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

猜測

大驚小怪,捕風捉影……

這些話怎聽得這般彆扭。

程魚兒慢吞吞眨了眨纖密卷翹的眉睫,兩彎遠山眉黛似蹙非蹙,半歪頭睇著董氏:

「母妃,我……」

她想解釋自己沒有大驚小怪,更沒有撒謊,哪裡來得捕風捉影,可看著董氏清淡冷漠的神情,程魚兒頓住了,垂頭躬身道:

「兒媳知道了。」

董氏見她低垂著頭恭謹守禮的樣子,柳眉蹙了下,眸中飛速閃過不喜。

唇角微啟又合住,蹙眉搖了搖頭,垂眸理了理裙擺的褶皺,抬步離開。

程魚兒送著董氏離開,見董氏跨國寢殿的門檻,她瞳仁輕顫,咬唇抬頭道:

「母妃,日後,我想伺候王爺的飲食。」

「隨你。」

董氏沒有回頭,聲音隨著風飄散,在朦朧的月色中聽著不是很真切。

程魚兒目送她酒紅色描金牡丹百迭裙不緊不慢消失在多福軒,慢慢長舒了一口氣,嘟了嘟唇輕聲道:

「王爺才不是什麼迴光返照。」

她舉目四望,府內檐角掛著的八角宮燈已然亮起,一彎淺淺的月牙兒掛在天邊,繁星繚繞。

一陣微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檐角暖橙色的燭光輕輕搖曳,為偌大空寂的院子平添了幾分暖意。

程魚兒猛得打了一個寒顫,她抬手環住自己的秀肩,轉身小跑踏入寢殿。

她快手快腳將窗欞合上,小跑著將李景琰漏在外面的手放入錦被中,又細細得為李景琰掖了掖被角。

一切都做好,她趴在李景琰榻前,剪水明瞳里似有一把火,攥起小拳頭在身前揮了揮,鼓著小臉滿含鬥志道:

「王爺,相信我,你一定會醒來的。」

聲音婉轉清麗,語氣卻是堅定,讓人從內心不由得生出幾分信賴。

說罷,她又小跑著出去,抓了一個當值的丫鬟問道:「這多福軒中可有小廚房?」

程魚兒跑得太快,沒看到她話音剛落,榻上,剛一直毫無生氣的李景琰,突然眉睫劇烈顫動,眼珠飛快得轉動。

*

李景琰醒來時恰是董氏在訓誡程魚兒。

李景琰屏息凝神,心隨著董氏的話一點一點下墜,周身寒氣逼人,卻又自嘲得勾起一抹冷笑。

不願再聽,他索性閉目休息。

誰知一陣匆忙的小碎步由遠及近,噠噠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似乎踩在他的心尖。

他聽見窗戶被關上,呼呼風聲和沙沙樹影聲被隔絕在窗外,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李景琰一時支著耳朵心神跟著腳步聲走。

腳步聲在榻前驟停。

錦被搭上手背,而後,床榻輕響,淺淺兒的陰影籠下,若有似無的梔子花香撲面而來,溫溫熱熱的帶著梔子花香的氣息噴在耳郭。

酥酥麻麻。

目不能視,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聽覺與感觀被放大,變得異常敏感。

溫熱帶著香甜的鼻息細細噴在耳側,一下,又一下,輕緩、細微,李景琰卻覺如同一隻小螞蟻在一下一下啃噬著心臟。

李景琰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雙手緊握,整個人僵在當場。

等李景琰反應過來時,他清清冷冷的面容被打破,心裡氣悶,只覺莫名其妙,眉心擰做一團,正要開口冷斥——

脖頸處的被褥被人攏了攏,溫熱的呼吸一瞬遠離。

「王爺,相信我,你一定會醒來的。」

說罷,床榻邊由重變輕,殿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由近及遠,慢慢,隨著梔子花香遠去他所有的感官盡失。

耳邊復又寂靜無聲,蠟燭火焰燃燒的噗呲聲也驟然消失。

李景琰仍怔在原地,一向鋒利冷漠的鳳眸此時有些潰散,無神得望著遠方:

明明,明明,他的至親都已經放棄了。

為什麼,她卻如此堅定……

李景琰手指不由自主得輕顫,心臟怦怦怦響若擂鼓,他閉上了眼睛,第一次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似酸似甜似苦,酸酸漲漲……無法描述。

*

程魚兒不知李景琰內心的百轉千回,她一人在小廚房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眉開眼笑抱著一白瓷小碗進了寢殿。

珠簾被人掀起,梔子花香竄入耳鼻,而後又是細細碎碎的小步。

是她來了,程魚兒。李景琰心道。

只有她來了,自己的世界里才不是寂寂無聲的黑暗,才有了聲音與觸感。

李景琰下意識得屏住呼吸,又暗嗤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才想起,自己如今昏迷不醒,自己如何程魚兒又看不到。

李景琰心裡漫上淡淡的失落,又覺得此般正好,這樣的自己著實有些奇怪,幸而程魚兒看不到。

程魚兒是看不到,她正小心翼翼地捧著白瓷小盅放在桌案一角,放下后,忙將手指放在自己唇角呼呼吹了兩下,只見她嫩如蔥白的纖指尖通紅通紅。

她輕聲呼了兩下,甩兩下手,又抬手捏著自己的雙朵,半響,才眉目有些舒展。

「燙住了?」李景琰聽見聲音,心一時跟著提了起來。

「王爺,我給你做了吃的。」程魚兒放下耳朵,湊在榻前,笑盈盈語氣輕快對李景琰道:

「王爺猜我做了什麼吃的?」

「什麼吃的?」李景琰下意識的介面答道。

說罷,寢殿里依舊靜悄悄,李景琰眉頭一蹙:他又忘了。

程魚兒本就隨口說說,也沒指望李景琰回復他,說罷,便轉身彎腰用湯勺小心翼翼的撥了撥碗中之物。

只見碗中盛的是橙黃色、小顆粒、細膩、濃稠的小米粥,其間夾雜著數塊小指大小塊山藥,又帶了些許紅色,似乎加了些許紅糖或者紅棗。

「王爺,您許久未進食,應清淡飲食,今天給你煮了些小米山藥紅棗粥,這最是養胃補血。」

程魚兒一手端起白瓷小碗,一手舀了一勺小米粥,轉身坐在榻上,輕聲細語如同爐前閑話:

「這粥我用砂鍋熬了整整一個時辰,此時粥入口即化,你喝了定沒問題。」

「你可不能不吃東西,不吃東西身體是萬不能好的,吃了東西才有力氣……」

耳邊溫柔軟語,絮絮叨叨,李景琰耳邊太久沒有這麼熱鬧,此一聽,亦不覺得聒噪。

甚至還有些逸趣橫生。

粥剛煮好,還氤氳著熱氣,熱氣自碗面騰空,程魚兒小口輕輕一吹,白色的霧氣便繚繞開來。

霧氣卷攜粥的香甜撲入李景琰口鼻。

李景琰鼻尖輕蹙,聞著是軟綿糯香,讓人食慾大開。

程魚兒小口吹著湯勺上的粥,見熱氣不在在抬起湯匙。

「王爺,您嘗嘗,我親手做的哦。」

程魚兒緩緩俯身朝前,將湯勺小心翼翼的放在李景琰的唇邊,膚白如雪的面頰團開一抹緋色,眼帘低垂微顫。

李景琰只覺熱氣撲面。

撲得他耳根有些發燥。

李景琰一時間分不清,這熱氣是小米山藥紅棗粥氤氳的熱氣,還是那若有若無清新雋永的梔子花香。

他正有些漫不經心,唇邊一熱,而後傳來程魚兒帶著懊惱的驚呼。

「我……我不是故意的。」程魚兒看著李景琰唇下顎上沾的粥,站起了身,有些手足無措。

她將粥放在桌角,就用手去擦李景琰的唇角,指尖剛觸到李景琰面頰的微涼,猛得頓住。

李景琰只覺唇角一抹溫熱,還未來得及生出不適,溫軟轉瞬即逝。

「王爺,我沒有用手直接碰你。」程魚兒響起佑安的話,忙解釋道,大聲大的,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

說罷,她用廣袖搭在自己手上,手心裡拎著一抹方帕:

「王爺你別生氣,我用袖子和手帕仔仔細細包裹了,不會碰著你的。」

她聲音嬌嬌軟軟,此時更是帶了些認真,言辭鄭重,卻讓李景琰有些想笑。

李景琰也不知為何,聽她局促的道歉、認真的解釋,竟慢慢放鬆了繃緊的身子,任由手心裹著幾層綢布的程魚兒笨手笨腳將自己扶起。

終於在李景琰後背墊了一個玉枕,程魚兒深深呼出了一口氣,面上有些放鬆。

她深吸一口氣,明明知道李景琰此時昏迷不醒,根本不會知道她所作所為,程魚兒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小聲解釋道:

「王爺,我是第一次服侍人,不是故意的。」

雖然看不到程魚兒面容,李景琰卻從她怯弱的聲音里聽出了害羞與歉意。

他不認得程魚兒,也沒見過程魚兒,但是程魚兒的聲音婉轉若鶯啼,帶著淺淺兒的梔子花香,李景琰猜測這定是位如梔子花般嬌艷欲滴的姑娘。

聽著聲音,帶著顫音,李景琰漫不經心想,沒準此時她雙眸正閃著霧氣,可憐巴巴瞅著自己。

念及此,李景琰罕見得唇角帶笑,大手一揮道:

「原諒你了。」

程魚兒盯著李景琰,模模糊糊,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錯:

似乎剛見到錦王李景琰唇角帶笑。

可惜,一閃而逝。

她揉了揉眼,咬著唇角小聲囁嚅道:「眼花了嗎?」

李景琰心情甚好,他難得起了些興緻,支著耳朵,饒有興緻聽著寢殿中程魚兒的聲音。

悉悉索索,似乎是攪拌粥的聲音。李景琰漫不經心想著。

確實,做好了準備動作,程魚兒開始準備給李景琰喂粥。

她如臨大敵,綳直身子,手顫顫巍巍放在李景琰唇邊,想著肯定如剛才一樣喂不進去,卻不曾想:

她湯匙放入李景琰唇齒,湯匙微微傾斜,細膩的粥順著湯匙滑入李景琰唇齒,就這樣慢慢的竟一滴不灑,盡數喂進。

溫熱的粥順著食管進入胃部,李景琰只覺如久旱逢甘霖,胃部時時刻刻折磨自己的抽搐與刺痛此時終於緩和了幾分。

李景琰一直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幾分,他抽出一分心思品著口中的小米粥。

軟糯香甜,糯而不膩。

程魚兒一直關注著李景琰,見他似是眉目舒展,她眸光刷得亮起,眉梢眼角帶了幾分雀躍。

唇角盈盈帶笑,程魚兒俯身又將一勺粥喂下。

一勺,又一勺,等程魚兒回神兒,白瓷小碗快要見底了,她忙停住了餵食的動作:

「王爺,一次不能吃太多,您長久未曾進食,脾胃虛,要慢慢來。」

她一邊收了餐具,一邊想了想,她又沖李景琰柔聲安慰道:

「王爺,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常為你做粥。」

李景琰眨了眨眉,鳳眸里閃過一抹暗色。

他這個沖喜娘子是有些呆,喜歡自言自語,還是知曉他能聽見她的絮絮叨叨?

※※※※※※※※※※※※※※※※※※※※

歡迎寶貝們給翠兒留言,讓翠兒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單機。比心!。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殘疾親王沖喜甜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重生殘疾親王沖喜甜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