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下生死帖
「柳鳳吟!你殘害同族,心狠手辣,可知罪!」
柳鳳吟聞聲看向了坐在堂中一臉威儀,穿著福祿安康錦衣的老婦人,莞爾道:「我國自古就以實力論是非,打鬥場上刀劍無眼,傷了死了都是平常。我如何有罪?」
「好一個如何有罪!」從旁側傳來了一聲暴喝,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道勁力直逼柳鳳吟的脖頸而來。
一上來就是一個殺招!
柳鳳吟腳下極速的移了幾步,避開了勁力,冷笑著說:「分支就是分支,小家子氣,慣會用偷襲的辦法。」
縱然是旁支,柳成等人也聽不得柳鳳吟說這種話,於是柳成揚聲說道:「既然你這麼講氣節,不如今日你就和我門中子弟下個生死戰帖,一戰論英雄,在台上見分曉,如何?」
雖然柳成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可柳鳳吟分明感覺一陣凌冽殺氣。
他當眾以長輩身份壓她,傳出去必然為人不齒,可他可以用台上比武的形式弄死她!
和剛才那番偷襲的唯一區別就是——剛剛是暗殺,如今卻是明殺。
柳鳳吟抬起頭,面容冷漠,黑眸中仿若浸著寒冰:「如此甚好!」
周邊子弟躍躍欲試,柳韻純才是更想和柳鳳吟重新打一場的人!她必要把上次的羞辱之恨一併討回!
「誰要先上?」柳成目光如電的看向周圍的年輕門人。
「讓我來!」
「師父,派我吧!我一定要讓某些自以為是的菜雞看看我們的厲害!」台下嘰嘰喳喳吵得熱鬧,都把柳鳳吟看成了待宰的羔羊。
最終,柳成選了一名年長柳鳳吟幾歲的少女作為柳鳳吟的對手。
「這一戰的時間就定在明日。明早辰時,就在這裡,你們二人開始比試,我會親自主持。」柳成眼中閃過精光。
柳鳳吟挑了下眉,不以為然的說:「你們急著送死我也沒辦法。明天就明天。」她幽冷的目光掃過那名被選中的少女,涼聲道:「你好好準備後事吧。」說完,拂袖而去。
等她回到院中,便見阿華還在整理東西。
柳鳳吟有些頭疼:「阿華,我們是逃命不是搬家,你收拾這麼多……怎麼拿的完?」
阿華有些呆的指著那些東西說:「這些都是小姐慣用的啊,就好比這套茶具是小姐從主家帶過來的,這件衣服是小姐的娘親送給小姐的,這個扇子……」
柳鳳吟打斷了阿華的話說道:「除了銀子,銀票以外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收拾點,其他的就算了。」
阿華面露惋惜,但還是把收拾好的東西又一件一件的拿了出來。
柳鳳吟在一旁看著,見到幾件舊物,胸中情緒有些翻湧。她自知是受到原主感情的影響,但還是軟下了語氣:「算了,把你剛剛說的母親送我的衣服留下,再收拾幾套男裝。」
她突然想起了柳鳳吟記憶里多次出現的母親。
說起來奇怪,按照柳鳳吟所記六歲之前的她可謂聰明伶俐,受盡父母萬般寵愛。
可卻某次昏迷醒來之後,先是被檢測出來經脈俱損,實為廢材,不得修鍊任何功法,后又母親離奇失蹤,父親對她的態度從此一落千丈,甚至到她十歲被驅逐而出都沒有露面說過一句話——這變故太過反常。
本來柳鳳吟還沒有想好出逃後去哪裡,如今看來柳府主家是肯定非去不可了。她以後就是柳鳳吟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弄清楚才好。
心下思量著,柳鳳吟踱步來到了廊上,此時暮色四合,蒼穹褪去了湛藍色而轉向了墨藍。柳鳳吟不禁想起了她前世的一些事情,眼神漸漸陰鷙。
院中安靜無風,有一股奇異而陌生的香氣籠在空中,明明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卻忽然讓柳鳳吟周身的肌肉都收緊了。
有異常。
「我還以為有膽量接下生死戰帖的人如何英勇,沒想到竟然是個膽小之徒。你想逃去哪?」突然出現的男聲確證了柳鳳吟的猜測,她警惕的退了一步,看向了四周。
他什麼時候來的?剛剛那陣香氣就是他帶來的?
已經很久沒有人可以出現在柳鳳吟身邊而絲毫不被她發現,如今這聲音的主人……這隻能說明對方比她強了太多太多。
「我在你頭頂。」那人的聲音裡帶笑,愜意而又輕鬆。
柳鳳吟順聲抬眼望去,只見那鬱鬱蔥蔥的枝葉間不知何時坐卧著一名男子,他一襲白袍,渾身上下除了束髮的玉冠外沒有半點其他的裝飾之物,卻讓人在看他第一眼時就感受到了高貴與華麗。
月光傾灑而下,流轉在他那黑色面具的花紋上,跳躍間又給那清麗添上了一抹神秘,暴露在空氣中的眸子沉沉猶如大海深不可測,此時正饒有興味的垂眸看著樹下的人。
「你是誰?」柳鳳吟再次向後退了幾步,渾身都處於警戒狀態。她細細的搜索了一遍記憶,卻發現眼前的這張面孔她從未見過。
「以你如今的實力,我若真想殺你,你就算退的再遠,又有何用?」男子發出了極輕的笑聲。他不答反問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何要逃?」
柳鳳吟抿了抿唇,眼前人似乎沒有敵意,否則她不可能完全覺察不出來。
想於此,她不再如剛才那般緊繃,從容答道:「正如你所言,我現在的實力委實不怎麼樣,若是我真接了那帖子,且不說能不能贏,就算僥倖贏了,那柳成如何會放過我?而我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如何能躲得過一整個家族的追擊?」
那男子聽罷后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柳鳳吟會如此大方的承認了她的弱勢,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你這小姑娘倒是比那些個自詡正派的人有趣。」頓了頓后,他又問,「要跑就趁早,不過你打算逃往何地?」
柳鳳吟眸色一暗,沉聲說道:「這是我的秘密,與閣下無關。」
男子勾唇一笑,金屬質地的面具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語帶戲謔的調侃道:「姑娘怎麼如此冷漠?你要知道,現在有三十個人正加急趕往你這處。不過如果你告訴我你要去哪,我興許一高興就助你逃出去。」
說完后,他頑劣而姿態慵懶的打個呵欠,「我可不是什麼人都幫的,不過看你順眼而已。機會難得,你要想好。」
柳鳳吟斂下神色,腦子裡快速的權衡著利弊。
此人的話不盡然可信,但要是柳成真的派了這麼些人過來,她就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男子看出柳鳳吟的躊躇,薄唇輕啟:「你還是快些做決定吧,若過了十個數,就算有我從旁協助,你想要出去也都難如登天。」
這句話讓原本猶豫的柳鳳吟立馬就下出了決斷:「我打算去上京。」
受制於人的感覺很討厭,柳風吟半眯著眼看向樹上的男子,胸中憋著一口倔氣。
「上京啊……美人如雲,歌舞昇平,紙醉金迷,也因此人流密集,魚龍混雜,確實是個當縮頭烏龜的好地方。」男子說著不像話的內容,含笑起身,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從半空中飄了下來,髮絲輕揚,衣袂飄飄,宛若仙者。
阿華正好走過來,見到陌生人立即警惕瞪眼,這就要喝問來者何人,可惜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來人擒住,小雞仔般的被拎了起來。
「啊!……」驚呼還沒落音,被拎著的阿華,以及攀住男子手臂的柳風吟穩准降落在了距離柳府十條街的小巷中。
確定柳風吟站穩后,戴面具的男子忽地抽走她頭上的青玉發簪,如同來時一樣疾風閃電般的消失,唯有話音裊裊散在了她的耳旁:「好好活著,別枉費我救你這一片好心。要是死得太難看,我會找你算賬的。屍體也不放過的那種。哈哈……」
功夫真好!不過順手牽羊未免有失風度了吧?而且說的這是什麼話?嚇唬她,讓她死都不敢死?
柳鳳吟的收起複雜心緒,隨手盤起垂落的亂髮,拉著阿華走出巷子,順利從對面的馬棚處買下快馬和少量乾糧,開始了逃亡之旅。
兩人疾逃了一天一夜后,換了第三次馬,這才看著前方的景象,漸漸放緩了行進速度。
他們進入了一片山區,山中高木森森,暗影浮動,偶有烏鴉飛過,發出沙啞懾人的叫聲。
夜色已深,距離下一個城鎮還有差不多小半日的路程。柳鳳吟側頭看向阿華,她的臉色青白一片,一看便知是早已筋疲力盡,只不過咬牙撐著不說。
柳風吟便勒馬道,「今夜我們就在這森林中找個地方棲身吧,休息好了再上路。」
阿華欣然點頭,忍著身上的酸痛跳下馬,先行進入林間,迅速找到一個位於粗壯老樹邊的土洞。土洞僅有半人高,但阿華進去摸索過了,土洞洞壁結實,要是下雨也不怕被衝垮壓塌。
她走出土洞,揮手招呼道:「小姐,來這裡!」
柳鳳吟將馬拴在離樹洞一丈遠的另一棵樹上,同時沉聲提醒阿華道,「如今我們穿的都是男裝,你應該叫我公子。」
「是……一時之間沒改過來,小……公子莫怪。」
柳鳳吟輕輕頷首,略表滿意。
然而就在兩人收拾妥當準備合眼睡覺之時,突然,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從不遠處的密叢那邊傳來:「跑!快跑啊!」
柳鳳吟頓失困意,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東北方向。
難道有凶獸出沒?
按理來說,凶獸一般只會出現在森林深處,可她們如今在森林邊緣啊。
柳鳳吟還是當即握了匕首藏在了手中,先吩咐阿華藏好,接著隻身一人快速向聲音來源方向移去。
才一靠近,濃郁的鮮血氣息就撲鼻而來。
柳鳳吟皺了皺眉,她能斷定,這味道是人血不是獸血。更可怕的是,應該不止一個人的血。看來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
柳鳳吟小心翼翼撥開及人高的草植,眯起眼努力透過黑暗觀測情況。
深重夜色里忽然閃過一雙綠森森的眼睛……
竟然是銀狼!
狼是群居動物,通常情況下不會單獨行動。
柳風吟暗暗心驚,這群人運氣太差,遇見一群嗜血銀狼……
她估摸著情況不好對付,準備趁早開溜,卻不料前方忽然有一個人跌跌撞撞朝她所在的方向撲來!
「你怎麼躲在這裡,還不快點去救少主!」對方以極其厭惡的口吻叱罵道,毫不客氣地將她揪了出來,並推向頭狼所在位置!!!
柳鳳吟欲哭無淚的咬牙:看來今天最倒霉的人是她。
發現了新目標,頭狼似乎很高興。它前身微低,雙爪半張,血盆大口嗤嗤的出氣,冰涼月色下,那兩顆的鋒利獠牙閃爍著寒光。它貪婪的伸舌,舔去唇邊殘餘人血,再看向柳風吟時,目光中染上了輕蔑——或許柳風吟在它眼中已經是一道菜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頭狼撲來了!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