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墨蘭深得太夫人卞氏寵愛，打小就沒少來林府，差不多都快把自個兒當成林府的小姐了。可饒是如此，聽到她反客為主，將林府視為自家後花園，林熙桐兄弟仍然十分無語。
見過自以為是的，沒見過這麼自以為是的。林墨蘭以為她自己是誰？三房早已從林府分了出去，林墨蘭頂多算是林府的親戚，她難不成還以為，有個寵她的祖母給她撐腰，她就能夠在林府充大小姐？快醒醒吧！若是太夫人真有那麼大的能耐，只怕當初林家三爺和林家四爺也不會還未成親就被分出去單過了。
林家世代從軍，可這一代，進入軍隊的只有林將軍和林將軍的二弟。這其中，固然有林家三爺、四爺本事不如頭上兩位兄長的緣故在，可又何嘗不是林將軍與林家二爺不願兩個沒有本事卻懷有異心的弟弟入伍給他們添亂？
林將軍與林夫人脾性很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拿捏住人的命脈。譬如對林家三爺和四爺，若這倆人只是佔佔小便宜，或是在太夫人面前挑撥挑撥，讓林將軍夫婦挨幾句訓，給林將軍夫婦添點兒堵，林將軍夫婦根本懶得管。可一旦林家三爺和四爺觸及了林將軍的底線，對林家老太爺留下的舊部指手畫腳，並想要插手林家繼承人之事的時候，就被林將軍毫不猶豫地收拾了一頓，半攆著出了林家，自此失去了林家在官場與軍中的一切資源。
沒了優渥的生活，沒了林家的資源賦予他們的底氣，他們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插手某些事的資格。
作為林將軍夫婦的親子，林熙桐與林熙靖也深得父母的真傳。一般的小心思小算計，他們懶得管，可一旦有些人越界了，他們不介意連爪子一併給那些人剁了！
對於林墨蘭和林熙昊這對兄妹，他們自認還是頗為寬容的。縱使再怎麼不喜歡秦氏，他們犯不著遷怒到兩個小毛孩兒身上。但要是這倆小毛孩兒把客氣當福氣，把林家大房的寬容視作理所應當，呵呵，那就對不起了！尤其是林墨蘭，想以林府的大小姐自居，也要看林家人答不答應，以及林嬌怡這個林府真正的大小姐答不答應！
況且，退一步說，就算林家大房不與林墨蘭計較這些，林墨蘭與其兄林熙昊眼下的舉動，也實在是任性、失禮、毫無頭腦。林熙桐與林熙靖就不信這兩兄妹看不出來太子與姜世子已然準備離府回宮了。可他們在做什麼？他們居然纏著人不讓人走！就因為他們想要討好太子，所以太子就得留下來配合他們？什麼道理！
林熙昊與林墨蘭已經不僅僅是沒有眼色、沒有自覺了，他們根本就是來給林府招惹禍端的！若不是林府本身聖眷濃厚，又因著小糰子這一層關係，與中宮一脈頗為親近，只怕就憑兩兄妹這番毫無頭腦的話，林府已經把太子和姜國公府給得罪了！
林熙靖看著林熙昊與林墨蘭，面上劃過一絲嘲諷與輕蔑：「堂弟與堂妹來我林府時沒有遞帖子，我原以為你們只是想念祖母了，想過來看看祖母，這才沒有派人阻攔。誰知二位似是別有意圖？」林熙靖直白的點出林熙昊與林墨蘭不請自來的事實，那輕蔑的眼神讓林熙昊兄妹覺得麵皮子被人盡數扒了下來，狠狠地往地上踩。
林熙靖怎麼敢這麼對他們！他怎麼敢！
林熙昊想開口說話，被林熙靖凌厲的一眼狠狠地瞪了回去：「我這是在教導堂弟與堂妹禮儀呢，堂弟不好好聽著竟還想隨口插話？怎麼？我這個做堂兄的教不得你們了？若是堂弟與堂妹不願聽，就請在家裡頭學好了規矩再出門吧，省得在別人家丟人現眼！」
「堂弟堂妹也別嫌我說話難聽，在別人家裡做客，就該有做客的自覺才是。自個兒都不把自個兒當客人了，那麼，你們這等客人，我林國公府還真就不能招待了！」
林熙桐冷冷地總結道：「不請自來、反客為主、君前失儀，你們敢來，我們卻不敢迎你們進來！林叔，送客！」別看他平時嘴角邊掛著笑，總是溫溫和和的樣子，一旦他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那雙深刻不測的黑眸，就莫名的令人發憷。
「是，大少爺。」林叔朝著林熙桐恭敬地行了個禮。
林叔是林國公府的管家，為人有能耐且忠心耿耿，頗得林將軍器重，因此被賜予了林姓。一邊兒是國公府的正統嫡出少爺，一邊兒是除了太夫人的寵愛什麼也沒有的親戚，他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兩位，請吧，林府不歡迎你們。」林叔看向林熙昊與林墨蘭的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就像在看著兩個死物一樣。
林熙昊與林墨蘭在林國公府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待遇，兄妹倆的眼睛頓時紅了。林熙昊比較衝動，像頭被激怒的小牛一樣，率先沖向了兄弟倆中看起來比較好惹的林熙桐。誰知道，看起來文弱精瘦的林熙桐輕輕鬆鬆便架住了長得十分結識的林熙昊，將他壓制在原地，動彈不得。
林熙昊見自己討不到便宜，張嘴就想咬人，誰知還沒來得及下口，就聽到「咔嚓」一聲，他的下巴已經被林熙桐先行卸掉了。
「哇！」林熙昊疼得兩眼冒金星，毫無形象地哭了出來。一旁的林墨蘭氣憤地跺著腳大聲道：「壞人，欺負我們！阿娘說得沒錯，林府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就會欺負人！你們等著，回頭我就把這些都告訴祖母！祖母！祖母！救命啊！堂兄要把我和哥哥給打死啦！」
林墨蘭帶來的婢女見勢不妙，早已一溜煙跑去太夫人房中搬救兵。
林熙桐和林熙靖兄弟只冷眼看著，卻沒有阻止。做得越多，才會死得越快，不是嗎？
三房上趕著要在大房的地盤上鬧事兒，大房也不會因為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之類的大道理而替三房費心遮掩。他們大房可沒有先動手，做任何對不起三房的事，是三房不顧念親戚情分，一次次的挑釁大房。若是有朝一日，大房忍無可忍，被逼無奈清理門戶了，那也是三房自找的不是？
「讓太子殿下見笑了。」林熙桐沒有再理會這對小小年紀便移了性情的兄妹，轉頭看向太子，目光中帶著微微的歉意。
太子在要回宮的時候冷不丁地撞上這出鬧劇，正目瞪口呆呢。太子雖竭力維持他那張「威儀十足」的小面癱臉，但到底還是年歲小了些，功力不太夠，從他的臉色中，不難看出他在想什麼。
「無妨，家族大了，總會有那麼幾個不成器的族親，武安侯與晉寧伯好生管教也就是了。只是，這兩人衝撞了孤，孤是不願意輕饒了他們的。武安侯和晉寧伯說說，這事兒該怎麼辦吧？」
太子微微揚起了下頷，露出了孤傲的弧度。
這個時候的太子，身上儘是天家貴氣，凜然不可侵犯。方才那嬌憨可愛、任由小糰子差遣的太子，彷彿只是林熙桐與林熙靖看到的一個幻影。
「臣定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林熙桐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不如臣先送殿下回宮，由二弟留下來處理此事吧，不然殿下可要誤了回去的時間了。」
原本太子是留出了較為充足的時間回宮的，可被林熙昊與林墨蘭這麼一鬧，時間便顯得有些緊了。
太子也怕回宮晚了會受到明宣帝和姜皇后的責罰，日後想要出宮更為不易，遂點了點頭：「好，就由你和舅舅……」
「且慢！殿下容臣婦說句話——」卻在此時，太夫人卞氏趕到了。林熙昊與林墨蘭頓時哭著撲向了太夫人：「祖母，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太夫人一邊拍著林熙昊與林墨蘭的背，安撫著兩個孩子，一邊道：「太子恕罪，我這孫兒和孫女兒是第一次見到太子這樣的貴人，激動之下，難免失了禮數。我原想著，他們雖年幼，有堂兄提點著，應該不妨事，可誰知……」她瞥了林熙桐與林熙靖一眼，眼中滿是厭惡與痛惜，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的這段留白，足以誘發別人豐富的想象力，可惜，太子根本不願意聽她說話。幾次三番被人阻了回宮的行程，讓太子的心情頗為糟糕：「孤要擺駕，老夫人竟不許。孤倒是不知道，孤進了林府想要離開，竟還要得到老夫人的准許！日後，孤想出宮，要不要先來向老夫人請示一下行程？」
太夫人聽了這話，這才意識到她直接喝住太子的行為有多麼的不妥當：「太子殿下，臣婦……」
「行了，老夫人不必說了！孤知道老夫人想說什麼，孤不同意！他們兩個衝撞了孤，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若是輕輕饒過了他們，日後，別人還當孤好欺負呢！聽著，這是孤的意思，必要重罰他們二人！若有人敢違抗，就是以下犯上！」
「老夫人也別急，衝撞孤的人里還有你一個呢。敢隨隨便便的喝住孤，老夫人好生威風！待孤回了宮，定要好好與皇祖母和母后說道說道！」
說著，竟直接離開了林國公府，沒有再給太夫人開口的機會。
太夫人怔怔地看著太子與姜世子的背影漸漸遠去，車輪轆轤聲再不可聞。
彼時，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她心知，她這次是徹底弄巧成拙，得罪了太子了。前不久，她才剛惹了皇上的厭惡，原想趁著太子來林府的機會，好好照顧太子，藉此在皇上面前扳回一點兒印象分，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
「林家的親戚，都這樣嗎？」半路上，太子小小聲地問姜世子。
他喜歡小糰子，愛屋及烏之下，對小糰子的家人印象也頗為不錯。再加上林將軍夫婦以及林嬌怡的兩個嫡親哥哥都守禮但不迂腐，與林家人相處讓太子感覺十分輕鬆愉快。
但，從林家三房的兩個孩子踏入林府的門起，一切似乎就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了，以至於太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聽說，林家三房心術不正，教養實在堪憂，仗著府里太夫人的偏心，沒少招惹事端。殿下眼前的這兩個人，就是林家三房的孩子。」林家后宅的那些恩恩怨怨本來傳得也沒那麼廣，可自從上次林府太夫人指責林將軍不孝反被皇帝斥責后，林家大房與三房、四房之間的矛盾就徹底傳開了。
林家大房還好，家風嚴謹，幾乎談查不到什麼具體的消息來，林三太太秦氏與林四太太庄氏卻沒有林夫人這樣的治家本事，私下裡曾經做過的小動作沒多久就被人扒了個乾乾淨淨，林家三爺和四爺在背後捏造流言構陷長兄幾乎成了公認的秘密。
太子原本就對那兩個驕縱的孩子十分不喜，待聽聞那兩個孩子的父母還曾用卑鄙的手段陷害林將軍夫婦，對他們一家子的印象頓時就跌到了谷底：「這些人這麼討厭，會不會欺負福兒妹妹？」
他幾乎立刻就開始為小糰子擔憂起來。儘管知道小糰子有很多人保護著，也許並不必他操心，但保護小糰子、事事為小糰子考慮彷彿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
「放心吧，公主身份貴重，豈是等閑人能輕易欺辱的？有林國公夫婦在，府裡頭，沒有人敢對公主不敬的。」
姜世子見太子的唇依舊抿得緊緊的，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又道：「殿下若實在擔心，這事兒倒也不難辦——殿下不若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處罰一番三房的人，讓他們明白，以下犯上的後果多麼嚴重。他們日後即便不開眼的想招惹公主，想到今日之痛，也該好好考慮一番了。」
太子眼眸微亮，重重點了點頭：「舅舅說得有道理！我在宮外受了氣，回宮就去請皇祖母給我做主！」
皇祖母越生氣，那些人就會被罰的越慘。
當然了，這樣做也可以順便解釋下他這麼晚才回宮的原因。
別看太子小小年紀，心裡頭還是有些成算的。若是他在宮外耍一通威風再回宮，自然舒坦。可這樣一來，剛剛舒坦過的他怕是免不了要因為回來的晚而被父皇母后責罰。
若是他可憐兮兮的跑回來告訴祖母，他是因為在宮外受了委屈才回來得這麼晚的，那效果可就大大不同了。到時候父皇和母后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受了委屈這件事上，心疼他還來不及呢，自然不會再罰他，林府太夫人卞氏和林家三房受到的懲罰也會更重一些，可謂兩全其美。
……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