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渴望

趙嬤嬤見程魚兒眉梢雪腮染了青灰,又見程魚兒鬢髮濡濕,忙讓丫鬟為程魚兒備水沐浴,

程魚兒抬手摸了摸眼梢的碳灰,剪水明瞳彎成彎彎的月牙,軟聲道:「無礙。」

她剛為了給李景琰煮粥,在小廚房煙熏火燎了一個多時辰,難免碰著了些碳灰,又在寢殿提心弔膽喂李景琰進膳,此番下來也是一身薄汗。

趙嬤嬤推著她進了凈室。

程魚兒心裡惦記著李景琰,這沐浴也是匆匆,趙嬤嬤剛端著換洗的新衣立在凈室門口,便聽著裡頭程魚兒喚她。

趙嬤嬤自小陪著程魚兒長大,可此時抬眸看見程魚兒邁著一條白得發光的纖纖玉腿跨出浴桶,還是不禁眼眸濕潤。

只見眼前的姑娘肌膚勝雪,顏如舜華,纖穠合度,窈窕綽約。

抬眸瞧見了她,一對泠泠含情眸漾上輕輕淺淺的笑意,美得驚心動魄,讓人不敢直視。

可如今卻做了沖喜娘子,守著一個不死不活的錦王李景琰。

趙嬤嬤忍不住紅了眼睛。

「嬤嬤,您這是怎的?」程魚兒見趙嬤嬤眼底濕潤,接了衣裳裹住自己笑問道。

剛才的一番貼己話,讓趙嬤嬤知程魚兒心裡有李景琰,不想傷了她的心,便搖頭道「無事。」

「我曉得。」程魚兒與她十數年相依為命,杏眸滴溜溜一轉,便猜到了趙嬤嬤的擔憂,她彎著眉梢安慰趙嬤嬤道:

「剛王爺還喝了一碗粥,王爺是真的要好了。」

「王爺也一定會醒的,嬤嬤莫擔憂。」程魚兒雙手拉住趙嬤嬤,笑盈盈撒嬌道。

趙嬤嬤按下心頭的憂慮,面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滿目慈祥溫和道:「嗯,王爺會醒的。」

說罷,她拎起一方大大的棉巾為程魚兒絞發。

程魚兒又溫言軟語哄了趙嬤嬤兩句,便辭了趙嬤嬤朝寢殿走去,她向太后求了旨意想親自照料李景琰。

程魚兒眉梢眼角帶著盈盈笑意,步伐輕快。

「王爺,我來了。」她撩開珠簾,揚聲朝著拔步床的方向喊道。

無人應。房間里靜悄悄。

程魚兒不以為意,她自是曉得李景琰此時昏迷不醒,口不能言。

可行至塌前,看著塌上空空蕩蕩,她抬手摸了摸榻上,涼涼的,沒有了半點熱乎氣。

程魚兒眨了眨眼睛,杏瞳里閃過迷茫,好一會兒,才想起她喚了兩個下人給李景琰清潔。

難不成下人真帶李景琰下水了?

程魚兒屏息細細凝聽,聽著寢殿的左後殿方向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那裡好像是凈室的方向。

「可王爺昏迷著,能下水嗎?」程魚兒忍不住心中擔憂。

程魚兒在原地跺了跺腳,捏著指尖蹙眉,小聲喃喃道:

「這麼久了,還沒弄好嗎?」

她與趙嬤嬤話相思,訴女兒心事,又沐浴完畢,這怎說也有了大半個時辰,李景琰尚在病中,萬不能在水中待太久,況現在春寒料峭。

程魚兒心頭焦灼,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轉了好一會兒。

程魚兒望著凈室的方向,螓首微抬,咬了咬唇,頃而,咽了咽唾沫,小聲道:「我只是擔心王爺。」

「我就在凈室外聽聽,確認王爺是否安全,我沒有偷看王爺沐浴的意思。」

她纖長蔥白的玉指擰在一起,抬眸猶豫再三,踮著腳尖,一步,一步,小碎步朝凈室走去。

*

無聲無感,李景琰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受不到。

不過李景琰知曉,自己身邊一定有人,惡意得將他置入水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李景琰眸光銳利如刀,鳳眸翻湧著黑浪。

耳朵轟鳴,眼前發暗,耳膜的擠壓越來越重,胸口越來越憋悶,他想張口,大口,大口呼吸,卻無法。

他,可能要死了,窒息而亡。

可笑,他身為錦王,在自己府邸,竟然要窒息而亡。

眼皮掙扎著,撕扯著,快要撂下時,李景琰帶著怒氣想:

「程魚兒呢?你在哪裡,你不是言之鑿鑿要親自照料我,要舍了一身福運救我,如今卻不見蹤影,果真…」

「騙子!花言巧語!」

李景琰心中升起衝天的戾氣,只覺自己真是可笑。

沒有一絲血緣,毫不相識,程魚兒如花妙齡被迫來給他半死不活沖喜,他竟信了程魚兒會真心為他。

「可笑。」

他心緒翻滾,怒目而視,只嘲自己可笑,一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在手心裡,能感受到手中的粘膩,空氣中飄散的腥甜味。

微挑的的鳳眸翻滾著濃稠的墨色,狹長的眼尾閃著猩紅,不情不願眼皮慢慢合上。

*

程魚兒輕手輕腳走到凈室外,她小心翼翼趴在窗欞上,本想確認下李景琰沒事他就離開。

誰知一眼就讓她目眥俱裂。

只見李景琰整個人委頓在浴桶中,浴桶碩大,水漫過了他的口鼻。

他似無知無覺,卻鼻孔下間歇冒出兩個泡泡,證明他還活著,承受著窒息之苦。

梔子花香味迎面而來,李景琰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可是突然的五感恢復,讓他知曉是程魚兒真的來了。

嘭得重重一聲,程魚兒用力推開房門,大喝道:「謀害王爺,你們好大膽子!」

「王…王妃。」

正站在浴桶旁,垂手站著嬉皮笑臉看李景琰在水中掙扎的兩個下人,被開門聲駭得一個哆嗦,轉身看見程魚兒嚇得膽子都要破了。

他兩個伏跪在地,整個人哆哆嗦嗦,面色慘白,抖如糠篩,低垂著頭磕磕巴巴道:「王、妃,我們只是一時手滑,手滑。」

「好個一時手滑。」

到了此時,李景琰反而平靜了,他面無表情,唇角甚至好整以暇的勾出一個彎彎的弧度,輕呵出聲。

他屏息聆聽,記下了這兩個欺上瞞下、殘害主上的狗奴才的聲音,腦海中過一遍啟唇淡道:「好個苟安、苟敏。」

「讓開!」程魚兒一把推開了攔路的兩個人,疾步上前趴在浴桶上雙手去撈李景琰。

手腕被猛得拉住,濃郁的梔子花迎面撲來,聽著程魚兒哼哧哼哧似乎力竭的聲音,李景琰眼神輕蔑:

花言巧語,裝模作樣。

她難道不知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拉起他。

正是,程魚兒使了吃奶的勁兒亦無法將李景琰撈出來,急得眼睛都紅了,瞥見伏跪在地的兩個下人,嘶吼道:「還不過來幫忙!」

「是,是。」

苟安、苟敏唯唯諾諾應道,忙不迭爬起來。

三人七手八腳,李景琰覺得身子一輕。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身子暴露在空氣中,李景琰只覺寒意嗖嗖,猛得打了一個寒顫。

「王爺,王爺!」程魚兒雙目含淚,雙手抱住李景琰使勁得搖晃,見李景琰身子打顫,她忙用自己裙擺將李景琰裹住,又急聲吼道:

「快拿布巾。」

程魚兒又急又氣,喊出的話音也帶著些尖利,李景琰包裹在梔子花香中,一時升起一個莫名的念頭:

原來還是個有脾氣的。

程魚兒看著李景琰面色發青發紫,又喚不醒,整個人面色慘白如紙又隱隱發青,豆大的淚珠密如珠簾簌簌而下。

她心疼得心如刀絞,她自是知曉這落水窒息的痛苦。

因為她也這般經歷過,那是上一世:

口鼻被灌入大口大口得冰水,無法呼吸,越是掙扎水越是漫入,大口大口冰水灌入口鼻肺中,耳朵嗡鳴,眼前一陣一陣黑暗,肺部撕心裂肺得痛,每一次呼吸都似刀刮尖刺,卻又不得不呼吸,又無法呼吸。

啪嗒,啪嗒。

有溫熱的水珠滴在李景琰的面頰上。

溫熱細軟的手將他的臂膀緊緊抱緊,耳邊的抽噎聲痛徹心扉,啪嗒啪嗒淚珠一顆又一顆砸在臉頰,又似乎顆顆砸在李景琰的心房。

李景琰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心上漫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她這是擔心他,為他哭了?

他錯怪她了?

「對,水,有水。」程魚兒終於反應過來,她忍住抽噎,朝奴從大聲吩咐道:「快去請太醫和太妃。」

說罷,她接過僕從遞來的布巾將李景琰包裹住平放在地上,雙膝跪地,雙手壓在李景琰胸口。

一下,又一下。

噗!胸腔收到擠壓,李景琰口中不斷得吐出水來。

一口,又一口,濺在程魚兒衣裙和如瀑青絲上,水珠順著青絲滴在面頰上,打濕了她剛整理乾淨的妝容,程魚兒渾不在意。

她抬手用小臂抹去眼角的熱淚,手上按壓動作不停,一遍又一遍急聲道:

「王爺,王爺,堅持住。」

聲聲帶淚,字字著情。

一聲,又一聲,將李景琰從無盡的黑暗中撈出,免於墜入更深的黑暗與寂靜。

淚珠如串,程魚兒克製得抽噎,肩膀帶動著按壓在李景琰胸口的手抽搐。

「啪嗒——」滾燙的淚珠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

李景琰只覺自己堅如磐石、圍著重重壁壘的心房隨著這一滴滴滾燙的淚珠和這一聲聲泣血的抽泣,轟然潰塌一角。

心頭傳來一種渴望。

他掙扎著想要起來,想要抬手為這心口哭泣的姑娘,輕輕拭去淚珠,卻……無可奈何。

程魚兒緊緊盯著李景琰,只見他吐出了十數口水之口仍是昏迷不清,菱唇青紫,面色慘白。

程魚兒獃獃得跌坐在地上。

她盯著李景琰乾燥爆皮的菱唇,猛得杏瞳閃過一抹流光。

她深吸一口氣,一手捏住李景琰的鼻子,一手捧著李景琰的下頜,俯身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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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殘疾親王沖喜甜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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