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錦衣(上)

第五章錦衣(上)

第五章錦衣(上)

「錦衣衛!那些人是錦衣衛,我肯定!」直到返回自家府邸,張維善依舊未能從震驚中恢復心神。

能毫無痕迹地混在尋常百姓當中,在關鍵時刻出現化解危險,身手不凡且一句話挑破吳四維這種偽君子隱私的,恐怕只有大明朝最神秘的一種人,錦衣衛!

「錦衣衛為什麼要幫咱們的忙?還有,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李彤的成長經歷遠比張維善複雜,因此心思也更細。端了一盞茶在手裡,望著清澈的茶水低聲沉吟。

錦衣衛的存在並不奇怪,自打靖難之後,朝廷防微杜漸,在全國各地都安插了大量的密探。像南京這種一旦出了亂子足以震動江山的地方,更是只多不少。然而,錦衣衛不去盯著那些手握重兵的將領和幾位朱家的王爺,卻把眼睛放在了自己和張維善這兩個根本沒資格繼承爵位的喬裝大戶上,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特別是其最後那句「放手去做」,就好像打算主動給兄弟兩個撐腰一般。而兄弟兩個,卻是為了給朋友報仇,才誤打誤撞揭開了王家勾結倭寇的事情,原本就沒打算做什麼大事,更不知道該如何放手!

「不會是姓常在背後出力吧,據說他親哥哥就是南京錦衣衛世襲指揮使!」張維善也從桌上端起一盞熱茶,對著嘴巴直接倒了進去。「若不是他提出來要稱稱江南斤兩,江南也不會遇刺。而一天不把幕後真兇抓出來,他就洗不掉因為害怕輸陣,買兇坑害對手的嫌疑!」

「怎麼可能!」李彤丟下茶盞,手按額頭,苦笑連連,「同窗之間意氣之爭,即便輸了,又有什麼損失,還用得到買兇?況且他兄長那個世襲錦衣衛指揮使是虛銜,只能那一份空餉,根本管不了任何事情!」

「那倒也是!」張維善嚼著一根茶葉,輕輕點頭。「他們常家,人丁可是向來單薄!換了我是他哥,肯定巴不得他捅出幾個大簍子來,以免將來跟我爭。」

這些話,陳述得都是事實。但話音落下,卻讓李彤的心裡五味陳雜。

雲南貢生常正常浩然,家世跟他非常類似。祖上都是開國名將,靖難之時,第二代家主都站錯了隊,給家族帶來的無妄之災。嘉靖年間都被世宗皇帝想了起來,重新給族中頂樑柱賜下了爵位,並不幹活白領俸祿。到了自己頭上,都想由武轉文,所以才到國子監里鍍金。(注1:靖難,靖難之變。朱棣打著靖難的旗號,奪了自家侄兒建文帝的位。)

唯一不同之處便是,李彤的平輩兄弟,有四十三個之多。世宗皇帝賜給李家的臨淮侯的爵位,無論怎麼輪,也輪不到他。而常正常浩然,家族中同輩兄弟卻只有四個,世宗皇帝當年重新賜給常家的懷遠侯之位,他還有希望一爭。(注2:世宗,即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在位四十五年,在位時,對「靖難之役」進行了反思,對當初站錯隊的開國功臣的後人進行了補償。)

所以,換了誰做常浩然的哥哥,都絕對不會隨便給他這個做弟弟的撐腰。此乃人之常情,絕對找不出任何例外。莫說他哥哥只是個挂名的錦衣衛指揮使,就算是實權指揮使,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險,只是為了成全弟弟跟別人的意氣之爭。

「你別老自怨自艾,我的情況不比你好哪裡去。雖然吃穿用度方面從不發愁,但這輩子怎麼輪,也輪不到我去繼承英國公。否則,也不至於幾個嫡親叔伯都在北京,只把我父親這支給打發到南京來。」張維善只是說話口無遮攔,卻並非缺心眼兒。見李通臉上忽然露出了落寞之色,立刻猜到了他究竟為何而難過。笑了笑,大聲安慰,「況且咱們哥倆不是說好了么,這輩子憑自己本事掙功名,不依靠家族餘蔭。」

「我不是剛才不是自怨自艾,我是覺得這事實在過於蹊蹺!」李彤畢竟年紀跟他差不多,臉皮也薄,即便心思被人說破,也堅決不肯承認,「你說,不是常浩然的兄長,南京錦衣衛裡頭,還能有誰願意照顧咱們?看來,錦衣衛那邊,好像早就盯著王家,並且拿到了其他物證。否則也不會說什麼證據確鑿!」

「會不會錦衣衛認錯了人!」張維善楞了楞,再度腦洞大開。

「今晚的錦衣衛,可止一個!」李彤翻了下眼皮,苦笑著搖頭。「你別亂打岔,錦衣衛如果認錯了人,那碗飯豈能還吃得安穩?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那該是什麼?還有,證據確鑿,還有比活生生的倭寇擺在面前,證據更確鑿的么?」張維善的眉頭迅速皺緊,順著同樣的思路討論,「莫非王家的案子,不僅僅是通倭?!可那關咱們什麼事?咱們哥倆只是想替江南討還一個公道。」

「應該不止是通倭,做海上生意的,免不了跟倭人打交道。生意人講究收支平衡,光是貪圖替倭寇銷贓那點兒紅利,王家也不該如此冒險。」李彤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邊喝,邊大聲嘀咕。「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只是咱們不知道而已。並且咱們誤打誤撞,剛好卷在了裡邊!」

「那咱倆運氣也太好了點!」張維善一口氣沒喘勻,差點兒把茶水直接噴李彤身上。「隨便打一架,就遇到倭寇行刺。隨便追了一下倭寇,就捲入了一個錦衣衛正在查辦的大案子!早知道這樣,我今天就去拈鬮射利了,說不定一下子贏個幾萬兩回來。」(注1:拈鬮射利,古代以寺院為基地發起的博彩行為,類似於今天的彩票。)

「未必是卷,你想想,今天咱們是怎麼發現王家把倭寇都轉移到畫舫上去的?」李彤心思遠比他縝密,擺擺手,繼續低聲沉吟。

「咱們今天……」張維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打著,努力回憶,「咱們今天先是打死了一個刺客,抓到了另外,扭送去了上元縣衙。然後在路上辨認出,刺客不是我大明子民,而是倭奴。接下來,大夥就分散開,各自帶著隨從去城裡查,哪些地方倭人經常出現。然後,然後就聽說南京城的水陸城門都封了,不準百姓進出。再然後,我家的家丁張爽,就查到了倭人跟西市上做珠玉生意的豪商,都有來往。咱們又派人去重點盯著西市,沒多久,你的伴當李良就匆匆忙忙跑回來彙報,說看到買海貨和珠寶的王家將幾名倭人混在家丁隊伍里,跟他們家少東王應泰一道,上了秦淮河上的如意畫舫……」

他記憶力驚人,居然將發現王家勾結倭寇的整個過程,從頭到尾串了起來。而李彤,則越聽臉色越白,越聽心中越是吃驚,到最後,大顆大顆的冷汗順著鬢角滾滾而出,「小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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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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