞。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長此下去,身體定會承受不住。我相信菊姨母女兩人必定吉人天相,娘親無需擔心太多,反而應當放開心懷,身體自然會轉好。」提及付菊予母女,他心有戚然,不敢表露出來,若無其事的安慰著母親。
「或許你說得有道理,但一日沒有她們的消息,不知道她們身上的毒解開沒有,過得好不好,我就寢食難安。」
「娘親,佛家有道,凡事講求一個緣字,強求不得,我們若是有緣,自然會有相見的一天。而且世事皆已早有定數,是富是貴,是福是禍全看個人福祉,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讓一切隨緣吧。」在少林寺生活了十年,寺廟裡的佛經早就耳熟能詳,對世間之事,十之七八有所參透,一身純凈之氣使他看起來更加出塵脫俗。
「兒子說得對,你別再耿耿於懷了,心情舒暢身體自然好。若寒,這段日子你就留在府里多陪陪你娘,和她說說話,爹這段時間比較忙,把她悶壞了。」南宮仁一回到房間,便聽見大兒子勸慰妻子,立刻加入到他的陣營。
「我說不過你們父子倆。」經過大兒子的一番話,令白芷有所感觸,「翠珊,你們都下去吧。」
遣退婢女,她從衣櫃里取出一個精美的飾盒,在南宮仁驚訝的眼神中放進大兒子的手裡,「你說得有理,凡事講求一個緣字,強求不得。既然這樣,我就把當年的訂親信物交給你,看你們的緣份了。」
南宮若寒心情沉重的接過飾盒,四年來,他為了盒子里的信物四處追查,到頭來才發現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還不能告知母親真相。
他的心裡仿似打翻五味瓶一樣,百度滋味湧上心頭,抑鬱的打開飾盒,剎那間,三個人都驚呆了,臉色各異。盒子里不再是他們熟悉的血翡翠,而是屬於他們南宮家多年未見、具有僻毒驅寒的嫡長子信印——雪玉。
「怎麼會這樣?」白芷連忙拿起雪玉,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仔細端詳了一陣,確實是他們南宮家的雪玉沒錯,她不禁喜極而泣,「菊予她們還活著。」
南宮仁則臉色暗喜,轉而又皺起眉頭。這樣看來,只有一個可能,說不定當年被棄屍懸崖的付輕雨仍然在生,她之所以悄然無息的退回雪玉,拿走血翡翠,有可能她不願拖累南宮家,又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她仍然在生,以免遭到殺身之禍。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問天和菊予的後人仍然在世。
而南宮若寒的心情這一下子真的是百感交集,喜的是父母多年放不下的事終於有了眉目;挫敗的是自己竟然被無緣無故、無聲無息地退婚了。想及至此,他不由得苦笑起來,對那個傳聞中美若天人,從未謀面的未婚妻好奇起來。
「爹,這個該怎麼辦?」南宮若寒指著母親手中的雪玉,想聽聽父親的打算。
「按兵不動。探子回報的消息說,皇宮內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我們前陣子得到的消息,我懷疑我們手下的人有他們的暗樁。現在這事有了新的進展,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看來,這事只能由你繼續追查了。」南宮仁若有所思道。
「前陣子得到的消息?你們怎麼沒告訴我?」白芷聽到他們父子三人竟然對她隱瞞這事的消息進展,不滿道。
「娘親,那時得到的消息還沒確定,我們不想讓你白擔心一場,你看,現在不就證明我們是對的嗎?」南宮若寒趕緊撫慰母親。
「唉,你們啊,我真的不知該說你們什麼好。」她也明白丈夫和兒子們都是出於關心和擔心才會這樣做,看著手中的雪玉不禁憂心起來,「不過,菊予她們私下退親又不留書說明,不知她們發生了什麼事。」
「阿芷,或許她擔心會拖累我們,又不想令更多人知道她們仍然存活於世,才會如此做。你且放寬心好了,南宮府內守衛深嚴她們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前來退回當年的信物,我相信她們一定有足夠的能力自我保護和掩藏。就讓一切隨緣吧,這是孩子們的緣分,我們擔心不來。」南宮仁安撫下妻子的憂慮,心中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