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眼看著那小孩兒手裡捏著塊碎瓷片,一步一步走過來。
啪嗒啪嗒靠近的腳步聲,混合著滿屋子刺鼻的血腥味,讓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孩子恐怖如厲鬼。老頭被駭得雙腿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他此時已經沒有擄人的念頭了,滿腦子瘋狂想逃:「你,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肉呼呼的小手滿是鮮血,一滴一滴順著他的指縫滴到地板上。小孩兒嫌棄地蹙了蹙眉,彷彿有些被這鮮血困擾。那老漢駭得神魂俱震,眼白一翻一翻的,似是要厥過去。綿軟的童聲卻在此時響起,帶著一種不以為意的嬉笑:「奉勸你此時莫昏過去喲~」
他緩緩開了口,嗓音莫名有些甜膩:「否則,我會將你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
老漢瞬間汗毛根根豎起,手不自覺摳在地上,用力到青筋根根暴起。想要立即逃離這裡,可兩條腿就是沒出息得動也動不了。小孩兒一點一點靠近,巨大的驚恐致使他大腦前所未有地清明。老漢硬生生咬住了這口氣沒昏過,但喉嚨里止不住發出了瀕死的赫赫聲。
「別吵。」
一聲落下,老漢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發出嘎的一聲叫,廂房裡頓時一片死寂。
站在月光中的小孩兒抬起自己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那雙鮮紅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波瀾不驚,冷漠而殘忍。
眉頭微微一蹙,綿軟的童音才繼續道:「你幫我做件事,我便不殺你。」
恫嚇靈魂的恐懼充斥了心靈與頭顱,老漢儼然忘記眼前不過是個不到一尺長的孩童罷了。若他當真奮力反抗,小孩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或許欺軟怕硬是人之本能劣根,早先信誓旦旦的老漢此時恨不得跪下去大聲求饒。只是苦於嘴裡說不出話,求生的本能在不停地點頭,生怕晚了就會被殺掉。
魔主大人略有些遺憾,才殺了一個而已,根本就沒過癮。但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他嘖了一聲,指著床榻旁邊的屍體道:「將這些垃圾清理掉。」
所謂的『垃圾』,是他的親兒子。但老漢此時連哭都顧不上了。
他忙不迭地爬過來,脫下外衣便手忙腳亂地擦拭起地上的血跡來。一邊擦拭,耳後輕飄飄一聲『弄乾凈』,他魂都嚇得要飛走。老漢乾脆利落地像是收拾破爛似的將死不瞑目的年輕男人扛上肩膀,急匆匆就要往門口竄。
「小心點。」
老漢身體倏地一僵,機械地回過頭。
廂房的窗戶洞開,風吹得屋中血腥味彌散。那紅眼珠子的小孩兒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床榻上,正擁著被子歪著腦袋看他。
仙童般可愛的孩子說出口的話卻更似魔鬼:「血滴到地上,我就殺了你。」
老漢趕緊查看地上,地上滴了一條鮮紅的血印子。冷汗一瞬間爆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地上:「我,我,我會回來擦洗乾淨的!求求您,求求您別殺我!」
「給你一刻鐘,一刻鐘后你沒將這裡收拾乾淨……」
老漢涕泗橫流,「我這就去,這就去!」
魔主大人沒催促,只是抬下巴指了指窗戶旁的案幾。那老漢哆嗦地抬眼看過去,案几上不知何時點了根香。猩紅的火星子驟然一閃,香灰撲簌簌地掉下來,香頓時短了一截。
老漢臉頰肉一哆嗦,爬起來就開始幹活。
人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先前總慢吞吞的老漢此時辦事格外的效率。他先是將兒子的屍體拿衣裳捆著丟到樓下,端了盆水便趴在地上擦。別看年紀已經不小,幹活還是很利索。至少在香燃盡之前就已經將屋裡收拾得一乾二淨。
全部收拾妥當后老漢瑟瑟縮縮地跪在地上,巴巴地盯著床榻之上的紅眼小鬼,整個人抖得如篩糠。
魔主大人目光懶懶地在屋裡掃了一圈,確實一點血跡沒留下。空氣中彌留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五官敏感之人一嗅便知。不過只要屍體不在屋裡,他都能糊弄得過去。垂眸瞥了一眼下方嚇破膽的老頭,魔主大人早已沒了殺人的興緻:「今夜之事若是有第三人知曉,我便取走你的命。」
「我,我絕不會讓第三人知曉!」老漢立馬保證,額頭抵著地面磕頭磕得砰砰響。
「行了,你可以走了。」
話音未落,那老漢如蒙大赦,跟屁股後面有惡鬼追似的逃離了廂房。
周輯挑了挑眉,閉上眼睛仰躺下去,睡了。
與此同時,遠在城外的單九抹除自身的氣息,跟著那道士進了寺廟。
寺廟佔地很廣,果然不負它奢華的外觀,內里更加精美華貴。雖然鍍金不值錢,但整個寺廟裡裡外外全部鍍金,就是靈界的佛修也不敢如此大手筆。單九不懂為何佛寺里會有道士,但跟著這道士穿過全是奇花異草的花園來到了一處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個庭院的人。
一半是道士和尚,一半看衣著應當是城中的達官貴人。
大半夜的,這群人沒有歇息,此時圍著庭院正中間的高台跪著。高台之上擺放著一個一丈高三足鎏金獸首大方鼎,方鼎下方堆滿了柴火。除此之外,上面站了一個長臉的中年道士。四個角落擺放了火盆,火光之下,道士神色顯得十分威嚴。
單九挑了挑眉,站在庭院東南角的樹下冷冷地注視著這群人。
事實上,這些人身上的黑氣已經濃郁到發散出腐臭味。如此濃重的業障,比冤死的惡鬼還要重。
隨著那帶路的道士將小孩兒拖到高台上,安靜的人群騷動了。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眼睜睜看著麻袋打開,瘦小的孩子被倒出來。台下跪著的人一個個如那餓極了的野獸,瞬間將目光投射了上來。那摩拳擦掌的模樣,彷彿口涎隨時都要滴下來。
負手站著的中年道士緩緩轉過身,垂眸瞥了眼瘦小的孩子,面上威嚴的神色瞬間被不滿取代。兩道仙風道骨的長眉動了動,聲音如洪鐘在庭院中響起:「怎麼這麼瘦?」
送人的道士誠惶誠恐地一個頭磕下去。他腦袋抵著地板磚,碰得一聲輕響。早沒了高高在上的姿態,尖細的嗓音里全是惶恐:「回稟天師大人,引路人送過來便是這般模樣。這次挑選似乎沒有經過嚴格的核對,剛好卜卦抽中了這一隻靈童肉。」
「挑選之人呢?」
「挑選之人今日不在城內。」
中年道士頓時臉黑如鍋底,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發怒,只能壓著火氣道:「等他回來,去懲戒室。」
尖嗓門道士見逃過一劫,小心地吁出一口氣,麻溜地就退了下去。
「天師大人,既然人已經送到了,那煮靈童肉何時開始?」第一個等不及的人站起來,搓著手看著麻袋裡昏迷不醒的孩童,「再不動手,怕是天都要亮了。」
中年道士正在不滿挑選之人糊弄,聽到有人催促頓時不悅喝道:「急什麼!若是這點耐心都沒有,你還妄圖成什麼仙?悟什麼道?」
那被呵斥的人臉頰肥肉一哆嗦,臉乍青乍紫的,十分好看。作為鳳凰城城主的親叔叔,他還從未被人如此下過臉面。但給他難看的是能帶他們悟道成仙的半仙天師大人,就算是憋屈,也只能將這口氣給老老實實吞下去。他頓時不敢多嘴,耷拉著腦袋又跪下去。
一旁有些心急的人也不吵鬧了,將到嘴邊的催促全都咽回肚子里。
中年道士一聲冷哼,甩了袖子便命人將孩子抱下去刷洗。兩個戴著面具的道士快步走上台將小孩兒抱起,麻溜地穿過人群往庭院後頭的屋舍而去。
那屋舍里早有人等著,孩子送過去便能刷洗。這時候道童捧著盛水的器皿走上台,中年道士先是極其鄭重地洗了手。而後接過道童送上來的銅錢劍,對著大鼎的方向一通亂舞。劍上似乎抹了點東西,舞動之時火光閃爍。他嘴裡嘰里咕嚕地念叨著什麼,落到單九的耳朵里彷彿蚊子在哼。
這一通雜耍看下去,單九基本斷定了,這些人就是一群騙子。
為首的那什麼『天師大人』連基本的練氣都沒入門,不過是凡人一個。這滿庭院裝神弄鬼的和尚道士也無一是修士,身上連一丁點兒的靈氣波動都沒有。
這麼一會兒,帶孩子下去刷洗的人抱著光溜溜的小孩兒又折回來。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那兩個道童將剝光的孩子丟進大方鼎中。單九眼睛微微眯起來,就看到一旁捧水的道童慢慢往大鼎中倒水。
三四個同樣打扮的人走上前,圍著大方鼎開始認真仔細地搓洗起孩子的皮膚。一排端著紅木碗碟的面具人依次走上高台。分出一個捧著木盆的走到人群之中。而那終於舞夠了劍的中年道士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現在,將你們供奉給淮陽大仙的心意放到那個木盆中吧,本君會根據大仙的指示,分得你們應有的悟道之靈。」
話音未落,跪著的人立即爬起來,爭先恐後地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財物放進木盆中。那有小徒弟整個長的木盆眨眼間就裝滿,往外溢出。
單九眼中寒光一閃,果不然見那中年道士在看到財寶堆出來后滿意地摸了摸眉毛。他裝模作樣地對準天空一陣胡言亂語,抽搐發抖。身上金光一閃,他倏地睜開眼,「剛才本君得到了大仙的指引,根據諸位今日供奉的誠心,今日這靈肉之心屬於李主簿。」
就在他舉起匕首就對準了孩子的胸口刺下去之時,單九抬手一道術法打在那孩童身上。就聽到叮地一聲脆響,那匕首斷成了兩截。
中年道士一驚,下意識以為是偷襲,厲喝道:「什麼人!」
正當單九驚詫她居然會被人發現,就看到寺廟的屋頂上飛下來一個白色的身影。沈清源飄然若仙,腳尖在半空中輕點,輕飄飄落到了高台之上。
他負手而立,那姿容那神情,渾然天成的仙風道骨。中年道士若跟他比較,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緩緩地轉過身,臉色冷肅:「何方江湖術士,居然以如此殘忍手段在此地招搖撞騙!今日我沈清源就替天.行道,將你等惡人盡數斬於……」
『噗』地一陣濃煙灑向了沈清源,他話未說完,整個人埋頭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中年道士將那隻灑葯的手背到身後,從袖子里掏出一捆繩子扔地上,頓時冷笑:「用這個把人捆起來,丟到後山那口井裡去。」
說著,立即來兩個人將沈清源捆起來,抬走了。
樹下目睹一切的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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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九:特么這人是來搞笑的吧?感謝在2021-04-1001:29:38~2021-04-1101:43: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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