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簡輕語是坐陸府馬車回去的,回去的路上全程都在後悔沒將床單帶走,而是藏在了一個不知所謂的角落裡。
不過她在藏之前仔細查看過了,整個寢房都一塵不染,只有她藏床單的桌子上有一層薄灰,想來是陸府下人們打掃時經常忽略的地方,只要床單安安穩穩地藏上幾日,即便日後被下人們找到,想來為了掩飾失職也不敢讓陸遠知曉,而是直接將床單處理掉。
……前提是陸遠別比下人們先發現。
想到陸遠說要將她扔出去喂狗的事,簡輕語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姑娘,寧昌侯府後門到了。」車夫的聲音傳進馬車。
簡輕語回神:「多謝,你到人少的地方停下便好。」
「是。」
簡輕語輕呼一口氣,重新將面巾戴上,等馬車停穩后才緩步下去,然後從頭上拔了支金釵遞給車夫。
「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車夫忙道。
簡輕語神色微緩:「拿著吧,辛苦你跑一趟了。」這可是陸遠的人,她怎麼敢心安理得的使喚。
車夫還想推拒,但見她堅持,只好接了過來:「那就謝謝姑娘了。」
說罷,目送簡輕語進去之後才掉頭離開,他沒敢耽擱,直接回了陸府回話。
「這便是方才那位姑娘賞的金釵。」車夫說著,將金釵雙手奉於頭頂。
陸遠掃了一眼,沒什麼起伏地說了句:「長本事了,我的人也敢賄賂。」
車夫拿不准他是什麼意思,一時間緊張起來,還未等開口辯解,就聽到上首的人淡淡道:「不值錢的東西,收著吧。」
「……多謝大人。」車夫俯身叩首。
*
簡輕語一直到進了別院才有種渾身放鬆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困意隨之席捲而來,她睡眼朦朧地朝跑過來的英兒擺擺手,回到寢房便昏天暗地的睡了起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時分,簡輕語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道憂心忡忡的視線。
她:「……你是想嚇死我嗎?」
等待多時的英兒急忙端來一杯溫茶,不等送到她手上便著急地問:「大小姐身上為什麼藥味這般濃郁,可是受傷了?」
「沒有,是廉價的熏香用多了。」她不提還好,現在一提起,簡輕語頓時聞到了身上難聞的味道,在門窗緊閉的屋子裡熏了一夜嗆人的香,估計這會兒自己都腌入味了。
簡輕語眉頭緊皺,只顧著嫌棄身上的味道,並未發現英兒表情更加憂慮。英兒想問為何會用到廉價的熏香,可看她表情凝重,便也沒敢追問,只是待她喝完后才小心地開口:「大小姐這一夜去哪了?」
「辦了點事。」簡輕語喝完水,順手將茶杯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英兒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一張圓臉憋得通紅。簡輕語見狀失笑:「想問什麼儘管問就是。」
「……大小姐究竟辦了什麼事,以至於衣裳都換了?」她還是沒忍住,謹而慎之地問了出來,問完似乎又怕自己逾矩,又急忙補充一句,「大小姐若不想說,那不說就是,奴婢只是擔心大小姐,絕無逼問您的意思。」
簡輕語安撫地笑笑:「我沒生氣,你別緊張。」
「嗯……」
寢房裡靜了片刻,簡輕語見英兒不敢再開口,想了一下后問:「車夫是你雇的,他沒告訴你我去了何處?」
「奴婢只是付了錢,並未追問他旁的事,」英兒說完頓了頓,「但奴婢昨夜送您時,無意間看到您懷中的物件……可是綉春刀的刀鞘?」
錦衣衛衣飾鮮明又行事乖張高調,整個京都城的百姓都見識過,英兒能一眼認出刀鞘也不奇怪。簡輕語靜了片刻后緩緩點頭:「沒錯,是綉春刀的刀鞘,是陸遠先前遺失在咱們府中的,我昨日便是去物歸原主了。」
英兒聞言緩緩睜大眼睛,半晌才倒抽一口冷氣:「可是那日相親宴時……」
簡輕語點了點頭,英兒的表情便愈發震驚了。
「我先前在回京時與他見過幾次,也算是舊相識,但日後不會再有干係了,這件事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如今告訴你,是不想你為我擔心,切記不能外傳,知道嗎?」簡輕語溫和道。
英兒怔怔地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身上嶄新的衣裳,也不知腦補了什麼,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逐漸變成了心疼和難過,好半天哽咽道:「……大小姐放心,奴、奴婢必定會拚死守著這個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一看她的表情,簡輕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頓時一陣好笑,剛要解釋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但轉念一想昨晚沒發生的事,以前卻發生過無數次,說起來都是失節,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這般想著,她便沒有再多說,只是噙著笑道:「餓了,去給我弄些吃食吧。」
「是,大小姐想吃什麼,綠豆湯嗎?」英兒忙問。
簡輕語一聽到『綠豆湯』三個字,便想起昨日疼得要死要活的模樣,頓時表情痛苦起來:「不吃,我葵水來了,弄些熱乎的吃食吧。」
英兒愣了愣:「葵水?什麼時候的事?」
「昨日夜裡來的。」簡輕語嘆氣,不太想回憶當時的尷尬。
英兒頓時睜大眼睛:「那您現在豈不是很疼?」她伺候大小姐的時間也不短了,最是了解大小姐的體質,若是葵水到的前兩日吃了寒涼之物,那整個葵水期間都會很疼。
聽到英兒的問題,簡輕語頓了一下:「昨夜是疼的,但是今早起就不疼了。」
「……真的?」英兒不大相信。
簡輕語認真點了點頭:「真的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否則大小姐又要受罪了。」英兒見她精神尚可,不像先前疼時的樣子,頓時就放下心來,趕緊去廚房給她弄吃的了。
簡輕語目送她從屋裡離開,好半天才生出一點疑惑——
她為什麼不疼了?
簡輕語想了半天沒想通,乾脆就不想了,懶散地滑倒在床上,翻個身繼續躺著。
然後就突然覺得空落落的。緊繃的弦突然消失了,放鬆的同時又有種悵然和不安,那種『事情還沒結束』的感覺又涌了出來。
簡輕語抿了抿唇,乾脆也起身往外走去。
已經是黃昏時分,落日將雲霞染成絢爛的顏色,不再燥熱的風從花間拂過,帶來了沁人心脾的味道,也沖淡了簡輕語身上苦澀的藥味。
簡輕語揉揉還算舒適的小腹,直接在院中坐了下來。
英兒很快端著吃食過來了,簡輕語本來只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才會叫她去給自己弄吃的,但這會兒聞到飯菜的香味,頓時有了胃口。
一桌菜很快被她吃得七七八八,簡輕語卻捨不得放下筷子,直到吃困了才依依不捨地結束用餐。
「奴婢陪您去園子里走走吧,免得晚上積食。」英兒提議。
簡輕語睏倦地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再回房睡會兒。」
「您白日里已經睡了一天了,還要再睡嗎?」英兒有些擔憂,「萬一晚上睡不著了怎麼辦?」
簡輕語慵懶地起身往寢房走:「睡不著了再去園子里走動,這樣既不用犯困,也不必積食了。」
英兒:「……」她說得好有道理,可聽起來卻哪裡不對。
沒等她想通,簡輕語便已經回屋歇著了,她只能無奈地嘆了聲氣。
事實證明英兒是多慮了,因為簡輕語回房剛一歇下便起了高熱,昏昏沉沉的怎麼叫都叫不醒,根本不存在晚上睡不著的可能。
後半夜時,簡輕語隱約聽到英兒著急的呼喚,她想安撫一下咋咋呼呼的丫頭,但嘴唇只是動了動,便無奈陷入了更深的夢境。
這場病來得又凶又急,在大夫一日三帖葯的作用下才勉強去了高熱,但依然低燒不斷。簡輕語始終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她知道寧昌侯來過幾次,秦怡和簡慢聲沒有出現過,意外的是簡震竟然也來過,只是不知跑來做什麼,待了不到一刻鐘便走了。
簡輕語清楚地知道誰來過,卻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某個夜晚,半夢半醒的她彷彿落入一個帶著涼意的懷抱,她還燒著,身上一陣一陣的出汗,一接觸到涼意,便舒服地悶哼一聲,接著就感覺一根手指點在了她的唇上,稍向下用力,便抵開了她的唇齒。
一粒苦澀的藥丸被強行餵了進來,簡輕語蹙起眉頭試圖反抗,卻昏昏沉沉地失敗了。
「一切才剛開始,要快些好起來。」
薄涼的聲音響起,簡輕語輕顫一下,縮成了更小的一團,緊緊地倚在他懷中。不知這樣堅持了多久,意識漸漸變得清晰,許久之後艱難地睜開眼睛。
門窗緊閉,桌上燃著幾根蠟燭,英兒趴在床邊一頓一頓地打瞌睡,四周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而她,正一個人躺在床上,而不是倚在誰的懷中。
剛才是在做夢?她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還未等有所反應,突然痛苦地『唔』了一聲——
她方才吃什麼了,為什麼嘴裡這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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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語:總覺得睡著的時候被誰威脅了
陸遠:呵
今天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陸大人,88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