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晨,小糰子正倚靠在小小的床邊,舉著胖乎乎的小手打著呵欠。
大哥林熙桐時不時逗她一下,都被小傢伙懶洋洋的忽視了。
只見小傢伙靠在扶手邊,紅紅的蘋果臉兒上,眼睛一眯一眯的,還鼓起腮幫子時不時的咀嚼一下。
林熙桐拿著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小糰子柔軟的毛髮,拿了兩根紅綢子綁在小糰子的毛毛上,給小糰子扎了兩個衝天鬏。小糰子看似十分不樂意,癟下了嘴,揮著小手像趕蒼蠅似的,卻沒能把林熙桐這隻討厭的大蒼蠅給趕走。
「哎,妹妹你可不能這樣啊。今兒個咱們要入宮面聖,大哥可是一派好心吶!不然,你頂個雞窩頭進宮,萬一給人看到了,像什麼樣子嘛!」
小糰子憋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林熙桐頓時被嚇住了:「我的小祖宗,有事好商量,千萬別哭啊!」爹娘都那麼寶貝這小糰子,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把小糰子給弄哭了,還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林熙靖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哥「欺負」寶貝妹妹的一幕,一張玉樹臨風的臉頓時就拉得老長:「大哥,你都多大的人了,竟還欺負咱們的妹妹,知不知羞啊!」
「我可沒欺負咱妹妹,我只是在給妹妹梳頭……」
「還狡辯!你瞧瞧,妹妹都快被你弄哭了!連妹妹都照顧不好,要你何用!」
林熙靖說著,伸手將軟綿綿的小糰子抱在了懷裡,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她的小背:「妹妹不哭,大哥欺負你,二哥替你收拾他!」
「大鍋笨!」
「是啊,大哥最笨了。」林熙靖看了眼妹妹頭上還算可愛的衝天鬏,決定無視之:「還是二哥好,對吧?」
林熙靖原來總愛板著張棺材臉,此時,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看起來別彆扭扭的微笑。
小糰子一大早就被人折騰醒了,對於她這兩個兄長,原是一個也不待見的,可在見了林熙靖這滑稽的表情后,笑出了聲。
「二鍋,臉上有小洞洞!」說著,竟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扣人家的小洞洞,啊不,小酒窩。
林熙靖不自在的抿緊了唇,臉上倆可愛的小酒窩立馬不見了。
所以說,他最討厭笑了!挑著爹娘樣貌的優點長他沒有意見,問題是,能不能不要讓他把他娘的酒窩一併遺傳過來?看著太沒有男子漢氣概了好不好!!!
「小洞洞沒有了!」小糰子盯著林熙靖的臉頰左看右看,再也找不到那倆好玩的小酒窩,頓時嘴巴一癟,看起來難過極了,渾然沒有發現,她自己的臉上也有兩個小酒窩。
剛被林熙靖坑過的林熙桐這時候一點兒也沒有兄弟愛:「阿靖,咱妹妹想看你的酒窩呢,你就再笑一個給她看看唄!」
林熙靖狠狠瞪了自家兄長一眼,若只是為了妹妹想看,也不是不能考慮,但他這嘴欠的哥哥親自提議,他就不樂意了。
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沒嚇到林熙桐,倒是嚇到了小糰子,小糰子哼唧唧地哭出了聲:「不要二鍋,二鍋壞,要大鍋!」那聲音跟只剛出生的小奶貓似的,哪怕被人欺負了,也只能發出些細細的聲音來,端的讓人心疼。
林熙靖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懷中的小糰子,沒想到,失寵來得這麼快……
他突然有些理解抓周宴上明宣帝的憂傷了。
風水輪流轉,林熙桐正準備好好教訓弟弟一頓,以報一箭之仇……咳咳,重振長兄的威風,就聽他們親娘道:「阿桐,阿靖,準備好了就帶你們妹妹出來吧。」
林熙桐:「……」真是太可惜了有木有,差一點點就可以拿下這個目無尊長的蠻橫弟弟了!
林熙靖:「……」他娘的聲音真是宛如天籟啊,真的,他從來沒覺得他娘的聲音這麼好聽過!
……
待一切妥當之後,林將軍與林夫人帶著小糰子坐進了馬車,林熙桐與林熙靖則跨上了戰馬,一家五口人,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
今日,是皇上與文武百官慶功的日子,林將軍作為此戰的功臣,自是要與君同樂。
原本這檔子事兒與還是只肉糰子的林嬌怡沒有半點兒瓜葛,可誰讓皇上他老人家堅信是小糰子帶來了福運呢?再加上,皇上與太后驟然離了小糰子,這些日子實在是想念得緊……得,還說什麼呢?一道宣進宮吧!
能夠在年前將這場仗打完,林家也能闔府團聚,過一個好年了。
林夫人抱著懷中快被裹成個球兒的小糰子,心情著實不錯,一路上都在與林將軍一起逗女兒。
如今她對怎樣吸引小糰子的注意力已有了明確的認知,上車時順手帶了只大橙子捏在手裡,來吸引女兒的注意力:「嬌嬌,叫聲娘,果果就給你了哦。」
不死心的繼續用食物誘拐女兒。
可惜小糰子在這方面分外有「氣節」,就是不上當,一雙眼睛只盯著那隻大橙子,半點兒也沒有分給林夫人。
「叫娘~」
「娘娘!」
林夫人被噎了一下,這娘娘都會叫了,怎麼就是不會叫娘呢?一個字難道會比兩個字更難說出口嗎?
不甘心之下,林夫人也犯了跟她長子一樣的錯誤,跟個小毛孩兒較上了真——
「嬌嬌最乖了,叫娘,啊!」
「娘娘!」小糰子的聲音斬釘截鐵。
「是娘!」
「皇後娘娘!」
林夫人額上的青筋隱隱抽搐:「不要加皇后,直接叫娘!」
誰知,小糰子聽了她這句話,立時警覺起來:「要皇后!不要娘!」
「……」
被閨女在心上狠狠捅了一刀的林夫人表示,她對她家閨女實在沒轍了。真是心酸哦,她在邊疆的時候,每一天都惦記著她家丫頭,她丫頭在宮裡頭倒是好吃好喝,有了皇后養母就忘了親娘。
突然,馬車狠狠地震了一下,林夫人一時沒抱穩,小糰子竟當真像個圓滾滾的糰子一樣,在車子里滾了兩圈,眼看著就要摔出車廂,幸好被外頭察覺到不對的林熙桐眼明手快地給撈到了懷裡。
在確定小糰子安然無恙后,他鬆了口氣。
「大膽!前方是哪家的,見了王妃馬車為何不避讓!衝撞了我家王妃和小主子,該當何罪!」
林家還沒計較呢,對面兒倒是先問起罪來。
林熙桐沉下了臉。若是在平時,林熙桐是輕易不動怒的,可剛才他妹妹差點兒就出事兒了,如今,始作俑者還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他自然也不是那等以德報怨的聖人。
「在下永寧侯府林熙桐。不知哪位王妃娘娘如此威風,竟在京中縱馬,視百姓性命於無物?幸而我家車修的結實,否則著實經不起王妃娘娘一撞,死了傷了還要被娘娘安上個衝撞皇室的罪名。我聽聞,皇上出行時尚且約束己身,從不擾民,方得百姓愛戴,王妃娘娘身為皇室中人,不說為皇上爭光,好歹也不該替皇上、替皇室抹黑才是。」
「若是傳了出去,讓人知道堂堂王妃竟草菅人命、是非不分,民心安在?我身為臣子,自認一向忠君之事,兢兢業業,卻被王妃如此陷害折辱,視若奴僕之流。王妃此舉,著實令我等臣子心寒。若非王妃身份高貴,等閑人輕易冒充不得,我當真要懷疑王妃是不是敵國派來離間我君臣的奸-細了!」
一番話噼里啪啦說下來,直接將對方還沒擺出來的威風全部堵了回去,還給對方扣上一頂大帽子。
閔王妃與她閨女嘉葉縣主坐在車內,一口老血險些嘔出。
閔王妃還未來得及說話,年僅七八歲的嘉葉縣主就驀地一把扯開了車簾:「區區下臣,竟敢如此與母妃說話,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們是誰嗎!」
小女孩兒雖個子嬌小,卻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她遺傳了父母的好樣貌,一張圓圓的臉原也是頗為可愛的。只是,她眉宇間的驕縱與輕蔑實在太過明顯,讓人看著平添幾分不喜。
林熙桐只看了小女孩兒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他可沒有興趣跟個小女孩兒拌嘴。不過,這小女孩兒倒是讓他知道了對面兒車內之人的身份。
「嘉葉縣主年幼無知,還請閔王妃出來與我說話。」
「你這豎子好生無理,王妃娘娘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縣主說的話沒聽到么?」嘉葉縣主的貼身侍婢見自家縣主被人指責輕視,這人還開口就要見王妃,也怒了。
「原來這就是閔王府的作風,草菅人命在前,派無知小兒和奴僕折辱受害者在後。閔王府既是如此不講理,我與王妃娘娘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林熙桐雖是武將,一口利齒卻絲毫不遜於言官,直接給閔王府扣上了社會敗類的帽子。
林家是皇家的臣子,卻不是皇家的奴才,別的都缺,硬骨頭卻是不缺的。林家不會主動找事,但旁人也休想在折-辱林家后全身而退!
再說閔王妃,都被人這樣質疑家風了,她要是能再忍下去,她就不是人了。
「本王妃道是誰,原來是林將軍夫婦與林小將軍。剛立了功回來,難怪有底氣與皇族叫板。今日敢以下犯上,與本王妃叫板,明日是不是就要對皇上不敬了?」顯然,閔王妃也是有點頭腦的。不就是扣大帽子么,誰不會啊!
「王妃娘娘草菅人命在先,不分青紅皂白問罪於我林家在後,我少不得要與王妃娘娘辯駁幾句。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哪怕是皇族,亦不能強迫我林家認了未犯之罪。王妃雖混淆視聽,亦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說著,林熙桐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百姓:「我林家是官身,王妃娘娘撞了我家馬車尚能倒打一耙,若是今兒個在這裡的是普通百姓,只怕在王妃娘娘的壓迫下連條活路都沒有了吧?」
周圍的百姓開始許是在看熱鬧,如今林熙桐這一番話,說到了他們心坎兒里,便也紛紛道:「就是王妃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呢!」
閔王妃眼皮子一條,心知不妙,這姓林的年紀不大,心腸卻著實歹毒,一口一個草菅人命。若真被冠上這麼個罪名,哪怕她貴為王妃之尊也得脫層皮,御史可不是吃乾飯的。
「你口口聲聲忠君之事,以下犯上就是你的忠君?」
她聲音極大,且頗有威儀,周圍百姓見了,紛紛噤聲,一時不敢再說什麼。
林家車簾微動,片刻后林將軍與林夫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有理不在聲高,王妃可是理窮了?」林夫人看著閔王妃:「就是以下犯上,恐怕也輪不到王妃來說。王妃乃郡王妃之位,方才被王妃的馬車撞到,差點兒滾出馬車的,可是聖上欽封的公主,位比親王!公主年幼,可也沒有讓王妃這樣作踐的道理!」
一直悶聲裝死的小糰子很配合的哭了起來,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憐。
閔王妃這才想起,林家還有個被皇后養在宮中封為公主的閨女呢!
這下她也不再說什麼了,身份地位不敵別人,道理又不在自己這一邊,她若是再繼續說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可要她對林家人道歉,她是拉不下這個臉的,索性帶著女兒匆匆離開,只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可她不知道,有些事,不是她悄不作聲,就能夠抹過去的。
一名聞風趕來的御史心裡頭已經擬好了彈劾閔王妃的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