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太孫殿下實在長了張好面相。

不常見他的宮人但凡瞧見他,都要恍神片刻,更別提正是青春年少的姚珍珠。

前兩次她光顧著緊張了,今日這麼一對視,她才驀然有些羞赧。

也不是說如何少女懷春,實在是因對面的青年人實在太過俊秀,即便他總是面無表情,瞧著很是冷酷,但他長得實在太過出色了。

姚珍珠倒也不是膽子大,實在是美色當前,她略微有些走神,一下子沒控制住。

李宿不過是抬頭想問一句,就看到她盯著自己看,不僅眼神迷離,還雙頰泛紅,心裡一瞬有些不喜。

不過姚珍珠很快便收斂回眼神,沒敢繼續去看。

她這幾日表現得一直不錯,加上廚藝確實很好,李宿身邊也不能一人不留,思來想去,竟是忍了。

但再說話時,聲音卻更冷硬幾分:「這牛腩羹可是趙掌勺教你的?」

姚珍珠低著頭,沒敢繼續看他的臉。

「是,師父最擅長做酸果之類的菜肴,這一味也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李宿沒再繼續問。

他夾了一塊裹著湯汁的牛腩,輕輕放入口中,牛肉的香氣混合著酸味瞬間炸開。

牛腩已經燉煮軟爛,放在口裡一點都不硬挺,反而軟糯彈牙,如同糯米一般,卻沒有徹底失去嚼勁。

越去咀嚼,湯汁里的鮮味和果香越濃。

這雖然是很重的葷菜,可吃起來卻不膩人。

李宿這幾日連著用姚珍珠做的飯食,胃口不自覺好了一些,他連著吃了兩塊牛腩,又讓賀天來在米飯碗里倒上兩勺湯汁。

紅艷艷的牛肉湯順著晶瑩潔白的米飯滑落,越發引人食慾。

李宿難得先用了兩口米飯,米香裹著酸果香味,還有牛肉的餘韻在裡面,食材簡單是簡單,但是滋味卻很豐富。

姚珍珠這一盆酸果牛腩羹同當年趙如初做的略微有些不同,仔細說起來,湯底熬製得更濃厚,酸果的味道也更馥郁,卻也讓他回憶起往昔來。

在記憶里少之又少的親情,瞬間淹沒了他的情緒。

李宿一口一口,把那稱之為親情的回憶咽了下去。

賀天來看他慢慢沉了臉,小腿略有些抖,不過還是盡職盡責給他添菜。

李宿的情緒總是很不穩定的。

就在賀天來以為他要掉臉扔筷子的時候,就聽對面傳來一陣細微的咕咕聲。

李宿吃飯的手微微一頓,他用餘光一掃,就看到小心翼翼坐在門口的姚珍珠輕輕摸了摸肚子。

李宿:「……」

他沒有說話,準備再吃兩口就回寢殿讀書時,就聽到更為響亮的咕咕聲。

李宿:「……」

姚珍珠:「……」

姚珍珠按著胃,頭都要抬不起來了。

往日里這個時候,她正在用午膳,吃香喝辣好不開心。哪裡像現在,她要看著一桌子美味佳肴,然後坐得遠遠的看別人吃。

這對於姚珍珠來說,簡直是酷刑。

賀天來忍了忍,強忍著沒當著姚珍珠的面笑出聲,他俯下身,低聲對李宿解釋了幾句。

李宿便知道,姚珍珠下了課就趕著去做飯,自己還沒來得及吃。

這就顯得他很有些冷酷了。

李宿頓了頓,低聲吩咐幾句,賀天來立即就讓兩個小黃門抬著個小膳桌進來,擺在姚珍珠面前。

李宿倒也並非真的那麼高高在上,不好親近,他只是不喜歡同生人相處罷了。

因比較滿意姚珍珠做的牛腩羹,他便很大方,難得道:「賜席。」

姚珍珠立即起身謝賞:「謝殿下。」

她不站起來還好,她這麼一站起來,肚子立即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姚珍珠的臉又紅了。

這次不是看美色看的,而是因為羞赧。

自打入了宮,跟了師父在御膳房裡,她已經好久沒在外人面前這麼丟人了。

李宿剛剛那點點的不快,莫名其妙因為這幾聲飢餓聲驅散。

他也知道這會兒姚珍珠是極不自在的,便道:「賞菜。」

這會兒再讓小廚房做一膳桌是來不及了,李宿這一桌子他自己吃不了兩口,倒是都賞給了姚珍珠。

聽到賞菜,姚珍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宿正好往她這邊瞧來,見她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桌上的菜瞧,也不知要說什麼好。

末了,他神奇地有些心軟了。

「你自己挑?」李宿說。

這話說出口,李宿有些愣神,但很快便給自己找了理由:她這幾日菜做得不錯,就當賞賜了。

姚珍珠一聽這個,倒是不怎麼含糊,她對身邊布菜的小黃門說了句,小黃門便來到賀天來身後稟明。

李宿就瞧見賀天來把他剛剛略嘗了嘗的清蒸鱸魚端了起來。

宮裡很少吃清蒸魚。

一個是怕魚不太新鮮,做得不好讓貴人們反感,另一個也怕刺多傷了貴人。

鱸魚刺算是多的,不過有侍膳的黃門在邊上伺候,李宿這邊隔三差五還是能吃些魚蝦。

姚珍珠卻好久沒用到了。

宮裡的魚有一條算一條,都有定數,就差沒在腦殼上貼個條,上書某某宮某某殿字樣。

既然李宿讓她挑,姚珍珠快狠准,一眼就瞧上了清蒸鱸魚。

其實李宿也喜吃魚。

今日這魚新鮮,做得很清淡,很合他口味。

不過,既然被這小宮女要了去,他也不能跟個丫頭爭,便默不作聲讓賀天來端走了。

姚珍珠面前的膳桌擺齊,熱菜冷碟一樣不缺,她起身沖李宿福了福,坐下來便捏筷子。

李宿只覺得眼前一陣寒光掃過。

說時遲那時快,就看姚珍珠已經飛快吃下一整隻燒鴨腿。

李宿:「……」

不知道是不是他沒見識,每次看姚珍珠用飯,總覺得她不是在用膳,而是在變戲法。

李宿原本吃飯總是慢條斯理的,他胃口不好,也懂得要細嚼慢咽,因此一頓飯即便沒吃什麼,都要磨蹭小半個時辰。

到了姚珍珠這裡,時間都不叫事。

李宿這邊又吃下小半塊紅燒蘿蔔,配了一勺南瓜羹,末了再吃一個豆沙包,差不多就飽了。

吃豆沙包的時候,他就又忍不住往姚珍珠那看過去。

不得不說,看姚珍珠吃飯還挺享受。

她吃飯速度明明很快,可一點都不狼狽,整個過程也十分文雅,有種信步閑庭的自信。

她吃得又特別香。

怎麼說呢,她吃飯是真的很認真,只要口裡有食物,眼睛就跟發光似的,眉尾上挑,整個人都洋溢著幸福。

吃到特別喜歡的菜色,她還會不由自主點點頭,咀嚼的速度放慢,好似在品裡面到底用了多少味調料。

大抵是品出些許門道來,姚珍珠又自顧自點了點頭,繼續吃起來。

瞧她那食量,一個人能頂李宿兩個。

李宿低頭看了看自己結實有力的腰腹,又看了一眼對面姚珍珠纖瘦的身形,不由有些疑惑。

這麼多食物,她都吃哪裡去了?

宮裡的女人李宿見了太多,雖然他一直生活在這一片方寸之間,卻把各色各樣的人都看盡。

像姚珍珠這樣一門心思都是吃,還怎麼吃都不胖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如此走著神,他又喝了一碗牛腩湯。

賀天來發現,每次姚姑娘陪膳,殿下都能多用一些。

這個發現令他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趁著李宿走神的工夫,賀天來又給上了一個山藥卷,待他把這個也吃下,這才不敢繼續上菜。

李宿中午雖要午歇,不過時候都是不那麼緊張,他略躺一會兒便可。

此刻姚珍珠正風捲殘雲,她用餘光去瞧李宿,見他修長的手捏著白玉勺,正有一下沒一下撇著湯,心裡頓時有了譜。

看來,太孫殿下應當在等膳。

這麼一想,太孫殿下又莫名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只要能讓她能踏踏實實,高高興興吃飽,所有人都是好人!

太孫李宿還不知自己成了姚宮女心裡的好人,他慢條斯理喝著湯,腦子裡想的是下午的課業。

好人太孫願意等,可姚宮女卻也不能不識趣,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一整晚泡了香菇雞湯的米飯,悄悄用帕子擦了擦嘴。

賀天來多有眼力見,一見她用完,立即對李宿道:「殿下,可是要撤了?」

李宿又看了一眼姚珍珠,見她低眉順眼坐在那,沒繼續動筷子,才點頭:「撤吧。」

待到黃門們輕快扯下膳桌,姚珍珠也起身福了福:「謝殿下恩賞,奴婢告退。」

李宿沒做聲,姚珍珠便往後退。

剛退到門口,卻聽李宿的聲音再度響起:「臭豆乾你可會做?」

姚珍珠:「……」

這就開始點晚上的菜了?

臭豆乾可是她師父發明的特色小吃,因味道實在不雅,宮裡倒是沒怎麼傳開。

不過在坊間,姚珍珠聽說早就已經傳播開來,百姓們都很喜愛,被稱為御廚豆乾。

姚珍珠怎麼也想不到,李宿點的第二道菜竟然是這個。

但是……

姚珍珠略有些為難:「殿下,能做是能做,不過……」

李宿平靜看過來。

姚珍珠略一福身,深吸口氣,卻還是道:「如今殿下胃口不開,常常脹痛,不易吃太過辛辣之物。」

言下之意,不是我不會做,是你吃不得。

李宿有些意外。

他繼續沉沉地看著姚珍珠,一言不發。

姚珍珠:「……」

姚珍珠一咬牙,道:「不若奴婢給殿下換一道菜?」

李宿:「且報個菜名聽聽。」

姚珍珠:「……」

您還挺挑。

※※※※※※※※※※※※※※※※※※※※

姚珍珠:好嘞,您且聽好,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

李宿:口齒伶俐,天橋底下練過吧?

姚珍珠:呦,您有見識嘿。

這一段是傳統相聲貫口,報菜名~開個玩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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