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殘霞篇 情濃(珍惜眼前的糖吧!)
夕陽暈染著整個天際,她走出書房,不期然看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今日穿著天青色的錦衣,披著純白的狐裘,就站在迴廊的那頭,獨立殘陽,清貴非常。看到她,微笑著伸出了手。她低頭,羞顏暈紅,卻還是走了過去,將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分外溫暖,傳遞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暮貞抬頭,最後一抹殘陽勾勒出他雋秀的輪廓,他眯著眸子低頭看她,呼吸相近,氣息糾纏,她又赧顏低了頭。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日事忙,要晚歸的。」暮貞聲音不高,彷彿帶著委屈。李賢不免愧疚疼惜,近日的確諸事繁雜,年下各國使臣紛紛前來朝覲,接待事宜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今日見了新羅和大食的使者,方出鴻臚寺便看到了自家的馬車經過眼前,便匆匆推拒了剩下的事情,追著妻子來到肅王府。他知道,事務再忙,看到她,一切煩惱都會蕩然無存。她這般寧靜溫柔,足夠安撫一顆煩躁的心。
「來接你回家啊,怕你不回去,我和光順夜裡都睡不踏實。」他調笑道,果然看到了她又一次羞紅的臉頰。成婚數年,依然這般喜歡害羞,只讓他又愛又憐。
「我去和父親打個招呼。」她轉身,卻被他拉住了。他和她一起向書房走去,道:「今日可以晚回去一會兒,我陪著岳丈說說話。」她覺得溫暖,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他心中一盪,握得更緊了。
他們聊了很久,天已經黒盡了。小暖閣里生著火爐,翁婿二人相對而坐,言笑晏晏,暮貞在一邊溫著酒。火光跳躍的室內,一片暖融,一室溫馨。暮貞安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也時不時看向她。加上光順,三代人,三個男人,讓她覺得這就是最完整的家。
於宵禁之前回到雍王府,一路上被他攬在懷中,倒也不覺得寒冷。迷迷糊糊在馬車的搖晃中睡著,醒來時被他橫抱著,前方已是陌塵閣。恍惚中有雪花翩翩落下,有一片落在了眉心,微涼卻讓她清醒了過來。她懶懶地看著他利落乾淨的下頜,前所未有的大膽環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懷抱之中。
三日後,又是新的一年,二聖改元為「上元」,承載著悲喜和無措的咸亨年份就這樣過完了。
闔宮朝覲的那天,李賢早早便收拾妥當。紫衣金冠,端嚴非常,而她帶著繁重的假髻和花冠,覺得脖子都快要斷了。
他替她點著唇,看著胭脂的艷麗色澤將她一貫清冷的面容暈染的明媚異常。俯身,幾乎要受不了誘惑吻了上去,卻被她的指阻擋了所有動作。她淺淺一笑,指尖從他的唇上滑到了他英挺的鼻,順著鼻樑又描摹著他明亮的眸,濃密的眉。相看無限情,繾綣只為卿。他呼吸已亂,禁不住將她擁在懷中。
兩人一起出現在大明宮時,手依然是相握的,滿臉藏也藏不住的情意,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們日漸濃厚的情愫。這一點天後無疑是滿意且欣慰的,她看著二人,笑道:「看到雍王夫婦這般恩愛,本宮和陛下便放心了。」說完,又看了看新婚的太子和裴玉娘,囑咐道,「皇家以枝繁葉茂為重任,太子也要多加努力啊!」
太子低了頭,重重咳了幾聲,臉色蒼白一片中有些許不正常的紅暈。所有人都對他的病情諱莫如深,可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現實。不辯駁也不應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
裴玉娘悄悄看了一眼李賢,然而他雖然不動聲色,但是眼底心頭卻只有他的妻子,那個一直滿足微笑著的雍王妃阿史那氏。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他雖然一派溫和,但是他的溫和是一道拒人於千里的屏障,他們的婚姻沒有甜蜜,只有相敬如賓。眼裡沒有雙方的兩個人,未來該何以為繼。可是他並非全然無情,他的情躲藏在一個隱秘的角落,有意無意的流連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不過一個異族女子,憑什麼可以讓兄弟二人都情寄予她。裴玉娘暗暗咬了咬下唇,任憑唇上傳出尖銳的刺痛,但是唇上再疼,也無法轉移心上的痛楚。
朝覲結束后,是新年大宴。宴席在太液池邊的麟德殿,徐徐涼風吹過,透骨著長安城冬日的寒。
剛一落座,他的手便在桌下偷偷握緊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悄然遞過了一個暖爐。暖爐的熱氣在懷中散開,舒服地她打了個激靈。
「哪裡來的?」她問。
「知道你怕冷,早就準備下了。」他也將他們相握的雙手放在了暖爐上,笑得粲然。
「光順呢?」環顧一圈不見兒子,她不禁問道。
「這麼冷,孩子什麼也吃不了,我早向二聖告了罪,命乳母將孩子帶回府中了。」他看著她,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子,道,「凍壞了寶貝兒子和寶貝夫人,便是我的錯了!」
暮貞嬌笑著拍了拍他,無奈的低了頭,將笑顏藏了起來。
月色旖旎,酒香陣陣。他人的目光或羨或妒,暮貞第一次選擇了忽視,小心翼翼守護著二人之間的小幸福。對月祝禱,期望一生如此,平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