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入了殿,兩人就不敢在作妖了,規規矩矩的給坤帝行了禮就退到了一旁。
坤帝見此,反倒是莞爾一笑:「沒成想,京中赫赫有名的兩位公子這會兒倒是安靜得很了。」先前,就有小太監把兩人在一旁側殿里拌嘴的事兒一字不落的講給了坤聽,惹得他大笑不止,原還道去了西賀一趟讓這些城裡紈絝穩重了,這下看,這骨子裡還是沒變嗎?
「別拘禮別拘禮,你們這猴兒氣性朕又不是今日才知,湯圓,給兩位公子看座。」
「是。」
很快,小太監們就端了兩張椅子進來,寧衡沒客氣,讓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溫四想著自己才不是猴兒脾性,都是寧衡帶壞他的,也氣悶似的跟著落了座。
殿中再無了旁人,坤帝這才與他們說起了正事:「此次西賀一趟你們二人出力頗多,朕已聽工部的人說過了,當日派你們前去協助當真是沒錯。」
在這等於國有利的事情上被當今給稱讚了一番,讓寧衡兩個頗有些不好意思,寧衡擺擺手,難得靦腆起來:「陛下過獎了,我們也沒做什麼大事。」
如今回想起來,在西賀的那些日子對寧衡來說還頗有些意思,不同於普通官員一般需要被管束、被約束著,在哪兒他們做事自有自在,活計雖沒多體面,但勝在一個新奇。
溫四也推脫著:「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坤帝撩了撩鬍鬚,見他們如此謙虛含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如今你們既然回來了,那往後有沒有甚想頭,莫非還要插科打諢過下去?」
這意思就是明擺了只要他們開口就給安排正事的意思,寧衡和溫四聞言都有點意動,雖說來之前家中長輩們也淺淺說過這點,到真到坤帝開口心裡頭難免有幾分激動。
不過……
「回陛下,在下倒是想去工部裡頭做些事兒。」寧衡這回去了西賀,跟工部的人接觸久了也知道都是些什麼人,比起其他幾部來說,工部裡頭的彎彎繞繞要少了許多,直腸子多,少了勾心鬥角他心裡也舒坦。
坤帝也沒多少意外,扭頭問著溫四:「小容你呢,想過去哪兒沒?」
溫容想了想,道:「在下也想去工部。」
寧衡臉上一僵,眼角餘光朝溫四撇了撇,嘴角微微動了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無恥。
溫老四果然無恥得很,溫家一堆人都在吏、禮當值,如今見他提了工部竟然也當面跟他搶了起來,別以為在陛下面前你就能得逞!
「你們兩個本就掛在工部名下,如今去工部也是名正言順的,衡哥去工部我倒是了解幾分,小容怎的也選了工部?」別說寧衡好奇,就是坤帝都好奇起來。
溫容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只是他向來面無表情,倒是不顯眼:「工部甚是有趣,所做之事也是為國為民,既然如此,去哪兒不都一樣?」
何況,自己是什麼人溫容還是知道的,雖說是比寧衡多了些才學,但他為人傲氣,又不圓滑,便是仗著溫家之勢在其他部站穩腳跟,也並非憑藉著自己的本事,往後的路還長,靠一時靠不了一世,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而工部這群人就不同了,反正個個都是些不懂圓滑的人,他進去卻是正合適。
「好好好。」坤帝又道:「既然你們想去工部,那便擇日去報道吧。」談完了正事兒,坤帝又與他們隨意閑聊了兩句,便道:「既然都進宮了,你們也去看看給皇后和貴妃吧。」
「是。」
兩人都順著應了下來,而後便有兩個小太監帶著他們去了後宮之中。
跟著寧衡的還是湯圓,臨走之時,坤帝給了溫家面子,說待會去皇后的宮中陪他們用膳,去綉春宮的路上,湯圓還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表情,猶猶豫豫的說道:「小爺別介意,陛下自然不會厚此薄彼的,等去了皇後宮中后,定然會來綉春宮陪貴妃的。」
寧衡搖搖頭,他有什麼好介意的:「帝后乃國之根本,陛下同娘娘關係密切定然也是所有人願意見到的。」
他們寧家的姑娘已經得了陛下的寵愛,總不能把人溫家的體面給搶了吧?否則這成什麼了,要知道溫寧兩家如此平和,也正是因為這井水不犯河水。
雖說,這也非長久之事。
「是是是。」湯圓一聽,心裡頓時鬆了口氣,趕忙帶著他往綉春宮去,路上還奉承了他兩句:「小爺帶來的牲畜已經送到綉春宮了,那雞哦可有勁了,聽下頭的小太監說,去捉出來的時候那手還被啄了幾口呢。」
寧衡仰著頭,心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誰養的?不過他在湯圓身上轉了一圈,噗嗤一聲兒笑了出來:「小湯圓,你可別說人小,先瞧瞧你自個兒?」
不一樣又小又圓?
湯圓嘟著嘴,不吭聲兒了。
行到那廊下,寧衡走在前頭的步子一頓,湯圓繞到前頭來,不解的問著:「怎麼……」
當看到前頭某處時,他圓滾滾的眼頓時一厲,上前了兩步:「麗嬪娘娘怎麼在這兒,這廊下一池泉水,娘娘要賞那荷葉鋪面兒也得在廊上看著不是,在外頭萬一一個不小心,那可如何是好?」
麗嬪是個年輕鮮活的小姑娘,聞言便委委屈屈的低著頭,嬌滴滴的:「公公這話倒是讓本宮好生不解,這管天管地的,湯圓公公莫非還管到本宮頭上來了?」
湯圓定定的看著人,好一會兒才道:「自是不敢,娘娘如今聖得隆恩,又豈是奴才一個小太監敢妄談的。」
麗嬪臉上的傲然清晰可見:「你知道就好。」她修長的指尖點了點,道:「這是誰,一個外男在這後宮里見了本宮怎的不知迴避?」
湯圓一口氣就憋在了心裡頭。心道你也知道是外男,怎的不知避退,這廊橋過去就是綉春宮,這裡又不是御花園,跑這兒路口來堵著不就是想截胡陛下嗎?雖氣得很了,但他還是板著臉介紹起來:「這是寧國公府的小公子。」
麗嬪蹙著綉眉,身邊有宮婢忙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她這才認真打量了寧衡一眼:「原來是貴妃娘娘的胞弟。」
這一聲兒貴妃娘娘幾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兒,彷彿還帶著點嘲諷一般,聽得寧衡心裡那個窩火啊。
打從他啊姐入了宮后,他在這宮中行走了不知多少回,還從沒後宮那個嬪妃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講話,也沒有那個嬪妃膽敢這樣暗裡嘲諷他姐姐。
這個麗嬪是何來頭?
「既然娘娘在這兒賞花,那奴才就帶寧公子去綉春宮了,晚了,怕貴妃娘娘等急了。」湯圓也不客氣,直接帶著人便走了。
等他們走後,麗嬪冷下了臉,不忿的說道:「這個湯圓仗著是碎總管的徒弟向來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等本宮佔了陛下的心,定然要他好看!」
「娘娘慎言!」身邊的婢女們嚇得花容失色。
「怕什麼。」麗嬪不以為意,眼底是熊熊野心。如今她確實拿這些人沒法子,但如今她已經入了陛下的眼,總有日能得了寵愛,到時,別說一個小小的湯圓,便是貴妃又如何?
橋上,寧衡也問起了這麗嬪的來歷,湯圓正憋著氣呢,一五一十的給他說了起來:「麗嬪娘娘是年前入的宮,一直住在德配殿,不過這麗嬪有幾分手腕,籠絡住了主殿的張妃娘娘,帶了她幾回,陛下見她那嗓子唱小曲兒動聽,倦怠時召她唱過兩回,恰碰到了節,皇後娘娘給各宮提了位分,見她入了陛下的眼,便也給上了位分。」
如此一說寧衡就懂了,不屑的撇撇嘴。
不就是個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嗎,這還沒得寵呢就開始耀武揚威起來,宮中水深非常人所見,麗嬪如此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到了綉春宮,貴妃早早就讓寧枝守在了外頭,一見他們,寧枝便喜笑盈盈的把人帶進了殿中,裡頭,五皇子陳珍正陪伴貴妃身側,見寧衡到了,他一下跳起來,扒在他身邊兒,眼眸里滿是閃亮:「小舅舅,你去西賀后覺得如何,那裡真是青草滿地、全是外族之人?」
寧衡先給寧凝問了安,這才笑著拍了拍陳珍道:「你想知道啊?」
陳珍下意識點點頭,而後又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對,你可別又唬我!」
「我才不唬你。」寧衡拉了人坐下,這才咧開嘴:「我就是不告訴你。」
「你……不就是打量著我沒去嗎!」每個男子身上都有一股豪邁之情,一想著那萬里河山,駿馬狂奔,便是年少的陳珍都覺得心中沸騰得緊,他只得扭頭跟寧凝求起了情:「母妃,你同父皇說說吧,下回我也跟著去行不行?」
寧凝含笑看著他們嬉鬧,聞言臉都沒變一下,語氣溫言軟語的:「你去做何,他們是去做正事的,你忘了你父皇說的了,皇子皆不可摻和進去。」
「可兒臣就是想去。」陳珍軟巴巴的說著,這頭寧衡又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道:「想騎馬何必捨近求遠,趕明兒我帶你去外頭走走不就行了。」
「真的?」
「真的。」
在寧衡的保證下,陳珍這才滿意了。
寧衡哄住了人,細細打量起了正位的貴妃。幾月不見,貴妃的身段比之前要豐潤起來,臉上著了淡淡的妝,貼合又素雅,她的臉頰飽滿,又被寵愛了數十年,臉上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一笑起來,便泛著少女的甜美,對比方才他碰見的那位麗嬪,貴妃更顯得跟小姑娘一般。
而見她如此,寧衡不自覺的憂慮便舒展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