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沒有挑揀的資格

「你媳婦兒說的對，做獵戶就算不是啥好出路，也肯定比咱們一家老小守著那幾畝地一起餓死要強。」

李婆子出言支持自己兒媳婦的觀點，李老漢則是坐在李婆子身旁微微點了一下頭。

他和李婆子看法一樣，他們老李家精窮精窮的，哪來的底氣挑剔人家獵戶過的日子危險、辛苦？

再說了，生活在靠近邊疆的燕山山脈附近，他們就算不做獵戶，面對的危險難道就會變少？

哪一次異族入侵，他們沒被戰火連累？

哪一次年景不好，他們沒有被迫豁出命去，和村裡人一起進山找出路？

那時候難道就沒有死過人了？

「那、那行吧，那我聽爹和娘的。」李老大心情複雜，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一輩子都把自己的孩子護在身後，可問題就在於，他根本沒有那個本事讓自己的孩子始終無憂無慮、衣食豐足。

他垂下眼，暗暗在心裡鬱悶自己的百無一用。

李婆子並沒有注意到李老大的複雜心情，她問李老二和韓氏，「老二你們兩口子呢？願意讓二郎他們兩兄弟跟著老孫學做獵戶嗎？」

李老二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兒子，「看他們自己吧。他們想學就先跟著我孫叔學，不想學我就接著教他們種地。」

韓氏笑的一臉溫柔，李老二說一句，韓氏就輕輕點上一下頭。

他們的大兒子李二郎聽見父親這麼說，略一思忖便就笑眯眯接了一句，「那我就先跟孫爺爺學著。雖然我不想當獵戶，但多學點兒東西總沒壞處。」

四郎緊跟在自己二哥身後，一臉興奮的舉手表態，「我也要學！我還沒想好自己以後到底要不要做獵戶，但我想吃肉！我也想和孫爺爺似的，用石子兒就能給家裡人打兔子吃。」

李老漢看了一眼自己的幾個孫子，「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等老孫過來了，你們幾個就站出來讓他自己挑。」

李淑舉了一下自己的小爪子，「也算上六郎吧，六郎都已經九歲了。」

李老二點了一下頭，「那我等會兒去跟六郎說說這事兒。」

***

申時末（下午五點），李婆子和自己的三個兒媳婦一起去了灶房準備晚飯。

李大郎買回來的十斤五花肉，李婆子直接給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兩塊，一塊拿去燉白菜，一塊留著等會兒給孫老漢帶走。

新鮮的豬小排切成小段、上鍋清蒸，豬下水洗凈鹵好、切片裝盤，豆腐和小蔥一起涼拌，園子里新出的小韭菜洗凈了切成段、打十幾個雞蛋一起炒熟，然後再炒一個紅皮花生米，撒上少許碾的細細的鹽。

六個分量極大的家常菜，再加上李婆子讓韓氏和柳氏包的薺菜雞蛋餡兒、白麵包子皮兒、成人拳頭大小的幾十個包子，以及李老漢珍藏許久、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一小壇高粱酒，這頓飯的規格，都已經抵得上燕山村少數幾戶富裕人家的年夜飯了，足可見李家人拜師的誠心了。

「這塊五花肉和這一小袋白面，等會兒你別忘了拿給老孫，這是咱替孩子們給的拜師禮。」

說完這句，李婆子糾結片刻，最終到底還是衝進屋裡，把自己原本打算送回衛家孝敬老娘的一塊粗布、二斤紅糖也給拿了出來。

「再添上這兩樣吧，萬一人家收了咱們家不止一個孩子，咱們只給人家兩樣禮可就說不過去了。」

李家沒什麼好東西，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李婆子特意留出來的這點子東西了。

「行，聽你的。」李老漢點了一下頭，然後老兩口兒一起動手，把他們準備好的四樣禮全都擺在了堂屋一角。

「爹、娘，我孫叔過來了——」放好東西，老兩口兒正要吩咐兒孫出去看看孫老漢來了沒有，院子里就響起了李淑甜甜的小奶音。

李老漢聞言，立刻和李婆子一起迎了出去。

他們出來時，孫老漢正被李家的一群孩子圍在中間。

外圍的李老大等人遠遠的跟他打著招呼，孩子們則是一邊喊著「孫叔」「孫爺爺」，一邊眼巴巴的盯著他瞧。

「快，快進屋。」李老漢一出堂屋，立刻就熱情地往屋子裡頭讓著孫老漢。

李婆子則是急匆匆跟孫老漢打了招呼之後，就立刻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媳婦做事去了。

擦桌子、拿碗筷和酒盅、端裝菜的小木盆和裝包子的大木盆，婆媳四人你一樣我一樣的，很快就把飯菜和餐具全都擺上了桌。

李老漢此時也已經把他的那一小壇高粱酒給抱到了餐桌上頭，他對孫老漢道：「難得你來我家一趟，今天咱們老哥倆兒可得好好喝上幾杯。」

一邊說著，李老漢一邊示意孫老漢在自己身邊的那把椅子上落座。

李老大、李老二、李老三分別坐在了自己父親和孫老漢身側，他們作為家裡的成年男丁，是要幫著李老漢陪客的。

同樣已經成年，但輩分卻矮了一截的李大郎則是敬陪末座，專門負責給自己的爺爺、父親、叔叔以及孫老漢這位貴客倒酒。

「李老哥你這也太客氣了。」

看到端上桌的白麵包子、燉五花肉、蒸豬小排、鹵豬下水、韭菜炒雞蛋、小蔥拌豆腐、鹹味炒花生米，孫老漢既震驚又歡喜。

震驚的是精窮精窮的李家，招待他居然這麼捨得下本錢，歡喜的當然是李家人對他這個「自家孩子未來師傅」的格外重視。

李家人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這麼痛快就答應收李家的孩子做徒弟，主要還是因為李家人為人厚道，李老漢和李婆子曾在他離家參軍的那段時間幫過他的婆娘和兒子幾回。

雖然李老漢和李婆子誰也沒有把接濟他們家的幾把青菜、幾塊餅子、幾斤粗糧放在心上，也沒有刻意去記自家到底順手幫過孫老漢的妻兒幾回，但孫老漢自己卻不能沒有良心。

他感念李家人的施恩不望報，也喜歡李家孩子的勤快能幹、吃苦耐勞，這也是為什麼李淑一賣萌，孫老漢就立刻答應了收她的四哥或者侄子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