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太后
下了朝,見容洵先一步走出大殿,身後的官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今日皇上像是不一般啊?」總不能說自家皇上是個傀儡,只得委婉這麼說了。朝堂之上的官各個都是人精,心照不宣。
「到底是長大了,怕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有人訝然,「看著也不至於,這才十四呢。人哪有一天就長大的。我看八成是……」
誰在今日這事上獲益最多,誰就有可能是這個背後之人。
還用問么,自然是容洵。
他一來沒有容家女子可以入宮競爭皇后之位,二來又能主考春闈為自己門下攬些有識之士,簡直就是名利雙收。
是了,就是他了,一定是他脅迫了皇上,逼著他們年輕的皇上說出那些話來。容洵啊,年紀輕輕,野心勃勃啊!
眾人暗自感嘆,各自散了。
他們料想不到,這世上的確有一天之內就長大的事情。
年輕的皇上穿著寬大的袍子,氣質斐然,眼中還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她本來打算著去找王譽姚安一起去下棋,沒想到半路上被翊坤宮的侍女秀年攔了。
雲宋嘟了嘴,知道是免不了被母后責備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鈞山,道,「你先回殿,朕去母后那裡請安。」
「喏。」
走到長廊盡頭轉彎之時,餘光看到了容洵正與鈞山說話。
她微微垂頭,將一抹笑意隱在嘴角。
鈞山啊,你可要經得起我的考驗啊!
不一會兒,已經到了翊坤宮門口。看到秦牧身邊的侍從在宮門口候著,雲宋便知道他這個舅舅下朝就過來找秦雉告狀了。
上一世自是沒有這些事的。春闈兩年一次,為大魏選拔人才,她直到二十歲枉死,也歷經了六次,所以那六次誰是主考官,她根本記不清楚。總之她上一世沒有今日這一出,自然也不會有秦牧過來告狀一事。
雲宋舉步進去,卻又馬上停下。她看到了坐在榻上的太後秦雉。她懷中抱著一隻通體雪白,毛茸茸圓滾滾的貓。
上一世,在她十九歲那年,秦雉便自行去了長明郡休養身體,直到她枉死也沒再見到一面。
再次見到,總有些心緒激動。她忍不住多看了看自己的母后。
這些年來,她的母后雖然年長了些,可是精神頭卻比以前好了許多,看著也比以前明艷動人。
秦雉微哂,「看著哀家作甚?也沒個規矩。」說話間,秀年已經上前將那隻白貓給抱走了。
秦雉最喜歡貓,可雲宋卻怕貓,靠的近了,就會不停的打噴嚏。
雲宋這才重新舉步上前,一邊道,「兒臣見過母后,舅舅。」
秦牧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但還是有些難看。想必秦雉沒少寬慰他,但還不足以讓他徹底釋然。
秦雉對著秦牧道,「哥哥先回去吧,我與皇上說說話。」
「太后,姝兒的事……」
秦雉一個眼神投過去,秦牧乖乖閉了嘴,躬身道,「微臣告退。」
待秦牧離開,雲宋便撲到了秦雉膝下,伏在她雙膝,撒起了嬌,「母后……」畢竟是個女兒家,多愁善感,到了自己母親跟前便不想藏了。
身邊的秀年見狀,十分利落的遣退了屋內的寺人侍女。
秦雉道,「皇上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而今你已十四,這言行舉止更該嚴於律己才對。」
雲宋並未起來,仰著臉看向秦雉,「母后可是聽了舅舅的話責怪兒臣了?」
「今日之事,是你的意思,還是丞相授意?」
雲宋的表情僵住。
她想過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否要對秦雉坦白,或許有些時候秦雉還能幫到她。可是秦雉的後面就是秦牧,雲宋心裡清楚,她這個太后不可能不捲入政權紛爭之中。她不喜歡那個舅舅,只因上一世後來他犯了事,當街擄了良家婦女,後來吃醉酒施暴不成,反將那女子活活打死了。
所以,她的事情,她自己去做,誰也不告訴。
雲宋故意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兒臣今日是不是話說得多了?惹了舅舅不高興?可是即便朕不說,春闈一事,也落不到舅舅頭上的。丞相他不會同意。」
模稜兩可,秦雉聽了心裡已經有了定論。
「那立后一事呢?」
雲宋嘟了嘴,嘟囔道,「兒臣還小,不想立后。母后,兒臣本就是……若真立后,豈不是害了別的女郎?」
秦雉本要去勸,卻又想著雲宋年幼,心性尚不成熟,無心男女之事。且她本性純良,硬逼著她現在立后恐有不妥。等她再大些,再好好與她說明其中利害關係,她想必就開竅了。
還小呢,才十四,正是貪玩的年紀,大些再說吧。
「此事先遂了你的心思吧。」
雲宋歡喜一笑,「多謝母后。」
「別忙著謝,昨晚可是又偷偷跑出去了?莫不是王姚兩家的公子誆騙你的吧?」
秦雉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雲宋已經習以為常。畢竟她是她的母后,是這世上她最能信任的人。
雲宋吐了吐舌頭,俏皮一笑,「昨兒個是元夕節,兒臣也想出去湊個熱鬧,請母后不要生氣,也莫怪阿譽和安安。」
「罷了,下不為例。」
「母后最疼兒臣了?」雲宋伏在她膝上繼續撒嬌。這世上哪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父母?
想到這裡,雲宋的心抽疼了一下。
這世上就是有啊。
從翊坤宮裡出來便見到了鈞山。
她說道,「阿譽和安安許是等的都乏了,咱們快去找他們吧。」
說著,便真的飛快的往前走,像是個貪玩的孩子,有玩伴等著,便急不可耐了。
鈞山是習武之人,輕鬆的就能跟上她,只留了一步的距離,一直這麼跟著。
雲宋不用看也知道他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她故作無意的問道,「朕來時,好像看到丞相找你了,是問你什麼話?」
說著,突然腳步一停,鈞山反應急速,也馬上停下。只見雲宋轉頭看他,睜著一雙大眼睛,明媚動人。
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問道,「他該不會是知道了朕偷偷溜出去的事情了吧?」
這份天真膽怯,叫人看了不由想親近。
鈞山回道,「丞相的確是問起了昨日出宮之事。」
「你怎麼說的?」眼睛裡帶著期待。
「微臣說微臣的確出去了,丞相問所為何事,微臣回,去見了心上人。」
雲宋一怔,隨即噗的笑出聲來,指著鈞山道,「鈞山,你臉紅了哎。」
鈞山帶著些靦腆看雲宋。他知道雲宋在說謊,他皮膚黑的臉紅根本看不出來。可他看到雲宋笑的這麼開心,心底也開心。
雲宋繼續笑著說道,「你很夠義氣,要是叫他知道朕也出去了,肯定會板著臉在那說教。不過鈞山,你是真的有心上人了嗎?」
「啊?」
「有的話,告訴朕,朕給你賜婚。」
鈞山退後一步,叉手,「微臣不敢。」
「好了好了,咱們趕緊走吧。」
雲宋說著轉頭繼續往前走。她的笑意逐漸淡去,鈞山還是站在她這邊的,是一直都是,還是後來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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