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指揮史下手真狠
李太醫被人引著走進房中,啪的一聲,雕花木門被小廝緊緊關上,聞著房中的藥味兒,李太醫皺著眉走到床前,看著指揮史蒼白的臉色,問:
「指揮史,您的傷可好些了?」
廉肅嗤了一聲,道:「我的傷勢如何,沒人比李太醫更清楚,何必明知故問?今日之所以派人將李太醫請過來,本官有事想要麻煩你。」
「何事?」李太醫心頭一緊,即使面前的男人受了重傷,卻仍似餓狼般,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好像他不答應,就會被這隻猛獸死死咬住脖頸,連啃帶咬的扯下一塊肉。
李太醫為官多年,知道廉肅是個不好惹的硬角色,此刻賠著小心,強擠出一絲笑。
「勞煩李太醫放出消息,說本官傷了脊骨,日後再難站起,只能坐在輪椅上度日。」
「不成!」李太醫面露驚慌之色:「這是欺君之罪!指揮史不怕陛下知道了,治你的罪嗎?」
廉肅還真不怕,畢竟他身上的傷就是為救崇德帝才受的,即使李太醫故意說他重傷難治,崇德帝也不會懷疑,就算日後他只能在輪椅上度日,指揮史的位置依舊能保住。
為了得到齊蓁,廉肅還真是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不惜自殘。
「李太醫真不幫?」
廉肅微微眯起眼,眼中露出一絲猙獰的殺意,想起面前的人是錦衣衛指揮史,李太醫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問:
「指揮史想要裝多久?」
「三月足矣。」
要是三個月齊蓁還沒有心甘情願的從了他,那就休怪他用強了。
想到趙恆那張虛偽的臉,廉肅眼神陰冷,不帶一絲溫度,李太醫從旁看著,半點兒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應下此事。
齊蓁剛回到玉顏坊,正在熬製做引子的米團,就聽到一陣腳步聲。
把米糰子規規矩矩的擺放好,在酒罈子里發酵,齊蓁邊忙活邊問:
「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在廉府住幾天嗎?」
齊蓁被廉肅趕回玉顏坊后,即使心裡有火沒處發,到底也是擔心那個男人,便告訴了廉伯元一聲,讓他去照看著廉肅,廉伯元現在雖然只有十四,但卻十分懂事,心智手段比成年男子不差分毫,有他待在廉府照看,齊蓁才能放心。
廉伯元面色青白,就連薄唇都失了血色,看著他這幅模樣,齊蓁心裡升起一絲不妙之感,幾步走上前,一把扣住廉伯元的肩頭,急問道: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廉伯元到底還是個孩子,即便沒流淚,但眼底卻滿布血絲,喉結動了動,啞聲道:
「娘,叔叔可能、可能殘了。」
腦海轟的一聲,齊蓁覺得自己聽錯了,廉肅不是腹部被砍了一刀嗎?怎會突然殘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太醫怎麼說的?」
見齊蓁紅了眼,廉伯元不敢隱瞞,將李太醫所說的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叔叔腹部中的一刀十分嚴重,傷了脊骨,也不知能不能再站起來。」
淚水猛地奔涌而出,齊蓁死死捂住嘴,廉肅那種人,要是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會怎麼想?
顧不得別的,齊蓁一把推開廉伯元,直接跑出了玉顏坊,坐上街邊的馬車,就往廉府的方向趕去。
廉伯元看著馬車離去時在雪地上軋出的車轍,緊緊皺著眉,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上次李太醫給二叔看診時他也在場,當時李太醫可沒說二叔傷到了脊骨,怎麼沒兩天竟然不良於行了?
廉伯元心裡有了猜測,卻也不敢斷定,反正二叔做什麼事情心裡都有計較,他自己的事情,自然不用侄子插手。
馬車到了廉府,齊蓁給了錢后,就直接往府里沖。
守門的小廝一個個都有眼力見兒,早就知道這位容貌嬌嫩色如春花的夫人是大人的嫂子,根本不敢阻攔,直接引著齊蓁往卧房的方向趕去。
廉府不算大也不算小,五臟俱全,山石樹木全都不缺,但齊蓁此刻根本沒有心情注意別的,只急急的跟在小廝身後,不停問:
「你家大人真的站不起來了?」
小廝有手背抹淚,紅著眼道:
「奴才也希望是假的,但李太醫在整個京城裡都極有名望,他不可能騙主子啊!這可怎麼辦……」
齊蓁嘴裡發苦,眼神複雜,兩手攥緊了,等走到卧房門口時,直接推門而入。
房中陰沉沉的,所有的帘子全都擋的嚴嚴實實,一絲光都透不進來,那股藥味兒濃郁到令人作嘔,讓本就壓抑的房間更添幾分陰翳。
「滾出去!」
聽到外頭傳來的響動,一個青花瓷碗突然從帳子里砸出來,落在地上,碎成齏粉,不用看齊蓁就知道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就連聲音里也壓抑著怒火,藏都藏不住。
蓮步輕移,女人的身子本就不沉,齊蓁腳上踩著的棉鞋只有薄薄一層布底,雖然不保暖,但走路卻沒有響聲。
她面沉如水,心裡卻慌得厲害,看廉肅這幅樣子,應該也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這可怎麼辦?
伸手撩開厚重的帘子,齊蓁走了進去,房中早就燒了地龍,熱氣混雜著藥味兒蒸騰,讓齊蓁眉頭緊皺,死死抿著顏色嬌艷的紅唇,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直接嘔出來。
要是那樣的話,以廉肅的自尊心,恐怕恨不得將齊蓁的皮給生生剝下來。
「我讓你滾沒聽到嗎?」
陰滲滲的聲音突然傳來,廉肅轉頭,待看到齊蓁后,明顯吃了一驚。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單衣的系帶沒有系好,露出健壯結實上下起伏的胸膛。
齊蓁走到床邊,彎下腰,伸手將男人胸前的系帶仔細繫上,因怕碰著男人的傷口,齊蓁動作十分小心,饒是如此,被養的細膩如削蔥根般的指尖還是不經意從男人胸膛上劃過,好像被風吹拂的柳枝,在平靜的湖面上暈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剛從外面走進來,房外天寒地凍,房中悶熱似火。
女人的指尖冰涼,讓廉肅微微眯起鷹眸,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像餓極了的野獸般。
齊蓁同樣感覺到男人身上的熱度,她指尖輕輕顫了一下,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敢再碰到廉肅一絲一毫,很快就將系帶給系好了。
「即使房裡不冷,總有暗風吹進來,受了涼就不好了。」
低低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說不出的婉轉動聽,好似嬌啼,讓人心神蕩漾。
廉肅眯了眯眼,一把握住齊蓁的手腕,看著雪白皓腕被粗糙的大掌緊握,好像怕了一樣往回縮,他譏諷一笑:
「你怕我?」
齊蓁低著頭,不敢看廉肅的正臉,也不想惹怒了這個男人,現在他應該好好養傷,而不是將自己憋在這種陰鬱的房間里悶著。
「先放手,我把帘子給扯開。」
「我不放,又如何?」
齊蓁知道男人是刻意刁難,她也不惱,用空閑的另一手扯開床帳,之前她走進來時已經掀開了不少帘子,總算有光透進來,雖仍有些微弱,但齊蓁總算能看清男人的臉了。
廉肅原本生的十分俊朗,高鼻深目,似有一絲胡人血統,但又因讀書的緣故,身上帶著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
可在軍中歷練三年,也不知這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麼,竟然好像山中奔出來的野獸般,一雙虎目冒出陣陣寒光,讓人看著兩腿就不由打擺子,危險逼人。
但此次一受傷,廉肅瘦了不少,面色因失血過多變得慘白,下顎處稜角分明,青黑的胡茬兒滿布,那處的骨頭都要凸出來了。
齊蓁心疼的直皺眉,只覺得這人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己,無論如何,性命為重啊!
「阿肅,你得吃點東西。」
男人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中,齊蓁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他道:
「一個廢人,還吃什麼?不如自生自滅。」
心頭一顫,齊蓁喉間好像被一團棉花給哽住似的,半晌沒說出話來。
「什麼廢人?又不是治不好了!」
齊蓁眼眶發熱,不由自主的開口反駁,她見不得心高氣傲的男人被打倒,明明廉肅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了,為什麼老天爺非讓他受這種苦?
「你走吧。」
男人突然放開手,餘光掃見瑩白皓腕上一圈紫紅的淤痕,廉肅不著痕迹皺了皺眉,暗忤自己下次不能用這麼大的勁道,否則齊蓁皮薄肉嫩的,恐怕會受不住。
齊蓁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既然想要改嫁,最好與我保持距離,否則壞了你的名聲,那個侍衛可就不會要你了。」
齊蓁是想嫁給趙恆,但卻不會在廉肅受傷的時候提及此事,她知道男人對她的心思。
「我、」
見女人臉上露出猶豫,廉肅諷刺一笑:
「你要留在這,是可憐我?」
「不是……」齊蓁連連否認,生怕廉肅動怒,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不是可憐我,那你是改變主意,不嫁趙恆,想嫁給我了?」
齊蓁面色一變,剛要搖頭,就看見男人猙獰的臉色,大手死死攥著錦被,額角蹦出青筋,豆大的汗珠兒滑落,滴在被上。
「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了?」
單薄雪白的褻衣被鮮血染紅,齊蓁瞳仁一縮,蹲在床頭,顫巍巍的想要拉高男人的衣裳檢查傷口,卻不防被人一把按住了手。
廉肅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
「你要是可憐我的話,就滾!想呆在廉府里,就必須當我的人。」
齊蓁後背倚在床柱上,緊緊咬著唇,緩了一會才道:
「我是你嫂子。」
「廉府里有不少下人伺候,就不必勞煩你了。」
見男人廉肅露出不耐煩,齊蓁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見著李太醫走了進來,一看到男人被鮮血染紅的褻衣,李太醫大驚失色,按著廉肅的手臂,將人推倒在床上,沖著齊蓁道:
「夫人幫我給大人上藥。」
李太醫動作飛快的將男人身上的褻衣解開,紗布早就被鮮血染紅,一層層的黏在一起,李太醫解開紗布,往齊蓁手裡頭塞了一瓶金瘡葯,用乾淨的帕子擦乾上面的血跡,滿頭大汗道:
「快往上撒藥粉。」男人腰腹處的傷口十分猙獰,好像一條大蜈蚣爬在一塊筋肉上,此時這條蜈蚣甚至還張開嘴了。
齊蓁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猙獰可怖的景象,嚇得腿都軟了,好在她強打起精神,一邊發抖一邊把藥粉給灑在傷口上。
「好了。」李太醫心疼自己的金瘡葯,生怕齊蓁撒多了浪費,畢竟廉肅身上的傷口看似猙獰,其實只是皮肉傷,要是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要不了幾日就能長好。
李太醫沖著齊蓁招手,說:
「夫人仔細看著點,日後老夫要是沒在府上的話,就由夫人親自給大人換藥包紮。」
原本齊蓁有些委屈,但聽到太醫的話,她也不敢耽擱,一雙杏眼死死盯著李太醫的動作,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了什麼步驟,這才鬆了一口氣。
房間里燒了地龍,熱的好像一個大蒸籠,齊蓁不喜歡太熱的地兒,玉顏坊沒有通地龍,只燒了炭盆子,裡面的脂膏不能受熱,否則脂膏的香味兒可能就變了。
從懷裡掏出帕子,齊蓁擦了擦身上的汗,她平時最喜歡的就是桃花香膏,塗上之後,身上出汗香味就會越濃,像桃花成了精似的。
齊蓁覺得有人在看她,她抬頭環顧四周,發現這些人一個個都低著頭,根本沒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大概是感覺錯了,齊蓁心裡這麼想著,乖乖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什麼時候回玉顏坊?」
「玉顏坊有孫氏看著,我只要偶爾回去一趟就成了。」
走到廉肅身邊,見男人臉色慘白,齊蓁不免有些心疼,她湊近了廉肅,忽然聞到男人身上的一股汗味兒,畢竟受傷之後,最好不要來回亂動,否則傷口一裂開,還得重新包紮。
齊蓁知道他受傷很重,恐怕身上還沒沾水,低垂著眼,問:
「最近一直伺候在你身邊的丫鬟是哪個?」
廉肅眯眼,手指輕叩床沿,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你問這麼幹什麼?」
「總得給你擦洗一下。」
劍眉緊擰,男人身上的氣勢頓時變得更加陰沉,他知道這個女人對自己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所以才不介意貼身伺候他的到底是男是女。
深吸一口氣,廉肅壓著心頭怒火,漫不經心道:
「我身邊沒有人伺候,又不是廢人,何必讓別人動手動腳?」
不知怎麼,齊蓁偏從男人的話里聽出了一絲諷刺的味道,自打翠璉這丫鬟來到玉顏坊之後,因為她為人老實本分,做活上手快得很,齊蓁很多活計都分給她了,有時候犯懶了還讓翠璉伺候著沐浴更衣,可不是廉肅口中的廢人?
「我去叫給小廝來。」
說著,齊蓁轉身欲走,廉肅看著女人的背影,氣的眼睛發紅,忍了又忍,情緒這才平復下來。
「你不是說要照顧我嗎?難道說的都是假話?」
齊蓁頓住腳步,轉過身子,眼帶詫異,好像從來沒有認清面前的男人似的。
「我是你嫂子,男女授受不親。」
「長嫂如母。」廉肅不耐煩的反駁,他知道來硬的肯定奈何不了齊蓁,所以才想著裝病來逼這個女人就範,說到底,廉肅心裡門清兒,知道齊蓁心軟,才這麼說的。
女人果然沒話說了,長嫂如母的確不假,但廉肅是個成年男子,身材高大健碩,現今雖尚未娶妻,但瞧見這人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就清楚廉肅對男女之事懂得不少,想起自己要親自伺候這人擦身,齊蓁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眼神連連閃爍。
「好。」
齊蓁竟然點頭答應了,廉肅劍眉一挑,饒有興味的看著女人端著銅盆,用手將巾子浸入溫水中扭的半干。
剛才李太醫給廉肅處理傷口過後,男人身上那件沾了血的褻衣就被扔在地上,現在赤裸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胸膛。
原本廉肅膚色偏白,但從軍三年,皮膚竟然晒黑了不少,現在雖然不能算是黝黑,卻比往日多了不少男子氣概,根本看不出以前是個精研四書五經的文弱書生。
拿著巾子坐在床邊,齊蓁剛伸出手,就被男人抬起下巴,肆意的打量著。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廢物,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男人的目光比刀劍還要鋒利,畢竟冬日寒風還要凜冽,齊蓁抿嘴搖頭,耷拉著眼皮,不敢與廉肅對視,只輕輕道:
「你救了陛下,是咱們大業的英雄。」
廉肅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也因為女人的誇讚好了不少,帶著粗繭的手指在女人下巴的軟肉上輕輕揉.捏著,又麻又癢,引得齊蓁想要伸手按住男人作亂的手,卻聽廉肅道:
「還不快擦身?」
齊蓁手一抖,拿著巾子按在了男人隆起肌肉的手臂上,輕輕擦拭著,男人的身體與女人全然不同,不像她那麼柔軟,堅硬似花崗岩般。
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廉肅的胸膛,齊蓁磨了磨牙,只想著快點動作。
廉肅身體前傾,鷹眸肆意盯著面前的女人,好像獵人在看自己的獵物似的。
「蓁蓁,當時你要是直接嫁給我多好?」
齊蓁眼皮子抬都沒抬一下,前世裡面前的男人直到死都沒給自己一個好臉色,怎麼平白撿了一條命,竟然盯上了她。
「叔叔莫不是失血過多,腦子糊塗了吧。」
廉肅瞅著齊蓁,咧嘴直笑,伸手按住女人單手可握的細腰,將人往懷裡帶。
「放手!」齊蓁小幅度的掙扎著,既怕讓廉肅傷上加傷,也不想被這人平白佔了便宜。
頭頂上傳來悶悶的笑聲,齊蓁翻了個白眼,低聲道:
「你快點放開,別忘了自己之前說過什麼。」
廉肅自然記得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不過他那些話,包括流在地上的血,只是為了騙騙面前的女人罷了。
將人抱在懷裡,廉肅清晰的感受到懷裡的腰肢有多細,他皺了皺眉,用手丈量著齊蓁的腰圍,不滿的嘀咕著:
「怎麼瘦了這麼多?」
沒日沒夜的照顧了這個男人幾日,齊蓁不瘦才有鬼了,好在她這幾年的豬蹄湯沒有白喝,雖然不及鄭三娘,但也不差。
被人緊緊壓在懷裡頭,讓齊蓁面紅耳赤,想要推開面前的男人,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金光。
原來男人手裡頭拿了一隻金步搖,這隻金步搖做的十分精緻,薄薄的金片一層疊一層,做成了牡丹花的形狀,花蕊是晶瑩剔透的紅寶石,雖然只有齊蓁的指甲這麼大,但瞧著這步搖的做工,少說也得上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