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鄙姓費。請問小姐貴姓?
打完這通越洋電話,墨蘭與美國的師生們統統來個不告而別。給恩師,也只是留了封信,註明了:曾幾何時,年幼不知事,以為知識便是知識,卻不懂知識為何而用。謝恩師,期待某一日再相會的日子,屆時墨蘭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悔恨。知識用到地方,方才是正道。
還是舊金山來往國內的飛機場。前天,她在這裡的出入口歡心期待某個人。現在,她要開始遺忘這個人。
結果,又重複起那一天的場景。一排黑色保鏢站在登機口兩旁。這一回,墨蘭心裡沒有惱怒。吳梓陽說的一點也沒錯。人生來,便有尊卑之分。無論多發達多民主的國家,都會或多或少地存在差異的歧視,基於財富,基於地位,基於樣貌,基於才情,缺一樣都不成。高幹名門皆因此而生,多少富有子弟的兒女生來註定擔負光宗耀祖的責任。所謂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她以前太不懂事了,想自己撇下家族的責任在外逍遙,現在回頭還是岸。姐姐蕙蘭教誨的沒錯,男人,怎能比得上家人重要?
前面的兩名登機旅客,大概是來舊金山觀光旅遊的夫婦,等了會兒,便是不耐煩起來:「什麼大人物?如果是大人物,不能自己包機嗎?」
是大人物就得包機?不知道現在國內抓反**正著緊嗎?真是大人物,才不會包機。
墨蘭在那對夫婦背後好心地噓一聲。常言說的好,禍是從口出,要發牢騷,也得看場合,至少不要丟自己國人的臉。這個是國際機場,四周都是外國人看著呢。
那對夫婦齊齊轉回頭來看她。
墨蘭今日穿的不再是孩子氣的恤牛仔褲,而是著了蕙蘭送的一套正裝。上身為幹練整潔的白色小西裝外套,襯著一件有花翎的銀色條紋襯衫,下邊為黑色包臀字短裙,修長的雙腿搭了一雙五公分的紅色高跟鞋,與她唇瓣上抹的嫣紅相映成輝。整個人從頭看到腳,白、黑、紅,與一雙薄而長的無框眼鏡,彰顯充滿內涵的氣質與品位。看上去,就像是代表某個高企的精英主管。
那對夫婦不約而同被她全身煥發的壓人氣勢給鎮住了,低下頭去嘀咕:「是哪裡來的官方女部長?」
墨蘭聽到他們的咕噥聲,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前邊的登機口這時候兩排保鏢散開,允許日常旅客通行了。旅客們排隊依次上機。
在經濟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墨蘭前方正對的恰是頭等貴賓艙門,兩名酷裝大哥守在門口兩邊。據這個陣勢,她想不到會是什麼樣的人在裡邊,隨手從袋子里取出一本雜誌翻了起來。
飛機起飛后正常飛行。空姐給每個旅客開始分發飲用水和飛機餐。
墨蘭喝了口水后,把頭靠在座位的枕上舒緩一下眼睛。她的位子挨靠機窗,望出去,能見白雲朵朵漂浮在碧海里,如夢如幻。她不由地浸入沉思中,旁人從她一雙緘默的眼眸里看不出她的情緒。
旅程度過了大半的時候,外面奠色轉入了夜間。夜裡奠空黑壓壓的,可就不怎麼好看了。墨蘭把窗帘拉下來,靠著座枕小憩會兒。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忽覺座位底下搖搖晃晃起來,她警覺地睜開眼。機艙內此時已人聲沸騰。空姐來來回回地走動,告訴大家系好安全帶,不用緊張,只是飛機遇到了氣流,很快便能恢復正常。但是,前面頭等艙的門忽然嘩的打開,出來的一名中年男人神色慌張地走出來,向空姐用英語交流。
因近挨著對話的兩人,墨蘭聽明白是頭等艙的客人發病了,要找醫生。
「。費這次出行因是急事,沒有帶家庭醫生隨行,他向來有心臟病。」
空姐一聽神色也慌張起來,一邊要同事馬上進行廣播,一邊在鄰近的客人們中問詢:有沒有醫務人員乘坐本機?機艙內的廣播隨之發出了求助信息。然廣播一遍遍地播出后,機艙內仍是一片死寂。或許剛好本機內沒有醫務人員搭乘?
墨蘭見狀舉起手,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我學過一點急救知識。」
頭等艙裡面出來的中年男人望向她,以一種近乎苛責的目光審視她上下:「你是醫生?」
「不是。」
「是護士?」
「不是。但我在舊金山大學急救中心見習過。」
「不是專業醫護人員。」那人喃喃,顯得猶豫不決,「費老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不能被人當做試驗的小白鼠。」
墨蘭想說:即使我是醫生,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會去救你的人。
然而,頭等艙的門嘩的再敞開,這次裡面走出來的男人與中年男子明顯不同。黑得近乎是墨的頭髮,額前沒有劉海,頭髮短,有點像平頭,但配在這個三十歲左右男人斯文漂亮的臉上,只能顯得剛柔並濟,完美得讓人驚嘆。上身灰色薄西裝里的白襯衫無束領帶,隨意解開的領結扣子里露出的鎖骨與肌肉,也都是力量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很隨意,卻也很乾練,至少不是個泛泛之輩。
「三少。」中年男人帶了敬意稱呼他。
「陸叔,怎麼樣?找到醫生了嗎?」他抓住中年男人的胳膊,認真地問。
陸叔把嘴貼在他的耳朵邊上嘰咕了一陣。他點了點頭,走過來站在了墨蘭面前,伸出一隻手道:「鄙姓費。請問小姐貴姓?是哪裡人?」
「姓傅。留美中國學子。」出於禮貌,墨蘭也把手伸出去,想禮節性地與他握一下手。
想不到,他是一會把她伸來的手緊握住了。她輕微地攏眉,他的力道蘊含了一種可怕的力量,似乎可以瞬間將她的手揉得粉碎。
「傅小姐。現在飛機上沒有專業的醫務人員,只有你學過一點專業的醫學知識。我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但希望你盡全力搭救費老先生的性命。」費三少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鬆開墨蘭的手。
墨蘭輕輕抬起眼皮,沒想到這人力氣大,說話卻是十分的斯文,她點了點頭說:「人命珍貴,我不可能把人命當做兒戲。」
「很高興傅小姐能通情達理。」費三少這才鬆開了她的手,並做了個「請」勢,「請往這邊走。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