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木下瑤琴,起舞一曲
蘇心研抬頭望向羅笑,「要聽什麼?梅三弄、高山流水?嗯……還是廣陵散、陽春白雪?」
「嗯……梅三弄!」羅笑回答。
蘇心研微微一笑,道了聲好,於是手指撫動琴弦,一聲聲樂聲響起,端的是行雲流水。
樂聲彷彿飛舞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彷彿叮咚的泉水在山間流淌。餘音繞梁,細細聽來,一種幽深卻飄然出世的感覺佔據心頭,彷彿一切塵囂都已遠去,只有耳邊的天籟之音。
元策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場景就是如此——羅笑坐在太師椅眯著眼睛欣賞著,蘇心研傾心撫琴。微風吹來,桂花樹上殘留的桂花被吹下來,落在地上……落在瑤琴上。
他對幾個丫鬟比了個手勢,示意不要出聲,他自己便無聲地靠近蘇心研。
梅三弄,他也會奏。
於是,他靠在她身後,躬身,覆上她的手,手掌心的熱量也覆在她的手背。
琴聲戛然而止,短短一瞬,琴聲又起。只不過,彈奏的人已經換了一個。蘇心研被他圈在懷裡,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認真地彈奏。
蘇心研緩緩將手縮回來。
羅笑原昏昏欲睡,剛才聲音斷片,令她睜開了眼。見對面元策與蘇心研的姿勢,於是默默再閉上了眼。
「不妨我來奏樂,你來伴舞吧。」元策把下巴抵在蘇心研的腦袋上說道。說話的時候手上動作可沒停,流水的樂聲依舊傳出。
蘇心研愣了一下,躲開元策的下巴,抬頭看向元策一眼。從元策的眼睛里看到的滿滿是笑意,雖然她並不知道這笑意從何而來。她想了一會,然後從元策的臂彎出來,對他笑了笑。
蘇心研一身絳紫色長裙,綉著富貴的牡丹,水綠色的絲綢在腰間盈盈一系,將其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
暖洋洋的陽光底下,蘇心研走到桂花樹下,雙手輕抬,晶瑩的雙眸掃了元策一眼,隨即拉開雙腳。
一首梅三弄已經到了尾聲,乾脆,元策將其爛尾,直接跳過這首梅三弄,彈奏另外一曲——高山流水。
輕步曼舞似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起。她的妙態絕倫,桂花樹下舞姿輕盈無比。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一雙如煙的美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
元策如水的雙眸將所有的視線都放在眼前舞動的女人身上,不願錯過一絲一毫似的。寬大的手掌覆在瑤琴上,手指行雲流水地撫動琴弦,只是作出這般流暢動作的人並未將視線哪怕一丁點放在它身上。
志在高山表現峨峨之勢,意在流水舞出蕩蕩之情。
琴聲漸急,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
溫暖的陽光下女子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尋常衣裳於身,隨心所欲美輪美奐行;樂聲奏響於耳畔,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似乎有風吹過來了,桂花樹上的精靈紛紛落下,散發著桂花清香的花朵兒飛下,落在蘇心研發上、衣服上。落在地上的那些就不願意起了,寧願鋪在地上讓她的舞姿更加輕盈。
木下瑤琴,起舞一曲。
如此美景,難得一見。
太師椅上,羅笑已應著琴聲睡去,幾名侍女侍立一旁,欣賞琴聲也欣賞舞。兩人之間配合得完美,一奏一舞,沒有丁點兒的錯漏不妥。
高山流水遇知音,女兒起舞為君心。
一曲終了,蘇心研停下所有動作,微chuan氣。元策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笑著面對蘇心研。蘇心研看著看著就笑了,倒是元策漸漸抿起了嘴。
給羅笑披上一條毯子,又交代侍女好生看著之後,蘇心研離開了——同元策一起。
亭中,二人相對而坐。只有他們二人,以及面前的棋盤。
「什麼時候出使和親?」蘇心研落下黑子時問道。
元策執起一顆白子,「你急著要出嫁?」
蘇心研也不扭捏,點點頭大方地承認了,「的確如此!援兵已相助,總不能叫南華皇帝得不到相應的結果。況且,南華援兵相助的效果明顯,是東宸百姓之福,百姓不知原由不得心安,更甚者,會以為我們東宸要變天了。」
天底下哪有什麼白得的東西,援兵也是一樣的道理。
元策在心裡咽了口氣,「其實,我上次就想跟你說的——南華派去的援兵,實則是我的人,不是朝廷的。」他上次的確是想說的,只是蘇心研那時候喝了酒,他險些把持不住自己,強忍著都來不及,哪裡記得自己是要說什麼。
蘇心研驚愕地望向元策,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是說,如今邊境相助東宸的兵馬不是南華的人,而是你的?」
元策頷首。
蘇心研歪了歪頭,「你哪來的士兵?還有……南華朝廷難道不知道你派人相助東宸嗎?」
幾個大國之間的戰爭,必然人人皆知,南華上下那麼多人,不可能不知道有人以南華的名義派兵相助東宸的!如果有人知道的話,就代表南華皇帝一定知道。
「除了皇帝老頭兒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元策如實回答道,「十萬兵馬完全是我的人,跟南華沒半點關係。」
這下子,蘇心研對即將成為她的夫君的元策更加好奇了,這個男人,神秘得讓她頭疼。能夠從一個世子想變就變成皇子不說,十萬兵馬也能夠輕易拿出來,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嗎?
「南華皇帝也知道?那他就是默認了你的行為了?」蘇心研詫異的不止一點兩點,元策證明只是一個世子,有什麼本事能夠讓南華皇帝對他另眼相待呢?
元策動作極輕地點了點頭。
蘇心研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將手上的棋子扣在桌上,泄氣地呼出一口濁氣,「元策,我真的覺得我看不懂你這個人。這麼久的時間了,我卻還是看不懂你。」
元策孩子氣地咬唇吐/舌,平時只能見到冷漠的眼睛浮現出做錯了事情孩子般的不知所措,「我知道,我應該先跟你說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他頓了頓,又開口了,「再有,現在看不懂我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餘生那麼長,有足夠的時間讓你看懂我了。」
蘇心研唇邊溢出令見者必憐的苦笑,這笑容讓元策覺得好像有把匕首惡毒地插/入他的心。
但是這次應該怪他嗎?元策沒打算瞞著她,最後也的確沒瞞著她。
這個人很神秘,自她第一次見到他就知道這個人很危險,那個時候知道需要躲避他。但誰知,最後居然要跟他結成連理。兩人之間一幕幕甜蜜的景象浮現在她的腦海里,撥動她的心弦。
蘇心研天人交戰了一會,目光看向別處,「幸好,你並沒有一直瞞著我。」
聽到她說的話元策鬆了口氣,幸好,她沒有生氣,他不用哄她。
蘇心研沒打算問他這十萬士兵是從何而來,她覺得她沒有必要問這個問題。
「夫人打算什麼時候嫁給為夫?」心知蘇心研並未生氣,元策的話開始放鬆——不正常起來。這個問題,卻是起先蘇心研問的問題。
於是蘇心研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有露出得體的笑容,「如果沒意見的話,我想等現在皇上退位了再嫁。」
「不行!」元策想也不想地反駁,蘇心研淡淡抬頭看他,只聽他繼續道:「你們東宸的皇帝才四十過半,如果要等到他退位的話,豈不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太久了……」最後一句話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在對蘇心研說他的意見。
蘇心研忍俊不禁,「那你說怎麼辦?」
「那個二皇子,坐不上皇位的。」元策瞬間變得冷漠,微抬著下巴對蘇心研說。蘇心研頷首,「當然,他自然是坐不上皇位的。嗯?你怎麼忽然這樣說?你做什麼了?」
元策神秘一笑,見到蘇心研疑惑的目光時解釋道:「在知道你不想扶持二皇子之後,我就讓人找證據了。這人之前跟那個丞相有牽扯,而那個丞相是以『私藏龍袍』的罪名被殺的,故,要將他搞垮很容易。」
話中的「那個丞相」指的就是東宸前丞相了。
蘇心研冷笑,「這麼說來,的確是這個道理。一旦能出他與丞相勾結的證據,皇上應該會對他不滿。只是……沒想到掙扎到最後的會是慕容立宏。」
「不會僅僅對他不滿的,應該還會想殺了他。」元策用手撐著下巴,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為何?」
「一旦能夠拿出他和丞相勾結的證據,皇帝十有八/九會殺了他。因為不僅僅是『私藏龍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