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房四郎竟是黃鼠狼
那一年,她坐在轎子里,遙遙地看到他,他正與那人在一處,只可惜那時她的注意力都在拿人身上,雖覺著他氣質高雅,英姿俊美,名聲也在那人之上,但情人眼裡出西施,她覺得任何人在她眼裡,與那人相比,也不過爾爾。
此人,四大公子之首——房翊,因為在家行四,世人稱之房四郎。
「喲,原來是四公子,給您請安嘞。」錢老闆笑著打了個千兒。
章雅悠就聽見一聲輕微的嗤笑,房翊作為四大公子之首,見多了大唐姑娘們艷羨的目光,見多不怪,見怪生嫌。
章雅悠心下明白,但畢竟是活了兩世的人,生死都經歷過,性情自然練達隨意,根本不理會房翊的嗤笑,道:「給我包好,這塊硯台我要了。」
錢老闆忽然有些為難,章雅悠開口問價,但硯台卻被房翊拿在手裡,這兩個人一看就是誰都得罪不起的。
「這……姑娘,要不您看看這款百鳥朝鳳水月寶硯?您看看這做工和質地,絕對上乘,無論是收藏、使用還是送禮,都是極好的。」錢老闆賠笑道。
章雅悠笑道:「既然是極好的,你怎麼不向他推薦呢?」
這姓錢的管事訕笑了一下,又祈求地看向房翊。
房翊笑道:「我也覺得這塊硯台甚好。」他掂了掂手裡的硯台。
章雅悠好笑地看著房翊,面容俊美,稜角分明,冷冽貴氣,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邪魅。
「姑娘,莫非我比這硯台好看?」房翊道,聽起來玩味的說法,因語氣清冷,硬是帶著一股嘲諷的味道。
章雅悠笑了,若是其他姑娘遇見房翊,又聽他這麼說,八成是要低頭羞澀想入非非了,可惜她這種人精,頂著人畜無害少女臉,卻有一顆驚世駭俗的巫婆心,隨著練達性情一起來的還有強大的心理,俗稱厚臉皮,就聽她笑道:「你的臉比這硯台好看,也比這硯台厚幾分。」
房翊一愣,不由地多看了章雅悠一眼,道:「不靠臉吃飯,姑娘謬讚了。」
章雅悠不打算再理他,免得給他臉——男人這東西,本就靠不住,靠臉更是沒譜兒。
章雅悠道:「既然不靠臉吃飯,那就排個先來後到吧?硯台給我。」
房翊也不甘示弱,道:「有道是先下手為強。」
錢老闆打圓場,笑道:「這塊洮河硯的確是難得一見的貨色,不瞞二位,這也是本店的鎮店之寶,說是無價之寶都不為過。但既然拿出來,也誠意相售,不如二位出個價,價高者得,如何?」
房翊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可。」
「你這算盤打得好如意,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好處全歸你了。你實打實報個價錢,要是敢耍賴,當心我報官。」章雅悠道。
錢老闆道:「皇城根底,天子腳下,來我這裡買東西的不是商賈巨富,就是達官貴人,姑娘就是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見利忘義,投機取巧是不?這硯台一千兩紋銀。」
在當朝,一戶尋常百姓一年的開銷大概是十兩紋銀,一塊硯台相當於一百戶人家的一年花銷。對章雅悠而言,一千兩也不是小數目,她一個月的月銀也只有幾兩,去掉零碎的開支以及人情往來,存下來的所剩無幾。
好在,她的舅舅平日里比較憐惜她,送她一些好東西,還時常給點小錢。
房翊見她猶豫並犯難,道:「姑娘要是犯難的話,那我就要收入囊中了。」
錢老闆笑呵呵地看著章雅悠,道:「姑娘,您看……雖然價格不低,這絕對值這個價。您看看,這可是前朝的古物,不但是塊好硯還是一個古董。」
章雅悠笑道:「錢老闆,這是古董?讓我看看。」
錢老闆從房翊手裡求過硯台,交給章雅悠,道:「姑娘,請過目。」
章雅悠拿著硯台端詳了一會,笑道:「這塊硯台我要了!有道是漫天要價坐地還價,既然是做買賣的,就沒有不還價的道理,八百兩,你賣不賣?」
錢老闆是傻子嗎?這邊明明有人出價一千兩,何苦要賣八兩呢?當然不賣了。
章雅悠笑道:「說實話,這塊硯台最多值六百兩,我多出二百兩純粹是因為我著實喜歡。如果我不買,你有信心能在這位公子跟前要到一千的高價嗎?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錢老闆小眼睛骨碌轉了一圈。
房翊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遞給錢老闆,道:「歸我了!」
錢老闆賠笑了半天,冒著被章雅悠眼神殺死的危險,從章雅悠手裡要過硯台,交給了房翊,笑道:「公子收好。」
黃鶯看不過去,罵道:「你這人忒見錢眼開了,我們姑娘願意出八百兩已經夠高的了,貪心!」
女人很多時候,罵起人來也帶著無理取鬧的成分。
錢老闆真是哭笑不得,賠笑道:「小店還有其他好東西,姑娘還要看看嘛?」
「公子,讓人給您包起來?」錢老闆笑道。
房翊故意看了一眼章雅悠,然後慢悠悠地拿出一塊帕子,將那硯台包好,笑道:「這麼好的東西,我自己包著了。」
章雅悠也不是非要這方硯台不可,那錢老闆要真是肯八百兩賣給她,她就得把壓箱底的體己拿出來了,為了個硯台倒也犯不著。
「黃鶯,我們回吧。這麼好的硯台,也只有房四郎配得上了。」章雅悠道。
房翊故作驚訝,道:「原來姑娘認得我?」
章雅悠明媚一笑:「名滿京城的房四郎,誰人不識?可惜,你這排行不好,聽起來倒像是黃鼠狼。」
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拿他和黃鼠狼相提並論,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房翊愣是忍住了,和一個黃毛丫頭計較個什麼!
不行不行,忍不住了,必須損回去!
「姑娘怎麼稱呼?在下好去給姑娘拜年。」房翊笑道。
黃鼠狼給雞拜年——說她是雞?
黃鼠狼給雞拜年下一句是什麼?——沒安好心啊。
敢情,還要找她麻煩?
待章雅悠一走,房翊把那塊硯台拿了出來,對著陽光,眯著眼睛看了看,道:「是塊好硯。」
錢老闆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道:「公子。」
房翊頭也不回,只是「嗯」了一聲。
「公子,您的銀票。」錢老闆恭敬地捧上銀票。
房翊順手接了過來,裝進懷裡,然後把硯台遞給他。
「公子,這硯台還是放回原處嗎?」錢老闆問道。
房翊道:「包起來,我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