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扎歪了
屋裡頭,青近黎往後退了數步。
孫不醫猶不滿意,繼續揮手:「這裡不需要你礙事,出去,把門帶上。」
青近黎抿嘴望向床帳處,站在原地沒動。
孫不醫颳了眼,也來了氣,抬手將銀針刺入青夜白體內,往下一按。
「嗯唔!」青夜白悶哼了聲,下意識掙扎,孫不醫一根手指就將人壓了下去。
青近黎趕忙往前。
「你要是過來礙事,我保證他會更難受。」
要過來的人驀地僵住步子。
那捻著銀針的老者卻彷彿覺得這還不夠,看著躺在床上掙扎不得的病人,一邊壓著穴道,一邊嫌棄出聲:「嘖嘖,你呀你,適時表現得虛弱點沒什麼,來,讓他看看你還有多少命夠他刺激夠他怒……」
青夜白忍著疼往上瞥,示意他適可而止。
孫不醫還想報昨天被眼神壓制住的仇呢,此刻一點也不著急。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我把你當新鮮出爐的嫩豆腐一樣護著,就怕一不小心碎了,可耐不住你兄弟覺得你是塊鐵,敲敲打打還能補,嘖嘖,說不定他還覺得補不了了,還能把你熔了重鑄呢……」
「哐!」房門打開又關上,那站在屋裡的人終於退了出去。
孫不醫嘴角往上挑了挑,絲毫沒覺得自己過分,猶自感慨著。
「這世上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珍惜原有的東西,我敢保證,倘若你今天有事,他絕對會像六年前那般瘋狂……嘖嘖,要是我沒記錯,當初他可是把方圓百里的醫者,統統強抓來救你。」
「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說他要是……」
「你是想被揍,咳……還是想吃黑暗料理?」青夜白壓著疼痛,聲音極低。
旁邊聒噪的老頭一頓,靜了少頃,隨手從針包里抽了根細長的銀針,往他身上一紮!
「哎呀,有些歪了,抱歉啊,我重新紮啊。」
……
青近黎一出到外頭,便有些脫力的靠在走廊上,差點滑坐到地上,情緒激蕩下,以致內息紊亂,一時沒法穩住體內真氣。
隨即,他察覺到什麼,倏然抬首。
青寧凝端著托盤站在廊上,見他看過來,嘴角沒有感情地牽出一抹笑:「二叔,你看起來不大好呀,可要幫助?」
青近黎:「……」
這笑容看著並不友好。
他抬手壓了胸膛,也不在意被侄女看到自己的狼狽樣,乾脆坐到地上,「你都聽到了?」
許是因內息不穩,語氣竟是少有的柔和。
青寧凝頓了下,認真看著他臉上血污,要不是先前見他衝出去提孫不醫,她幾乎要誤會這血是他自己仰頭噴上去的了。
「大哥說他是來歷劫的,那你又是什麼人?」青近黎問得有氣無力。
還是頭回見這麼虛弱的二叔,青寧凝稀奇了半會兒,馬上抓到關鍵詞,「歷劫?」
她來得遲,並沒有聽到他們兩人前面的話語,只聽到青近黎後來的自責。
「你不知道?」青近黎沾著血污的臉有些冷白。
青寧凝老實搖了搖頭,認真打量了會兒。
以他這樣子,輕則是內息紊亂暫時提不起力,重則是真氣行岔擊傷臟腑,對於習武之人而言,前者還好,後者就有些要命了。
可她偏生不怎麼想管,乾脆放下托盤,靠著木牆在旁邊坐了下來,「我爹說他是來歷劫的?是像話本里,仙人下凡的那種歷劫嗎?」
青近黎眸子冷了冷,有些戒備。
青寧凝笑了下,聯想到她爹那般相信她說的前世今生,並接受良好,心裡也大概有了些猜想。
「我爹說他是來歷劫的,你信了,那我說,我其實不是在夢裡學的廚,而是有那麼一天,突然夢回前世,記起上輩子的人和事呢?」
青近黎眸子依舊冷。
青寧凝坐在旁邊,想著前世的事,倒是笑了起來。
「前世啊,我爹還是我爹,只是我不太聽話,怨他沒去見媽媽最後一面,怨他總是忙於工作沒時間陪我,讓我跟個孤兒一樣長大。
後來真成了孤兒,倒是很想很想回到當初,哪怕他總是放我鴿子,可他沒那麼忙的時候,還是會回家,還是會抽空教我格鬥,以防我被人欺負。」
她說著,側過頭,看到青近黎皺了眉。
「二叔只信任我爹,不信我?」
青近黎沒有回答,只擰眉冷眼看著她。
青寧凝笑了下,不在意他這冷臉,「那我能問個問題嗎?」
對方沒置可否。
青寧凝便笑著問了出來,眼底也了有些涼意:「六年前,二嬸下葬后的第三天,我爹將你從山上背下來,過後便重傷咳血,在床上躺了兩天差點沒挨過去,那時是誰傷了他?」
青近黎面色驟白,配合著臉上血污,看著有兩分嚇人。
青寧凝微笑看著他,目不轉睛,就等回答。
庭院裡頭安安靜靜,四周房間寂寂寥寥。
少頃,旁邊男子眸光向下,五指下意識地攥緊了緊,有些艱難地吐出兩字:「……是我。」
「為什麼。」
青近黎抿嘴,好一會兒,才低低答道:「我想跟三娘走,大哥不許,我一時怨恨……忘了他身上有傷,便打了他一掌。」
青寧凝嘴角動了下,很想諷刺一句。
但拿已逝的人來作諷未免太過。
楊氏楊三娘,是青近黎摯愛,當初陳嬌就是因為跟楊氏有些像,青近黎才兩次三番地出手相助。
妻死子亡,還是自己深愛的妻子和疼愛的長子,這打擊可想而知,他氣怒之下,做出衝動之事也情有可原。
只是啊……
她爹的傷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好在二叔之後,還是替我爹找了大夫又抓了葯。」青寧凝嘴角扯出抹笑,再端了托盤要起身,「您慢慢在這兒休息,孫老就在屋裡,要是有需要就喊一聲吧。」
她說著,頭也不回地沿著走廊離開。
她知道以前的事怨不得青近黎,他也是受害者,甚至沒有青近黎的話,她爹都活不到現在,也知道她爹絕對不希望她和青近黎有所齟齬。
可她還是忍不住有點點怨恨,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是真的想要她爹死的啊!
哪怕她一個一個的去磕頭請求,他們依舊無動於衷。一個妄想等她爹死後,回京過富足生活;另一個想著她爹死了,就能自由殉情?
呵,那時候,她爹的命可真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