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都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
大燕皇城，卿辰宮內。
「哐！」元景帝將滿桌菜肴掀翻在地，怒目瞪向淡然避讓開的宮妃。
那妃子著一襲藏藍宮裝，恬淡靜立，神色涼漠。
那裙裳顏色本是深沉，上了年齡的人穿上雖顯穩重，但未免少了顏色，可在她身上卻毫無壓制，反而更顯得體，愈發襯得她臉龐似玉，眉目精琢。
元景帝本愛極了她的顏，覺得無論穿什麼都唯美如仙，這一刻卻忽覺刺眼。
他大步跨過地上殘羹，一把捏住美人的臉，將人硬生生扯了過去。
「宮裡其他妃子都想盡辦法穿上艷麗衣裳，好吸引我注意，你倒是只會穿這等老妮子似的顏色，是想我看了不滿，好掉頭離開，你便能守身如玉等他回來接你嗎？！！」
感覺到下頜傳來的疼痛，玉妃黛眉微蹙了下，面容依然涼淡。
她知道這些天戰敗的消息一日多過一日，眼看西南大軍就要攻入京城了，而大燕手握重兵的兩位將軍——季殊和百里傲卻沒有半點消息傳來，這人不免心中急切，稍有不順就會怒氣衝天，牽扯旁人。
玉妃也不惱怒被牽扯，只順從地看向他，淡聲開口：「他不要的東西，不會再想拿回來，我沒為誰守身如玉，我不配，也做不到。」
「你……」元景帝眸中幾乎燃出火來，手上勁力一加，輕易在那如玉的面盤上捏出幾道淤青，待要將人再扯近些，又注意到她顰蹙的眉頭，手上不覺鬆了松。
「哼，你這是怪我強佔了你的身子？」
「這是事實。」
「你……」元景帝話語凝滯，這確實是事實。
他一時泄了氣，鬆手退開了兩步，差點踩到先前被掀翻的殘羹，怒火又衝上來，「人都死哪兒去了，地髒了不會掃嗎！」
「陛下恕罪。」周圍的宮娥慌忙告罪，匆匆去拿了工具過來清掃。
不敢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生怕招惹到帝王不喜，一命嗚呼。
殿內氣壓沉悶得嚇人，眾人大氣不敢出，唯有玉妃不受影響，好似超脫世外，不在乎周圍事況。
元景帝掃到她這平靜面孔，心頭有怒有怨有恨還有更多疼痛。
自從入宮以來，她永遠是這副模樣，仿若出塵得沒了人間的喜怒哀樂，任由他想盡辦法，也沒法博她一笑。
他忽而湧出絲絲絕望，扯過她的手，柔聲道：「那年城山寺外，我與他一同打馬沿岸而行，為什麼你當初眼裡就只有他！我當時有哪點不如他？我明明比他更年輕，身份比他更高，也更適合你！你為什麼就只看到他完全無視我？！」
那年他是堂堂景王，乃皇帝唯一的胞弟，大燕唯一的親王！
而青夜白雖是大將軍，但早已將手中權力如數交接，就連神虎營也給了青近黎掌管，他唯一擁有的不過威名大而已……
白家也是世家大族，應該清楚他才是更適合的人選！
「為什麼？」玉妃看過來，眸中恍惚閃過冷嘲的笑，「因為我那天之所以會去城山寺，本就是為了一見我朝的少年英雄，大將軍青夜白。」
元景帝面色倏然一變。
玉妃話語還在繼續，「你覺得你身份比他高？可當時天下沒人覺得你一介閑散王爺能高過大將軍去，何況……」
她笑了下，嘴角清楚勾出嘲諷的弧度，「你大燕的疆土是青夜白收回的，你大燕的皇城是青夜白收回的，就連你引以為傲的皇族身份也是青夜白不要，而送給你們的！你憑什麼覺得，你比大將軍高？」
「閉嘴！」元景帝惱怒地將人扯到身邊，瞪著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女人，「大燕本就是我慕氏的大燕，何須他讓？！」
「不須要，那先皇——你的親皇兄當初為何要三禪皇位？是想試探青夜白的忠義？還是你皇兄自覺賞無可賞，只能讓位？」玉妃冷冷笑著，每一句話都刺中死穴，湧出血來。
「你皇兄還知道青夜白的功勞，還知道假惺惺地禪讓，可你呢？你恩將仇……」
「閉嘴！」元景帝怒不可歇，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殿內清楚傳出聲響。
玉妃臉上很快顯出巴掌印，迅速紅腫。
元景帝驚了下，抬手就想輕撫過去，「惋兮，我……」
「你跟你皇兄都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而你尤勝。」玉妃不閃不避，任由他抬手觸碰臉頰的傷處，只話語不僅傷人還傷己，「這皇位是青夜白不要的，我也是他不要的。」
「不要這樣說你自己……」元景帝將人擁進懷內，聲音透著絕望：「我知道你恨我，但他…也不是你良配，若他心裡真有你，當初就……」
「陛下，前方急報！」他話語未完，殿外猛地傳來聲音，「張宰輔在前殿求見！」
元景帝一驚，扭頭看去。
還沒發話，懷中之人已先退開兩步，背過身去。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咽了下去，只道：「我很快回來。」
語畢，抬步出了卿辰宮。
宮殿內噤若寒蟬的宮娥與太監見人離開，悄然鬆了口氣。
玉妃靜了下，又想起什麼，倏然回過頭。
剛才來通報的那聲音……
「廖進德呢？不是讓他守在殿前的嗎？」元景帝隨著那通報之人一路過到前殿，身後跟著一堆內侍和帶刀侍衛。
先前那來通報之人垂頭緊跟在側，「廖公公跟張宰輔同在前殿。」
元景帝沒有懷疑，今天本就不是廖進德當值的日子，他手裡又掌著部分黑麟衛，會先在前殿跟張執商量也正常。
一群人迅速過到大臣辦公的前殿，守在外的小內侍推開房門，恭敬地送皇帝進到殿內。
後面跟著的貼身大內侍下意識要跟進去。
那通報之人手一伸，將人攔截在外，抬起頭來，聲音已變：「公公，請止步吧。」
「你……」那公公一驚。
「噗嗤！」刀子已從他胸膛透了出來，身後同時傳來數聲悶哼。
那大公公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軟倒下去。
旁邊內侍手腳輕快地將人抬到旁邊，清理掉不屬於己方的所有目擊者。
元景帝聽到聲音回首時，前殿的殿門已經徐徐關上。
一切都在瞬息完成，好似他才踏入殿內，那頭人便已倒下。
元景帝面色驟變，知道不好，扭頭想找出口。
「陛下不見見張宰輔和廖公公嗎？」旁邊驀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