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畫冊
跟著鄭大郎身後,齊蓁走進鄭三娘的屋裡,剛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頗為濃郁的甜香味兒,只見鄭三娘手裡端著一隻蜜罐子,從裡頭舀了幾勺色澤澄黃的蜂蜜,倒入用杏仁煮過的羊奶中,輕輕攪和了幾下,推倒齊蓁面前。
多日不見鄭三娘,齊蓁上下打量著她,發現鄭三娘雖膚白貌美,但身段兒卻比之前清瘦了些,她本是個豐腴美人,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見瘦過,自己成親不到一個月,怎麼鄭三娘瘦的臉都小了一圈兒呢?
端起加了花蜜的羊奶咕嘟咕嘟喝著兩口,屋裡都是女人,鄭大郎呆著彆扭,索性又回到前院兒賣豆腐去了。
看出齊蓁的疑惑,鄭三娘抿嘴笑笑,伸手輕撫著肚皮,道:「我這是懷了身子。」
齊蓁瞪大眼,怎麼也沒想到鄭三娘會突然有孕,驚詫之餘便是歡喜,她仔細的算了算,鄭三娘跟鄭大郎兩人也在一起多年了,現在有了孩子也不算早。
不過她前幾日剛剛來了葵水,明明廉肅那混賬每晚都折騰的十分厲害,她的身子骨兒調養的也不差,偏偏肚子里沒有半點兒消息傳出來,按理說成親才一個月,齊蓁不必心急,但她前世里就沒有孩子養老送終,這輩子不會也沒福氣吧?
思及此,齊蓁眼中劃過一絲黯然,鄭三娘見了,一把拉住齊蓁的手,湊近低聲道:
「你這才成婚一個月,不急。」齊蓁知道這個道理,乖巧的點點頭,端起羊奶喝了一口,只覺得這羊奶裡頭加的花蜜實在太多了,甜的膩口,偏偏鄭三娘就愛這個味道,別的東西都吃不下肚,只能喝甜膩的羊奶。
嬌媚的桃花眼眨了眨,鄭三娘語氣中帶著曖昧,打趣道:「你家那口子是不是夜夜都得要上幾回,我之前看過他的身板,高大健壯,猿臂蜂腰……」
聽到這話,齊蓁嚇得連忙伸手捂住鄭三娘的嘴,好在翠璉紅嵐兩個站在門口,沒聽到她們二人的談話,否則她的臉也不必要了。
拉過齊蓁的小手,鄭三娘道:「你何必如此害羞,都是嫁過兩次的人了,廉肅廉君兄弟倆我都見過,說實話,廉肅是不是比廉君中用多了?」
齊蓁白了鄭三娘一眼,小聲道:「我沒跟廉君同房過。」
鄭三娘吃了一驚,看著眼前芙面酡紅鮮嫩如花瓣的女人,暗想廉君是不是瞎了眼,枕邊人如此嬌美他都能不動口,恐怕是個不中用的,不過仔細想想,當時廉君的身體已經不好了,即使心裡想著那檔子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平白讓自己的親兄弟撿了個便宜。
見齊蓁臉皮薄,鄭三娘也沒鬧她,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本畫冊,送到齊蓁面前。
「這裡頭有幾個動作,你看了之後按著上面的法子做,能增加幾分有孕的幾率。」
鄭三娘知道以齊家人的性子,是不會跟齊蓁說這些的,她自己就不免費心些,好好提點提點好姐妹,畢竟現在齊蓁的年紀不小了,倒也不必擔心有孕過早損了身子,若不趁著年輕早點多生幾個孩子,女人一過三十,若是有了身孕,兇險的如同闖鬼門關似的。
齊蓁翻開畫冊,裡頭畫的十分精細,看的臉上發燒,趕忙將畫冊給闔上,不敢再翻開。
但畫冊即使闔上,剛剛的圖畫卻印在齊蓁腦海中,她不由自主的把畫中的男人替換上了廉肅那張臉,而女子換上了她自己的容貌,只這麼一想,齊蓁口乾舌燥,渾身都有些發軟,喝了一口羊奶,這才將腦海中不堪的情景給剔除出去。
鄭三娘吃了兩塊糕,又喝了一大海碗羊奶,肚皮有些漲得慌,就拉著齊蓁往西山的方向走去,身後還有紅嵐翠璉跟著,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如今正是薔薇盛放的季節,鄭三娘在信里也說是請齊蓁來看薔薇,但實際上,西山除了薔薇之外,另有一物鄭三娘從未見過,不過她覺得那玩意是好物,這才叫什麼過來看看。
西山只是一座小山,離大灣村又近,齊蓁一邊走著,一邊從袖口中拿出個勾畫仕女圖的瓷盒兒出來,瓷盒兒裡頭裝的不是別的,正是流光散。
現在已經入了五月,日頭毒辣的很,女子想要養出一身白膩如雪的皮膚,不止得往身上塗抹著品質上佳的脂膏,時刻躲避著毒辣的日頭更是重中之重。
用手蘸了一些流光散塗在臉上,鄭三娘有樣學樣,知道齊蓁手裡頭都是好東西,也跟著往臉上塗著,除了面部之外,齊蓁還抹在脖頸處,兩手背上,反正摟在外頭能被日光曝晒的皮膚她完全沒有放過,這慎之又慎的態度讓鄭三娘不由失笑。
等到了西山後,守在西山的楊樹就出來了,玉顏坊給楊家父子的工錢極高,一個月就有三年銀子,年末的時候還有會包一個大紅封,這麼多的銀錢,可比楊河楊樹父子之前給人家看莊子賺的多多了,楊樹攢了兩年,就把娶媳婦的錢給攢出來了,又治好了楊河的腿,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他們父子兩個對齊蓁也越發感激。
因薔薇是種在一處山坡上,楊樹在前領路,引著齊蓁與鄭三娘往山坡上走。
薔薇的香氣在百花之中不算最濃,但山坡上長滿了一片薔薇,遠遠望去,如同一片粉紅色的雲朵積聚在一起,盈著淡淡香氣,深深吸一口都覺得心曠神怡。
齊蓁走上前,伸手摘了一朵顏色淺些的薔薇花,她發現這種顏色粉白的花朵雖不艷麗,但香氣卻十分濃郁,即便不適合做胭脂,用來做脂膏出來也是難得的好物兒。
楊樹伺候花草不知多少年了,早就發覺粉白薔薇與深色薔薇不是一種,有意將兩種薔薇花分開種植,齊蓁看著兩片顏色不同的花海,心中轉過了不少念頭,恨不得現在就回到玉顏坊裡頭,多研製出幾種新的脂膏出來,也省的玉顏坊中的品種只有那些,用的時間長了,不免有些膩歪。
「楊樹,帶我們去看看香草。」
楊樹常年種花,皮膚曬得跟黑炭似的,應了一聲后,露出一口白牙,撓著頭道:「兩位夫人還得走一段路,那些香草在另一處山坡上。」
齊蓁不記得西山上種了什麼香草,她雖然對花有些研究,卻比不上楊樹這花農,看著鄭三娘含笑的嘴角,她壓住心底疑惑,跟著楊樹走了大概兩炷香功夫,這才看到一片深紫色的花海。
蹲在花海邊緣,齊蓁鼻間一陣陣湧入一股馥郁的花香,這種花香與玫瑰的甜膩不同,反而帶了些清冽,聞著十分提神醒腦。
「之前咱們大灣村不知為何來了一個波斯的行商,手裡就有香草的種子,我當時沒見過香草,聽那大鬍子商人說,這東西榨出花油來,能使身上傷疤淡化,想著兩位夫人是做脂粉生意的,就在西山上開了塊地,自己試了一下,沒長到這香草一點也不嬌貴,還真當我給種活了。」
看著楊樹明顯有些激動的模樣,齊蓁捂著嘴笑,若是真如同楊樹所說,香草的花油能祛除疤痕,對於女子而言,無意與天大的福音,雖然閨中女子沒有太多受傷的機會,但齊蓁卻清楚,懷孕以及生產過的婦人,因為皮肉被撐開了,身上會有深紅或者淺白的紋路,那種紋路與疤痕如出一轍,若能淡化的話,玉顏坊這次定能大賺一筆。
「這香草長得不錯,等著你派人送幾筐到玉顏坊,我試著看看能否蒸出花油來。」
吩咐了幾句后,齊蓁腳上走的有些累了,跟著鄭三娘往山下走,剛剛進到大灣村時,見到村口處坐著一個肚皮鼓起的美貌女人,這女人雖懷著身孕,但仍能看出骨架子生的纖細,胸脯也十分飽滿,配上那張嬌美如同桃花般的小臉兒,一時之間身後的男人們都看呆了。
女人身上穿著綢緞做成的衣裳,看起來不算落魄,不過因為日頭曬的很,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臉,一見著齊蓁,女人眼神閃了閃,扶著腰走到齊蓁身畔,問:
「夫人,請問這裡可有能乘坐馬車的地方,小婦人來此之後,竟不知該如何回京了。」
一邊說著,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薄紅,一雙星眸好像被水洗過似的,霧蒙蒙的,再配上嬌柔如黃鶯出谷的聲音,身後的男人們聽在耳中,腿都軟了幾分,好懸沒跌在地上。
齊蓁與鄭三娘都是女人,自然不會被這婦人的美貌所迷惑,這婦人雖保養的好,看也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了,且還懷著四五個月的身子,為何會出現在大灣村裡頭?
像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惑,女人紅了眼,用帕子一邊擦淚,一邊說:
「我早年也是大灣村的人,后被人強搶了去作妾,現在總算能回來看一眼,卻根本尋不到家人,也不知、不知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聽了這話,齊蓁與鄭三娘心中的懷疑倒是去了幾分,畢竟他們大灣村裡的村民一個個窮得很,家裡根本沒什麼之前玩意,哪裡是面前這個少婦看得上眼的?
「若是夫人不嫌棄,就跟我同乘一輛馬車回京吧。」
「會不會太麻煩了……」女子眼中劃過一絲欣喜,紅唇微張,看著十分嬌憨,「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夫人才好。」
一邊說著,女子將頭上的珠花給取了下來,說什麼都要塞到齊蓁懷裡,齊蓁自然不會收的,左右不過是搭個便車,將有孕的女子送回京城罷了,她又何必占人家的便宜?
不過這女子出手還挺大方的,雖然只拿出了一隻珠花,卻是用金箔打造而成,金箔一片一片拼成玫瑰花的形狀,花蕊用上了幾粒磨得渾圓的紅松石,造型十分精緻。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否則小婦人實在過意不去。」
齊蓁無奈之下,最後只能收下了這隻珠花,女人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喜色,卻並不明顯。
辭別了鄭三娘后,齊蓁與女人坐上馬車,兩人聊了一會後,才知道女人姓申,如今住在西北衚衕。
「夫人如此花容月貌,這隻玫瑰珠花與你的妝容十分相配,若是夫人不嫌棄的話,小婦人想著幫您戴上。」
齊蓁不喜歡碰別人碰過的東西,之所以收下珠花,也不過是因為實在推脫不開罷了,現在她隨便找了個由頭拒絕了申氏的要求,申氏心裡暗惱,卻又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惹了齊蓁懷疑。
將申氏送回了西北衚衕,齊蓁則回到廉府,剛才上馬車之前,鄭三娘沒忘把畫冊塞到車上,現在那本畫冊就在齊蓁懷裡,雖隔著薄薄一件肚兜兒,不算貼身,但一想到畫冊中的內容,饒是齊蓁已經與廉肅有過多次,依舊鬧了個大紅臉,好像懷裡揣著一塊火炭似的,燙的她手足無措。
回到房中,青怡看著主子面紅耳赤,就端了一盤蜀地送過來的枇杷,這枇杷貴的很,在京裡頭也就一兩家鋪子有賣,偏偏夫人喜歡這股味道,即使一小盤枇杷就要十兩銀子,大人也樂意買。
齊蓁一邊吃著剝皮去核的枇杷,一邊將那隻玫瑰珠花放在桌上,沖著青怡道:
「把這東西放進庫房裡。」
到底是申氏的一番心意,齊蓁雖然不想用旁人碰過的物件,卻也不好隨隨便便把這隻珠花轉送他人,若是扔了也太過浪費,收入庫房中倒是最好的選擇。
青怡看著這隻珠花,覺得樣式挺好看的,不過夫人的首飾不知有多少,也不差這一件兒,心裡這麼想著,青怡乖乖把東西送去了庫房,倒是沒留在齊蓁屋裡頭。
天色漸晚,夜幕中掛了三兩顆星,時而微光閃爍,時而熠熠生輝。
自打廉肅當值之後,回府的時辰就晚了不少,齊蓁特地吩咐廚房晚一點準備飯食,酉時剛到,廉肅這才回了府,面色陰沉如水,但當他走進卧房中,臉上的殺意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齊蓁聽到響動,滿臉帶笑的迎了上去,她知道廉肅累了一整天了,便主動將男人身上的外袍給脫了下來,問:「廚房裡做好了銀絲面,夫君可要陪我吃點?」
粗糙的手指抹了抹齊蓁的臉蛋,上頭的繭子磨得女人生疼,但她嬌美的笑容卻沒消失,看著那紅艷的唇瓣,男人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瞬,當真是有些餓了。
不過這種餓,並不是腹中空虛,而是另外一種。
強壓下心中火氣,廉肅問:「你還沒吃晚飯?」
男人的眼神如同黑洞一般,說不出的深邃,齊蓁本就存了討好他的心思,現在有了表現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她親親熱熱的挽住男人的手臂,撅著小嘴兒道:
「還不是為了等你回來,我從晌午到現在什麼都沒吃,現在肚子都餓的難受呢……」
說著,齊蓁還不忘把男人的大掌從她臉上挪到平坦的小腹上,女人的腰肢柔軟,廉肅鷹眸幽深,不過他卻不忍齊蓁繼續餓著肚子,沖著翠璉吩咐道:
「送兩碗銀絲面過來。」
銀絲面細如毛髮,吃進肚裡好消化,省的齊蓁晚上吃積了食,耽誤事兒。
置於吃的太飽能耽誤什麼事,只有廉肅一人心知肚明,齊蓁怕是想不明白的。
銀絲面是廚房早就準備好的,高湯一直放在鍋里熬著,只要將面下入湯水中燙上片刻,就能入口了。
小夫妻兩個坐在桌邊,齊蓁吃了一小碗面,仍有些意猶未盡,想要再讓小廚房送一碗,卻被廉肅阻止了。
男人眼皮子一掀,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夜裡不宜吃多。」
齊蓁知道廉肅是為她好,不過她現在只有五分飽,還不到平日里的七分飽,再加上白天走了好一段山路,下午回府時只吃了一些枇杷罷了,肚裡根本沒有多少東西。
委屈的癟癟嘴,齊蓁心裡不痛快,卻沒有再吃了,見女人面色不好,廉肅一把摟住跟他腿差不多粗細的纖腰,眸光如火,十分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