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有山雪風煙
思緒如同潮水一般緩緩退回到那個黑暗的小屋之中,那即將變成半人不鬼的狀態存活下來的女人,毅然掙脫她母親的控制,用最後的生命將一枚硬幣托送給她深愛的人。
想到此,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境緩緩沉澱了下來,直視著老婦人平靜的說道,「我去過那個地方,也見到了她,但她是自我了斷的。」
「你找死!」老婦人暴怒一喝,那股束縛著我的虛無力量驟然緊握。
「咔嚓...」
不絕於耳的骨碎聲響徹開來,我只覺支撐著整個身體的骨骼在這一刻全被捏碎,腑臟也在這一瞬混成漿糊。
抑制不住的黑血從我的口中流出,縱使極端的痛苦洗刷著我的大腦,我還是咧嘴笑出聲來,「知道她為什麼會自我了斷嗎?因為你的自私!你自私的想要留住她,你有意識到凡是一個正常人變成那樣不人不鬼的活著,願意嗎?!她願意嗎!」
「你該死!」老婦人暴虐的吼道,猛然間從袍袖之中揮出一道金光,狠狠的捅進了我的心口。
天地寂靜,我低頭默然的看著那插在胸口裡的金光,又瞪著灼灼的目光看向老婦人。
那插在我胸口裡的金光,是早已消失不見的定驚燈。
老婦人陰冷的看著我,下一刻緩緩的抽出冒著瑩潤金光的定驚燈,伸手一揮,隨即那股攜裹著我的虛無力量便是將我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從我體內噴出的血液化霧,無聲無息的飄散在空中,我整個人的意識也漸漸萎靡,同時我感受到體內有著一股奇異的能量,在阻止著身體的復原,大量的黑血止不住的從創口中噴涌而出。
在我意識尚存的最後一刻,眼裡倒映出古麗瘦弱的身體。
「六子...」
古麗撲倒在了我的身前,淚目不止。
隔離墩幾乎是拼盡全力的將手裡的石塊砸向了半空之中的老婦人,卻被老婦人周身氤氳的綠芒擋開。
而後老婦人直接虛空一招,隔離墩同樣被拽向半空之中。
「你他媽殺了我啊!」隔離墩眼眶通紅的拼盡全力的怒喊,「你有種殺了我啊!」
老婦人陰森一笑,眼中早已沒有所謂的感情,「別急...你們,全都得死在我的手裡,為我的女兒陪葬。」
與此同時,一聲清冷而又威嚴的聲音似乎從九天而下,匯聚一處。
「是嗎?」
正欲殺了隔離墩的老夫人登時渾身一震,露出陰寒之氣的眼睛警惕的看著四周,「誰?!」
有森然寒意自天而起,悄然席捲這整片山谷,無聲的冰封著一切事物。
自地面灼灼燃燒的幽綠火炎被悄然冰封,連帶著地面之上的店老頭與柳老闆的身上也已蔓延冰霜。
與此同時一道玄黑身形悄然至半空中氤氳而生。
那老婦人自知情況不對,直接將手中的隔離墩猛的擲向那玄黑身形,而後化為一道幽綠火炎向黑暗之中逃離。
一道寒風忽的席捲而至,而後將隔離墩渡到了地面,剛一落地隔離墩便被瞬間冰封。
「你能逃得了幾時?」
隨著這句話音的落下,那化為幽綠火炎遠遁的老婦人在此刻竟然詭異的折返了回來,如果細看的話,此刻那幽綠火炎外竟然包裹著一層冒著森然寒意的冰晶。
不過是瞬間,那幽綠火炎便是被招了回來,而後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蓬!」
幽綠火炎緩緩退卻,老婦人的身子也是顯露了出來,像是在極力隱藏著痛苦一般,同時她的半邊身子已經覆滿天藍色的冰晶。
寒風悄然而至幻化成一道玄黑身影,站在老婦人的面前。
此刻老婦人不在是滿臉陰毒,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與驚懼交雜,鑲絲袖袍與赤金頂冠映在老婦人的眼中。
終於她驚恐的跪倒在地,口中顫聲道,「願大人原諒。」
那道玄黑身影的眼睛,透過面罩看向前方,沒有絲毫的感情。
她就站在那裡,甚至沒有任何的動作,面前的老婦人便是一點一點的化作冰塵,緩緩的消逝在空中。
直到老婦人的臉也化作冰塵,才從眼中流露出一抹釋懷和悵然。
至此這山谷之中徹底的寂靜無聲。
而後她站在那裡,雙手緩緩托起,有淡淡寒芒從她手中蔓延而出,而後消逝在黑暗之中。
當她的手掌收回袖袍之中時,左右兩座高達百餘丈的巨山悄然化作冰塵,不過是轉瞬,兩座巨山再無蹤跡,四周豁然開朗。
而在這冰封的地界之中,惟有古麗瘦小的身影趴伏在我的身體之上,不曾被這外界干擾分毫。
原本老婦人所在的位置上,留下了仍在散發出瑩潤金光的定驚燈。
她的眼睛中沒來由的閃過一抹厭惡,但還是將地上的定驚燈收到袍袖之中,緊接著她緩緩的轉過身去,悄然來到古麗的身後。
古麗的背上忽然湧出一抹光亮,緊接著那縷光亮在古麗的背後頭尾銜接成環狀,悄然流轉。
「抬起頭來。」
伏在我身體上的古麗緩緩的抬起頭來,同時在她額頭之上同樣有一道微小的光圈流轉不停。
「想要救活他嗎?」
古麗渾身一怔,像是抱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快速的奔向了她的面前,聲音嗚咽道,「我救,我救。」
金色面罩下的眼睛忽然溫潤了下來,隨即她輕抬素手,緩緩的將臉上的面罩摘下。
古麗忽的流下眼淚來,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她。
那金色面罩之下是一張溫潤到羊脂白玉的臉頰,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純凈,同時也是在青瓦頂,古麗食了以風之名后的面頰。
長風劃過,靜默無言。
「背著他,跟上我。」
她說完這一句話之後,便轉身朝前走去。
古麗急忙背起地上的我,跟在了她的背後。
有山雪風煙,她平靜的朝前走著,她步履堅定的在身後跟著,踏著支離破碎的山路,朝前走著。
天塹長壑,飲滿一渠冬夜,撒上三更雪,將無眠。
她平步踏出穩穩的站在天塹之上,依舊朝虛空走去,古麗沒有絲毫的猶豫同樣是一腳踏在天塹的虛空之中。
古麗整個人搖晃了兩晃之後,便是穩在了虛空之中,有瑩潤光澤在腳下氤氳而出,台階狀的光芒一直延伸向看不見的遠方。
「現在後悔的話,把他放在腳下便可,你自當離去。」悠遠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古麗緊了緊背後的我,咬牙說道,「不放,我要救他。」
一聲輕笑從前方響起,「就算是將他給救活了,你就確認他最終是屬於你的?」
古麗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神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