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為何他不是女子
他們前腳回房,無常後腳就跟了進來。
「少主,這是南宮府下午派人送來的請貼,還留了禮物給夫人。」他遞上請貼和禮物,小心注意著少主的臉色,暗想:沒想到南宮家這麼快就追查到這裡。
亦蕭閑不動聲息的接過貼子,打開一看,眉頭不由得輕戚。名義上邀請他們夫妻兩人三日後的午時一起游湖,實際是司馬超之心,路人皆知。
南宮若寒,你果然對輕雨動心了!
「好像不錯的主意呢。反正無事可做,去看看也不錯。」一眼掃過貼子,她表達自己的看法。
「你想去?」亦蕭閑若有所思的問。
「我是想去游湖,至於是不是和他們一起,我倒沒什麼意見。」笑紅塵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明白為何一牽涉到南宮若寒,他便陰晴不定。
「無常,回貼應約,叫人備飯菜。」他一邊吩咐一邊拆開無常遞上的禮物。
那是一株名貴的千年人蔘,價值連城,看得笑紅塵兩眼發光,拿起來一邊端詳一邊笑不攏嘴,「哇,這株參夠我做好幾味丹藥,真是難得一見的極品。」
「無常,把它退回去。」他面無表情的下令。
笑紅塵頓時垮了笑臉,捉住他的手央求道,「蕭閑,這株參入藥效用很好,外面有價無市,而且你這樣貿然退回去,讓別人下不了台又何必呢。俗話有云:禮尚往來,我們用其他禮物回贈,當作與他交換可好?」
「俗語也云:無功不受祿。」他意味深長的提醒她。
如果接受了這株人蔘,就等於承認她救了南寒,也是向世人宣告她能解斷魂索命之毒,簡直是自招麻煩!想想斷魂索命背後的人數,就算沒有萬馬,也有千軍。
笑紅塵頓時像焉了的茄子沒精打彩,眼讒地看著手中的人蔘不捨得放下。
「夫人。」無常把禮盒舉到她面前,示意她把人蔘放回去。心底卻對他孩子般的心性偷偷樂起來。她依依不捨的把人蔘放回盒中,悶悶不樂的坐到桌邊用膳。三日後的午時,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耀眼的陽光把人烘得暖暖的。放眼望去,山青柳翠,湖水碧波蕩漾,湖面上,泛著幾艘顏色鮮艷的畫舫,頗有人間仙境之意。兩人如約來到湖邊,一艘黃瓦紅柱的精美畫舫已候在那裡,頂檐兩邊掛著幾盞彩紙燈籠,加上雕梁畫鳳,輕紗作簾,在一片清波碧翠中分外矚目。
看見他們到來,南宮若寒喜上眉梢,急忙迎了出來,對笑紅塵投去別有深意的一眼,「兩位能夠賞面,實乃南某之福,舫上已備了些酒水薄飯,請到裡面坐。」
「打擾了。」亦蕭閑目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回話,然後牽著笑紅塵跨進畫舫。
舫內空間寬敞,布置舒適,左右兩邊各設置了雅座几案,可容納十來人。南宮紫楓早已坐落在右邊,英眉輕皺,正為破解案上的圍棋奇局苦思良策。
南宮若寒指著南宮紫楓對亦蕭閑和笑紅塵說,「這是南宮紫楓,他對圍棋最痴迷了。」
聽見提到自己,南宮紫楓才猛然抬頭,發現眼前多出兩個看似平常的人,不好意思的起身笑笑,拱手施禮:「失敬失敬。」
「紫楓,這是我新交的朋友。」南宮若寒指著笑紅塵說,「這位是紅塵,這位是……」
「蕭閑,我的夫君」笑紅塵連忙接了話,「給兩位添亂了。」
南宮紫楓一驚,遂即露出佩服的眼神。「別客氣,人多熱鬧。紅塵,和我下一局怎樣?」
這兩人的關係如此反行其道,在眾人面前也能從容不迫,實在少見。乍看之下,只覺得大哥這兩位朋友之中,個子瘦小那個——男妻看起來比較平易近人,於是對他發出邀請。
「也好。」笑紅塵暗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拘小節的坐到南宮紫楓對面的位置上,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案上的棋局,撿起一顆黑子隨意一放,本已處於絕地的黑子竟然起死回生。
一邊的南宮紫楓看得眼光大盛,興緻勃勃的說,「想不到紅塵是位下棋高手,我們來搏殺吧。」
重新擺了棋局,兩人旁若無人的博奕起來。
「蕭兄,有雅興來一局嗎?」南宮若寒見弟弟和自己喜歡的人下起棋來,只好盡起地主之宜,硬著頭皮向亦蕭閑邀請。
「請。」亦蕭閑也不客氣,率先坐到與笑紅塵相對的雅座上,以便時時刻刻關注到她的一舉一動,而南宮若寒就只能背對笑紅塵而坐。南宮若寒對亦蕭閑的舉動心下了解,依然微笑以對,命人擺放上圍棋,兩人各執一色,毫不留情的對奕。
才過了一會,南宮紫楓大叫起來,「紅塵,你手下留情啊,看,才沒下多久,我就只有挨打的份,接著就全軍覆沒,太打擊我了。」
原來兩人已分勝負,南宮紫楓被殺得一敗塗地。他的棋藝在紫春城內就算進不了前三甲,也能佔住前十名之內的一席之地。哪裡想到,與這個紅塵才下不到一會,就被殺得遍甲不留,叫他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可是轉而一想,他又不禁自我安慰起來,也許他是僥倖而已,於是厚臉皮的肯求。
笑紅塵微微一笑,「你想我怎麼留情?」
「下一局你讓我一子。」
「好。」
沒想到對方應得如此爽快,南宮紫楓心情大好,兩人再次開戰。可是,仍然不到一會,南宮紫楓再次落敗,「哇,紅塵,你殺得太狠了吧,這一局結束得比剛才還要快,連一絲反擊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棋場如戰場,下手不狠,敵人就有機會反撲。」她還是一副溫和笑臉。
「不行,再來一局,這次你得讓我兩子。」南宮紫楓已經顧不得顏面,耍賴起來。
「好。」
「紅塵,你滿十六沒?」見笑紅塵仍是如此豪爽,南宮紫楓越來越喜歡他,好奇的問。
笑紅塵雖然面容平凡,可五官仍略顯幼嫰,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快了。」她含糊應答,既沒說謊也不願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
「你的棋藝如此高明。師承於誰呢?改天我也要拜他為師。」南宮紫楓真是太崇拜他的師父了。
「在你身後。」笑紅塵睨了亦蕭閑一眼,偷偷笑起來。
「我身後?」南宮紫楓轉身望去,自己身後只有大哥和亦蕭閑,兩人正殺得難分難解。也就是說他的棋藝是他的男夫所教?他露出一些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向他學多久了?」
「大概有七、八年。」笑紅塵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七、八年!他們已經相識了那麼久?南宮若寒暗驚。亦蕭閑注意到南宮若寒雙眼閃過一絲晦澀,心情大好。
兩人的水平本來就不相伯仲,因心境一時的絕然不同,令亦蕭閑突然間思維更加靈活,下子有如神助,步步進逼,棋局上的戰況頓時向他那邊傾倒。七、八年!只要師父的棋藝不低,不是笨蛋的人都能學得一手好棋。
這一下,南宮紫楓眼都直了,「你們成親七、八年了?」那不是童養男媳?
「不是的,我們成親不久。」說到成親,想起兩人的親密情景,笑紅塵不禁雙頰微赧。密切注意著她的亦蕭閑見到此況,兩眼捨不得移開,狠不得馬上摟她入懷,獨享這一抹為他而綻放的嬌羞。南宮若寒久久不見對手下子,抬頭髮現他兩眼專註在自己身後,不禁疑惑的回頭,同樣捕捉到笑紅塵那一抹嬌羞,內心被一種莫名的痛楚緊緊揪住。暗暗一驚,隨即自責起來:喜歡上一個男子已是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就算自己能夠接受,教爹娘如何接受?而且,教爹娘日後如何面對眾人?他自問無法像面前的男子那樣闊達,不為世俗的眼光所困,唯我獨尊。可是,越是壓制心底對他的渴望,想要靠近他的感覺就越強烈,即使心裡明白,他永遠也不可能屬於自己。
「蕭兄,該你下子了。」這一刻,南宮若寒對面前這個容貌平凡,身份一般的男子既妒嫉又羨慕。不禁感嘆,外人都羨慕生在官宦人家可以錦衣玉食,然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若有選擇,他寧願不生在這紅牆綠瓦之內。也許像蕭閑這樣,反而可以為所欲為。
亦蕭閑回過神來,無心戀戰,隨手落下一子,結束了這個被他們下成「長生」的圍棋死局。
「蕭兄棋藝了得,南某甘拜下風。」南宮若寒願賭服輸,不論對他敢娶男妻這種大膽的做法還是棋藝。只是,當他正直面對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感情時,心底依然隱隱作痛。
「承讓。」亦蕭閑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在南宮若寒眼中看來顯得格外刺眼。
這邊的戰局才剛落幕,那邊的南宮紫楓再次哀嚎起來,「等等,我不走這個子了。」
「南宮紫楓,落子無悔大丈夫。」笑紅塵哭笑不得的提醒說。
「紫楓,願賭服輸,不可耍無賴。」移座到弟弟身邊的南宮若寒出言制止,看了一眼棋局,對笑紅塵的棋藝露出讚歎的目光。
抬頭見三雙眼睛盯著自己,南宮紫楓只得沮喪道,「太悲催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竟被紅塵連贏三局。」
「只要有比試,就會有輸贏,你若能看透這一點就會明白,輸贏對個人來說也只不過是遊戲一場罷了,何必太認真。」笑紅塵依然溫和的笑著看向一臉錯敗的南宮紫楓,發表自己的看法。
南宮若寒不禁會心一笑,想不到他們兩人的想法是那麼的一致,愁緒更濃,為何他不是女子?
亦蕭閑立刻沉下了臉,他不喜歡這樣的笑紅塵,這樣的她總給他一種近在咫尺,遠在天邊的感覺;仿似天上的神佛,遙不可及。
「紅塵,你長在佛門嗎?說話的口氣和他一模一樣,真是物以類聚。」南宮紫楓指了指自己的大哥,終於明白大哥為何那麼喜歡這個名為紅塵的瘦小男子,轉而又無奈的道出心中所想:「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無法一概而論。」
「確實如此。」笑紅塵晗首贊同。
「薄酒稀菜已備好,請到這邊來用膳吧。」南宮若寒招呼幾人換到另一張案几上,那裡已被僕人擺上佳肴美食,香氣撲鼻,引得大家肌腸轆轆,圍案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