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招搖過街
不得不說,京城街道的繁華程度,那是蘇小江從未見過的:來往的人接踵摩肩,多是三五成群走在一起,邊走邊逛,攤子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商品,路邊的商販吆喝著,招呼蘇小江看看新到的玉器。
再往前走去,街邊酒樓上聚著一群少年,多是人族,僅有一兩個巫族少年眾星捧月站在中間,手裡搖著扇子,腰間墜著香囊,風流倜儻,好一個貴族少年。
而此刻,一群人在樓上正鬨笑著說些什麼。
天啟建國已有百年之久,巫族和人族階級仍舊存在,但已遠遠不及太祖時候那般苛刻——戲樓里的表演,落座率最高的便是巫人與人族之間的不倫戀;小道雜書里,人族與巫族不倫戀情可謂蕩氣迴腸,感人肺腑,扼腕稱嘆。
樓上的那群少年,中間眾星拱月站著的是巫族少年是貴族公子,旁邊圍著的人族都是他的僕人,此刻正拾掇著叫為首的巫族少年給蘇小江拋個香囊。
「公子,這女的雖然是個人族,但你看她穿著太醫院的官服,是宮裡的人呢!」
「是啊是啊,公子,你就拋給她一個香囊么,說不準人家對你也有意思呢……雖然不能在一起,但這姻緣咱們該抓住就要抓住,可不能讓它白白溜走啊!」
一群人起鬨:「拋吧拋吧!」
少年紅著臉解開了腰間的香囊,緊張地趴在欄杆上,左右打量,確保除了自己一群人沒人注意他之後,鼓起勇氣向經過樓下的蘇小江拋過了一個香囊。
蘇小江坐在馬車前面呢,冷不丁被什麼東西砸頭上了,砸得她腦瓜子嗡嗡作響。
等回神,蘇小江一把掀開帷帽,擼起袖子正準備叫罵高空拋物很危險,猛地抬頭,跌入眼帘的卻是一個一臉羞澀的巫族少年。
什麼情況……不是說巫族為尊人族為卑,不得通婚的么。
這個巫族少年是嫌他自己沒吃過愛情的苦么……瞎追求什麼刺激跟孽緣?
蘇小江傻乎乎地握著那香囊,何廣陵卻馬不停蹄,早已駛出很遠了,將扔香囊的少年遠遠甩在了後頭,亦將樓道上僕人們的笑聲落在了馬車後面。
何廣陵瞄了一眼蘇小江手裡的香囊,揶揄她道:「佩珠姑娘長得真是討人喜愛,難怪子怡御醫這麼個不近女色的人,如今也被姑娘俘虜了。」
既然是人家扔來的,不要白不要,蘇小江將香囊別在了腰間,耐著性子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與左師父之間真沒什麼。」
「胡說,我可從未見過太醫那麼緊張一個人,你可不知道,剛才太醫提著劍下去的時候真嚇著我了!」
乍一聽這話,蘇小江心裡還真有些被他唬住了,但轉念一想,蘇小江琢磨過來了,叉腰生氣問道:「我被人掐著脖子提起來了,你不但不出手幫我,還坐在馬車上看戲?!」
「這……這……」何廣陵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眼神飄忽,尷尬一笑,「那……我不是被嚇著了么?」
蘇小江發出一聲輕哼,盤腿坐在何廣陵身邊,靜靜看著眼前這盛世美景,但不知不覺中,她腦迴路就不知道轉到哪兒去了——孤月謹送她的那塊玉佩,她一直以為那是一塊有瑕疵能辟邪廢料,經過今天大漢一提點,蘇小江才想起把玉佩當掉,至少能賣幾百兩金子。
細細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蘇小江忍不住笑出了聲:有了這塊玉佩,她也就有了尋樂子的資本了。
孤月謹啊孤月謹,你送的這塊玉佩真是幫了大忙!
剎那間,蘇小江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將那塊血玉塞進了懷裡,寶貝地拍了拍。
她蘇小江決定了,等待會兒逮著機會,她就溜了,再把這玉佩一當,花天酒地,燈紅酒綠,忘記所有煩惱!
這麼想著,蘇小江眯眼笑了起來,伸手,用力吸了一口京城裡瀰漫著脂粉香氣的空氣,只覺得通體舒暢。
何廣陵見狀,打趣問道:「姑娘在想什麼呢?這麼高興。」
蘇小江沉默不語,只是微微向上翹的嘴角騙不了別人。
忽的,她想到了什麼,指著拉車的一匹馬,興沖沖問道:「何叔,我能騎馬么?」
「這……」
「我還沒騎過馬呢,再說由您在後頭看著,我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可是這馬匹性子烈的很,萬一將你傷了怎麼辦?」
一聽這話蘇小江可不高興了,叉腰反駁回去:「何叔,你這可就看不起我了,所謂一物降一物,它性子再烈,有我性子烈么?!」
何廣陵拗不過蘇小江,值得把她送到了馬上去,臨末了還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囑她,叫她抓穩了韁繩,千萬別放,還有坐穩了,別掉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了。」蘇小江握緊了韁繩,朝何廣陵揮了揮手,叫他放心。
「駕!」蘇小江還是第一次騎馬,咧著嘴笑著,輕輕夾了一下馬背,那匹馬立刻和其他馬慢慢跑動起來。為了防止自己被顛下去,蘇小江夾緊馬背,緊握韁繩,等平穩下來了,笑著扭過了身子,準備和何廣陵炫耀騎馬也沒什麼難的,可就在她轉身後,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何廣陵身邊的左星瀾正看著她笑。
左星瀾正盤坐在她之前的位子上,撐頭看著她,見蘇小江回頭了,甚至朝她揮了揮手。
彷彿之前兩人之間不曾存在爭執一般……
蘇小江怔怔地也朝左星瀾揮了揮手,看著左星瀾臉上的笑,有些摸不著頭腦,皺眉瞪了他一眼——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
何廣陵一邊駕車,一邊不忘揶揄蘇小江:「姑娘性情坦率,心裡想著什麼臉上都說出來了,可真叫人羨慕。」
蘇小江聞之,輕哼一聲:不就是變相的說她沒心沒肺唄。
早年蘇小江背過一首詩,裡面有這麼一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招看遍長安花」,說的是詩人策馬賓士在春花爛漫的長安道上,馬蹄格外輕盈,不知不覺就把長安的繁榮看遍了。如今蘇小江坐在馬背上,招搖過街,長安盛世美景入她眼中,一時也體會到了詩人當時洋洋得意之情,更別說還沒走幾步,又有一個香囊砸她身上來,蘇小江回頭看始作俑者,只見是個在飯店打雜的人族少年,羞紅著臉,見她回頭,朝蘇小江展顏一笑,微微頷首。
「我就說佩珠姑娘是個討人喜歡的吧,您看看,這出來才一回兒功夫,就被砸了兩個香囊了。此等好姻緣,上哪兒找去哦?」何廣陵酸溜溜地說道,轉身看向左星瀾,想向他訴訴苦,卻眼尖地看到了他手裡抓著五個香囊,頓時愣住了,氣呼呼地往旁邊挪了挪,離左星瀾三尺遠,賭氣甩了馬一鞭子。
速度猛地加快,蘇小江差點被馬甩地上去,等好不容易安穩住了,她回頭指著左星瀾笑,伸出了手,朝何廣陵比了個五,說道:「何叔,您是沒看見剛才樓上的一群巫族貴小姐朝左子怡他拋媚眼呢!為了決定誰給他扔香囊,一群小姑娘都打起來了,最後一口氣扔了五個下來,你說這算不算是求都求不來的姻緣?」
「剛才就應該叫那馬兒把你顛下去,省的你在這兒聒噪,說個不停!」
何廣陵白了蘇小江一眼,卻是暖心地將鞭子收到了身子後頭去,不敢隨便再提速了。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一座府門前停了下來。
「我們到將軍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