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馮嘉怡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跟林嫣說這樣的話。

可她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哪個女人，而是賀明笙自己。

打一開始起，就是賀明笙不喜歡她。

兩人的婚姻就是為了公司而存在，當初賀明笙說的是三年為期，可後來到了三年的時候，馮家的發展遠遠趕不上賀家，馮嘉怡低聲下氣地跟賀明笙說了些話，賀明笙也沒多說，答應了繼續維持這段婚姻。

可事實上，他們不住在一起，只偶爾去賀明笙奶奶家會住在同一層樓，但也是兩間屋子。

兩人之間連普通朋友之間的親熱都沒有，更別提什麼戀人之間才會有的親昵。

有時候馮嘉怡也會想，就這樣吧，至少賀明笙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可猝不及防的，賀明笙提出了離婚。

沒等林嫣回答，馮嘉怡忽然就捂住眼睛哭了。

她漸漸伏下去身子趴在膝蓋上，越想越難過。

林嫣只輕輕地說：「馮小姐誤會了，我跟你丈夫賀先生沒有任何關係。」

馮嘉怡只顧著哭，林嫣卻十分感同身受。

曾經她跟賀明笙戀愛的時候雖然甜蜜與歡喜很多，可承受的痛苦也不少。

賀明笙的愛慕者極多，甚至有那種懷揣著惡毒心思的女生明裡暗裡擠兌林嫣，這其中甚至包括林嫣的室友。

有一陣子林嫣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才導致那麼多人厭惡自己。

室友私下拉著她哭，求著她跟賀明笙分手。

一切荒謬的事情讓人懷疑這個世界的三觀，可林嫣終究是堅持跟賀明笙在一起。

甚至她從不曾告訴賀明笙自己所遭受的事情，她妄圖讓兩人之間平等地相愛著。

妄圖讓自己看起來瀟洒而又特別，可只有她知道，每逢深夜她輾轉反側是什麼樣子的，她非常討厭那些女生圍著賀明笙轉，尤其是那些長得又漂亮自身很優秀家世也特別好的女生。

可她有什麼辦法？

那種無力的吃醋的味道，只能自己咽下。

如今看著馮嘉怡，她想起來曾經的自己，忽然就覺得馮嘉怡作為賀明笙的妻子其實也沒多麼地幸福吧。

但馮嘉怡用這種語氣質問她，也只會讓林嫣覺得難受而又尷尬。

沒等林嫣再想什麼，賀明笙回來了，他看著眼睛發紅的馮嘉怡，就好似沒發現異樣一般，只是說道：「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走吧。」

馮嘉怡直接站起來拿著包包走人，林嫣趕緊跟上。

她走到門口對著兩人說道：「我就不上車，有點私事要自己回去。」

賀明笙也沒攔著，只是微微點頭。

馮嘉怡坐在副駕駛上，眼見著賀明笙上了車，而後啟動車子。

她扭頭看向外頭，賀明笙卻冷冷地說道：「我是不是曾經說過，你不要過問我的私事？」

馮嘉怡一愣，眼圈兒迅速泛紅：「明笙，我們之間……就沒有一絲可能性嗎？」

前方紅燈，賀明笙停下車，熟練地掏出了一根煙放在唇間，打火機咔擦一聲，煙被點燃。

他從未在車中當著旁人抽煙，這是第一次。

馮嘉怡眼中氤氳著淚，只傻傻地看著他。

眼前的男人就連抽煙都這般瀟洒不羈。

他毫不客氣地說：「當初結婚就是協議婚姻，嘉怡，這麼些年我們也好歹是朋友吧？為利而來的婚姻，幹什麼非要跟感情扯上關係？更何況非要扯感情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林嫣是我前女友，我只愛過她，但也早已結束，我這輩子只會愛自己了。」

馮嘉怡一愣，腦子裡轟然一聲，她想忍著，可淚還是爬下來了：「明笙，你還愛她吧？否則你總歸願意給我留點面子的啊。」

賀明笙沒再說話，把抽了一半的煙摁滅，驅車往前，聲音清淡：「你家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但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插手。離婚協議已經生效了，離婚證在你面前的盒子里。」

馮嘉怡唇色蒼白：「你何必這麼絕？我都沒有到場，你卻把離婚證拿到手了？」

她再也沒有忍住，在車裡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賀明笙把車停到路邊，等她哭完之後才說道：「馮嘉怡，你父母只有你一個女兒，馮家也只有你一個指望。」

馮嘉怡這才強忍著淚，打開那盒子把離婚證拿到手，她顫了顫手指，把離婚證扔到包里，飛快地下車了。

車中只剩賀明笙自己，他低頭玩著自己的打火機，火苗一竄一竄，讓人心情煩躁。

他把打火機扔到一旁，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

林嫣路邊掃碼了一輛共享電動車，騎行回門店的路上遇見了詹記糕點還去買了些雞蛋糕跟鳳梨酥，都游游喜歡吃的東西。

原本心情還是挺煩躁的，可這麼騎行了半小時，倒是舒服了很多。

崔子濤和周小琪都湊上來問結果，林嫣琢磨了一番，直接說道：「店長，這位周先生要求特別高，估摸著我也搞不定的。馮小姐的話……對我也有意見，下次我還是不要去了。」

她一臉為難，崔子濤瞬間懂了，林嫣長得漂亮大部分時候是一件好事，但偶爾遇到夫妻倆看房子的時候，有些心眼小的女客戶的確不希望林嫣陪同。

畢竟自己的老公總是盯著漂亮中介看，誰受得了？

崔子濤嘆氣：「那算了，我查了下這位賀先生，他是在C市開公司的，公司規模很大，兩人估摸著原本也沒打算在咱們這裡買房子，就是看看罷了。」

這事兒很快就過去了，連著三天賀明笙跟馮嘉怡都沒有再出現。

林嫣已經下定決心準備辭職了。

她跟崔子濤商量了一番，崔子濤只覺得非常可惜。

但卻也沒有多挽留，他輕輕笑：「我知道你很難，林嫣，你是我見過最漂亮但也最不矯情的女人，你要是哪天想回來，我也隨時歡迎。」

林嫣非常感激：「店長，真的太謝謝你了！」

雖然要辭職了，但林嫣還是要認真負責地把接下來的事情做完，她手上還有三個成交可能性比較大的客戶，計劃著在最後半個月的時間內搞定。

周五這天林嫣剛帶客戶看房回來，就接到了游游老師的電話。

「林游媽媽，林遊說他肚子疼，你要不要來學校看看？」

林嫣一愣趕緊說道：「好的我現在過去接他！」

一路上林嫣擔心壞了，等接到了游游，就見他蔫蔫的，心疼地蹲下去摸摸他小臉：「游游，肚子疼得厲害嗎？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游游點點頭，林嫣趕緊跟老師請假，接著就帶游游準備去醫院。

她忽然想起來還沒跟崔子濤請假，趕緊停下來打開手機給崔子濤發信息。

游游坐在電瓶車前面安裝的小椅子上歪頭看著媽媽在忙碌，忽然就有些愧疚。

他靠在媽媽懷裡，小心翼翼地說：「媽媽，其實我肚子不疼……」

林嫣一愣，趕緊問：「那你為什麼要說你肚子疼？」

游游低著頭，眼淚掉了：「昨天老師教了我們一個英語單詞，humbuger，同學們放學之後都跟爸爸媽媽一起去肯德基吃漢堡了，今天大家都在討論他們吃了什麼漢堡，李子軒就問我吃了什麼漢堡，我沒說話他就跟我吵起來了。吵到最後，他說我沒爸爸……我把他書包弄濕了，老師沒有批評我，還安慰了我，可我還是好難過。沒有爸爸是一種錯誤嗎？爸爸為什麼不來看我，也從來都不參加我的家長會？」

林嫣看著游游可憐的眼神，一時間心裡宛如被刀割一般。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起來，笑著說：「寶貝兒，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有些事情你長大了就能懂了，媽媽也沒有爸爸了，但媽媽有你，你有媽媽，我們互相鼓勵好嗎？媽媽等下就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游游又哭又笑，緊緊摟著林嫣的腰：「媽媽，我不去吃肯德基，我只要你多陪陪我就好了。」

林嫣摸摸他腦袋：「媽媽還有半個月就辭職了，今天晚上也請假了，你放心，今天媽媽完全屬於你。等會兒我們先去吃肯德基，然後再去看電影好不好？」

游游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媽媽！我太愛你了！」

母子倆騎著電瓶車一邊說話一邊笑，很快心情好了起來。

林嫣見游游不再提那些煩惱的事情，也鬆了口氣。

等到了肯德基內，林嫣也有些愧疚。

其實她不是捨不得，而是總覺得這些快餐不適合孩子吃，但小孩子正值嘴巴饞的年紀，就愛吃這些，偶爾吃一次還是必要的。

「寶貝兒，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媽媽都滿足你！」

游遊興奮地點了兩個漢堡，又點了菠蘿派，可樂，奧爾良烤雞翅，薯條，這才罷手。

服務員禮貌地說：「您這邊怎麼支付？」

林嫣拿出來手機：「支付寶吧。」

她現在很少隨身帶錢包，一般都是用手機支付，可那手機摁了半天都沒有反應，林嫣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機估計沒電了！

服務台上的收款碼一直在閃，林嫣很是尷尬，後面還有人在排隊，服務員有些無奈地再次問：「這位女士，您這邊怎麼支付？」

林嫣沒帶錢包，手機關機，可看著游游期待的眼神，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正當林嫣打算先不點單，退到旁邊想辦法充電之後再點單了，一隻修長溫潤的大手舉著手機伸過來，那手機上儼然是一張付款碼。

「滴，支付成功！」

林嫣抬頭，赫然對上賀明笙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她心臟猛地震了幾下，立即把游游的臉摁到自己的懷裡。

游游不知道怎麼回事，臉趴在他懷裡悶悶地問：「媽媽怎麼了？」

林嫣扣著他腦袋，垂頭說道：「沒事的，乖。」

還好，游游就那麼地趴著不動，林嫣心跳狂飆，強自鎮定地看著賀明笙：「你怎麼在這？剛剛……謝謝你，我回頭手機充上電會把錢還你。」

賀明笙低頭看了兩眼那個孩子。

被林嫣緊緊護在懷裡的孩子，瞧著也就七八歲的樣子，正是當初使得林嫣離開他跟別人結婚的那個孩子。

曾經賀明笙無比憎恨這個孩子的，可此時看著他小小的身體趴在林嫣的懷裡，忽然就羨慕極了。

不知道他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林嫣這麼愛護他，想必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小傢伙吧。

看著那背對自己的小腦袋，短髮黑亮，毛茸茸黑乎乎，可愛得宛如小動物。

他心中下意識升起一股柔軟，伸手試圖去摸摸那腦袋。

可林嫣抱著游游往後退了兩步，跟服務員說道：「請幫我們打包，謝謝！」

賀明笙收回手，自嘲一笑：「那成，我還有事，先走吧。」

他出了肯德基上自己的車，又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那輛破電動車，剛剛經過的時候瞧著像是林嫣的車，走近一看還真是，他徇著停車的位置進了肯德基，萬萬沒有想到會看到林嫣和那個孩子。

賀明笙在車裡點燃一根煙，煙霧繚繞中遠遠地看著林嫣提著一包食物，一手牽著那孩子的手往前走。

孩子戴著一張口罩，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高興的事情，林嫣時不時低頭沖那孩子笑。

她這樣溫柔的模樣，賀明笙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了。

沒多大會兒，林嫣騎著電動車帶著游遊走了，兩人到了一家商場內找到一個休息的地方，林嫣把吃的拿出來給游游，自己租了一塊充電寶開始充電。

很快，手機有電開機了，她打開支付寶，點了轉賬，而後搜索賀明笙的手機號。

一連串的行為一氣呵成，賀明笙的支付寶名字和頭像出來至極，林嫣心神一陣恍惚。

賀明笙的頭像是她大學時候兩人交握的手，名字是201201，那時候他許多密碼都會使用201.

八年前在一起那天改的名字和頭像，時至今日，他竟然都沒有換過。

林嫣頓了頓，輸入金額數字，點了轉賬。

游游忽然湊過來腦袋，低聲讀了出來：「201,201，媽媽，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意思愛林嫣呀？」

林嫣一愣，這麼多年沒想通的三個數字，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但很快她還是否定了：「不要胡說，這就是三個數字而已，沒有特別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