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
崖外的雪淺了許多,隱約可見稀疏的車轍印,再往前便是岔路口,一條寬的積雪已除去大半的官道,另一條窄的積雪稍厚,通往前面的莊子。
南離已弄了輛馬車在官道上等著。
不喜歡別離,也明知不會再見,慕卿九還是轉過身,這男子還真是越看越好看。
身上的披風著實暖和,若不是這北風還吹著,她都要以為是春天了。
可有些事終究是要了結的。
一甩袍擺洒脫下車,揉了揉小狼的腦袋,與狼群揮手道別,「謝了。」
見小狼一走三回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慕卿九淺淺一笑,「快回家吧,有機會我再去看你。」
小狼這才歡快的一瘸一拐的跑遠,狼群在山頂對月長嘯,讓慕卿九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感覺到一絲暖意,順著前方的小路看著在雪中泛著寒意的莊子。
慕家村,我來了!
馬車上,男子的眼睛一直未曾從她身上移開,這削弱卻倔強的身影似有種強大的力量,讓他心底的堅硬也隱約柔,軟。
「主子,」南離驚訝,主子還從未盯著一個人看這麼久,還是個小丫頭。
「屬下借馬車時聽聞,慕尚書府上二小姐昨日傍晚上山拾柴,一直未歸。」
「慕尚書?」男子輕抿著唇,當即命令,「回京。」
「遵命!」
慕卿九憑著記憶回到莊裡,天空已經泛著魚白,莊子里卻依舊沉靜,東頭慕二柱家的偏院便是她要去的地方。
慕二柱的爹幫慕家打理京城的莊子,他自己好吃懶做,還好賭成性,娶的媳婦也是個刻薄的,多年無所出,這才想著讓慕卿九住到他家,收點銀子過活。
可慕家只在送慕卿九來此時,給過二十兩銀子,便再無動靜,二人也探過口風,自是明白這個嫡二小姐是回不去京城的,平日里什麼臟活累活都使喚著她做。
但像昨晚飯前特意讓她上山拾柴卻是頭一次。
慕卿九利落的翻進院中,便聽到主屋傳來動靜,是慕二柱跟他媳婦在聊天。
「我前天早上看到隔壁村的王寡,婦從咱庄莊主院里出來,王寡,婦的頭上還戴了根銀簪子。」
「哼,一個銀簪子值幾個錢,要是大夫人交代的事辦成了,爺給你打副金鐲子。」
「真的?」二柱媳婦開心的直蹦,「早知道我昨晚就讓那丫頭再穿少點兒,凍死她得了。」
二柱提醒:「大夫人可有京中的貴人撐腰,那丫頭鐵定活不過今日,要不是雪天路滑尚書府來的人又豈會今日才到,到時候,你就照爺說過的演。」
「……」
慕卿九知道這二人口中所說的大夫人就是姜氏,那兩個壯漢果然是她派來的。
不過,京中的貴人又是誰?
疑惑間只聽「咔嚓」一聲,披風太長,慕卿九沒注意腳下有一根枯枝。
「誰?」二柱媳婦一驚,忙看向窗外,小聲道:「該不會是那丫頭回來了吧?」
「怎麼可能?」二柱警告的踹了她一腳,「誰來也不會是那丫頭。」
二人出門,便看到門口的腳印,神色大變,忙順著雪地里的腳印跑到柴房。
本來還跟在後面的二柱媳婦一眼瞅見柴房門口的繡花鞋,當即扭動著滾圓的身子,一把將二柱拉開,抓起鞋子就往二柱臉上拍。
「我說你個狗日的怎麼突然間大方起來,原來你個沒良心的做了虧心事,竟然跟王寡,婦在柴房私會。」
原主曾經看到慕二柱跟王寡,婦從柴房出來,二柱還惡狠狠的警告讓她別亂說話,不過這隻繡花鞋,她一直藏在柴房裡,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你發什麼瘋病?!」慕二柱心虛,可沒當場被抓,他仍舊理直氣壯的吼道:「你把鞋丟這兒於我何干?」
「放屁!」二柱媳婦說著便上前抓他的臉,「這方圓十里誰人不知只有王寡,婦的鞋上繡的花蝴蝶,你今日給老娘說清楚了。」
二柱也不甘示弱,可他十分瘦弱,根本不是他媳婦的對手,兩人扭打之間,二柱媳婦騎在他的身上,掐著他的脖子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數遍。
情急之下,在地上掙扎的二柱竟摸到手邊突然出現的斧子,他來不及多想,抓起斧子便對著身上的人一通亂砍……
鮮血濺滿整個柴房,二柱也傻了眼。
「呵,二柱叔叔還真是威武。」
一道清淺的女聲從柴房外面響起,引得慕二柱頓時毛骨聳然,轉過頭便看到著黑披風的女子站在雪地。
「你,怎麼回來了?」
慕卿九毫不畏懼,「叔叔為什麼斷定我回不來了?」
她面白如紙,又瘦又小,清澈的眼中正倒影著渾身是血的他。
二柱手腕微動,舉起斧子衝上前去。
「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一程。」
可還未等二柱近身,便「嗵」的一聲倒在地上。
慕卿九看著他脖頸上的一枚銀針,冷聲道:「叔叔莫不是忘記我母親可是極懂醫藥的。」
卿雅嵐當年救了尚書大人,整個京城可是傳為佳話的。
二柱的爹是慕家旁支,知道的自然比別人多些,卿雅嵐不僅醫術了得,毒術更是不在話下。
二柱只覺得渾身發麻,手和腿怎麼都使不上勁兒,再聽到她說的話,立馬嚇出一身冷汗,忙把事都扯到柴房中的死人身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要殺你,是她,都是那個惡婆娘,是她容不下你,我已經把她殺了,也算是給你報仇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慕卿九懶得聽他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京中的貴人是誰?」
「是大夫人姜氏,」二柱也不傻,見慕卿九都回來了,想來那兩個殺手已經遭難,本是脫口而出,但看到慕卿九手中的寒芒時,立馬改了口。
「他們來的時候說是奉大夫人之命,我就只收了人家十兩銀子的封口費,那背後之人我是真的不清楚,只是曾聽爹爹說起,好像是宮中之人。」
宮中?
姜氏的娘家嫡妹可是宮中的貴人。
難道說姜氏為了殺她連自己的妹妹都驚動了?
正想著,便聽到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隨後是一道渾厚的男聲。
「二柱可在?我們是尚書府的人,來接二小姐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