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來風雨聲
以前的玉連桀於他,只是想醫治他的疑難雜症。自從那日在殿樓後門,玉連桀引他和虞溫寧相見,並偷聽他跟虞溫寧的談話之之後,玉連桀好似就變了。
他變得讓他有些莫明的……討厭!
玉連桀並不清楚盛蘭澤心中所想,雖也意識到插手太寬,還平白惹盛蘭澤嫌,但他不在意,況且今日收了徒,心情好。
「要不是你妄自動武,將這多年的醫治成果毀於一旦,我才懶於多問一句!」
盛蘭澤的傷費了玉連桀眾多心血,他們之間的牽連始於此,必將也止於此。
若是盛蘭澤傷好了,他也不會多留。
盛蘭澤聽出玉連桀的抱怨,說到底,他的傷還需要玉連桀醫治,兩人的關係也不能鬧得太僵。
「你可是有了新的醫治方法?」看玉連桀只是嘴上抱怨,並未有急色,盛蘭澤便問他。
玉連桀抬眼瞧他,收回視線取出針盒來,給他施針。
「我要離開幾日,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可切記,再不能動武了,更不能練那些特殊功法。」
盛蘭澤腦中有些聲音連成了線,未及思考便已問出。
「你要去苗都?」
盛蘭澤的消息很靈通,玉連桀雖從未在意過盛蘭澤是否去調查過他,他跟苗都的不解之緣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盛蘭澤知道也不足為奇。
「沒錯,三年之約已至,這次去苗都,興許能獲取醫治你的良藥。」
玉連桀接手盛蘭澤頑疾之後,又去了一次苗都,在那裡定下一個三年之約,雖說滿日是在三個月後,但他三月後有別的事,走不開。
盛蘭澤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他的頑疾,他從未想過能根治。
玉連桀此去苗都,不管結果如何,盛蘭澤都不想欠他的。
「可需要我派人隨你前去?」
「不用。」玉連桀想著帶剛收的徒兒一起去,若是盛蘭澤的人跟著,怕是多有不便。
盛蘭澤沒在說話,雙眸微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入夜,院子里寂靜無聲。房裡,虞溫寧計劃著去苗都需要帶的行禮,現在雲頂天方的瘟災解除,最遲明日,雲頂天方的大門就會打開,她也能回府了。
窗口忽然一陣微風吹進,吹滅了房裡的燭火,虞溫寧轉眸投向窗口,那裡無相面具一閃而過,待她追過去,窗台上留下一條線路。
虞溫寧雙眸一喜,是玉連桀找她。
換了衣衫自窗口溜出院子,順著那面具男留下的線路,虞溫寧從暗道離開雲頂天方。
從暗道出來,前面一條林中小路,小路盡頭,有一間竹屋,此時竹屋外掛著許多燈籠,照得門前小院亮如白晝。
錚~
琴音隨之傳出,虞溫寧這才看到坐在門前的面具男。他正雙手行雲流水的撥動著琴弦,一曲迷霧籠罩,曲暗音澀,聽得人直想撞頭。
虞溫寧上前兩步,正想出聲打斷面具男的琴曲,不想面具男手下琴音一轉,又變成了九重仙山,曲輕音柔,虞溫寧一個晃眼,又身在一片弱水之上,而她前方,是穿著一襲暗色長袍,衣角綉著蘭草的盛蘭澤。
這個場景多麼熟悉,面具男的攝魂術!
盛蘭澤也是在彈琴,虞溫寧聽不到,只感覺他彈得婉轉幽深,很是適合現在這個場景。
虞溫寧不解,為何玉連桀對她使攝魂術,出現在她幻境里的人卻是盛蘭澤。
「師父……」她輕輕啟口,卻是停頓,此刻盛蘭澤彈琴的美好畫面,她還從未見過,雖心知這是假的,卻也不想就此打破。
弱水之上原本一望無際,不知是虞溫寧心念意想,還是使術之人與她心有靈犀,旁邊立起一樹桃花,花瓣輕落飛舞,似有少女在輕舞。
虞溫寧抬手接住一朵花瓣,花瓣落在掌中沒有重量,連觸感都沒有,只是眼中有花瓣落在了她掌中,她接住了,微風一吹,花瓣又飛走了,於是她追著花瓣,似與花瓣嬉戲,又似翩翩起舞,琴舞相合,心心相印。
盛蘭澤彈完最後一個音符,虞溫寧的舞也收式,他抬眸,她也抬眸,四眸相對,她輕輕一笑,彷彿那一樹綻開的桃花,百里胭脂雲不及嫣然含笑唇。
他心間有一溫軟,漸漸流躺,直擊他那隱藏在黑暗裡的最柔軟之處。
虞溫寧眼前忽然落幕,入眼的是竹屋,還有滿院明亮的燈籠,當然,還有帶著無相面具的面具男。
「師父,這麼晚了,你引我來這兒,不會就是想拿我試試手吧,好看看你的攝魂術是不是又精進了?」
虞溫寧抱怨著坐到面具男對面,小臉皺成了一團,她不喜歡玉連桀對她使攝魂術。
面具男抬手,在琴弦上彈出幾個簡單的音符。
「你對攝魂術了解多少?」
虞溫寧聽著琴音,如實回答。
「大概知道一點點吧,並不是很詳細。」
「那你可想習這術法?」
虞溫寧抬眸去看面具男,無相面具投入她眼中,那面具中的雙眸黑暗如夜,就算院里明亮如白晝,也照不進他黑夜似的雙眼裡。
她傻笑一聲。
「師父,你也太不會藏私了,看家本領都教給了我,你不怕日後我叛師要殺你嗎?」
他又斷斷續續的彈了幾個音符。
「我答應過要幫你,讓你有能力找攝政王報仇。」
她沉醉在他的琴音里。
「什麼報仇不報仇的,攝政王他日後是我姐夫,再說,我跟他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明日離開雲頂天方后,我還是我的虞府二小姐,他還是攝政王,他不認得我,他只會記得是姐姐來過雲頂天方。」
他指尖失力,彈出一個重音。
他問她:「你不怕日後被攝政王發現?」
她知曉他所指是假扮姐姐之事,可她與攝政王有約定,在那件事面前,這件不起眼的小事,攝政王才不會有心思翻舊曆。
「師父,我們還是說說去苗都的事吧。明日我回府會安排好一切,最遲後日我就會啟程去邊關,你手裡的事什麼時候能放下,要我先去苗都等你嗎?要不然你來邊關找我也行,邊關有我大哥領兵守城,你到暗守城了,跟那裡的人打聽一下虞府大公子,應該就能找著我。」
看她將之後的事安排妥當,他彈出一個音符問她。
「你不是被賜婚給陛下?三個月後就是大婚,聽你話中意思,你去了邊關就不回來了?」
虞溫寧回給面具男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她跟二哥計劃的如何逃婚退婚的事,她可不能透露。
「嗯……大婚不是三個月後嗎,還有三個月呢,去邊關看看大哥,再去苗都拿到蘭靈兒解藥,三個月也夠了。」
虞溫寧沒有跟他說實話,如此一來,他就不得出手打破她的計劃,什麼邊關什麼苗都,還是都別去了。
他輕笑一聲,她聞聽轉眸看他,還是很好奇面具下是一張什麼樣的容顏,笑起來又是什麼樣子的?
他偶爾彈一個音符,她昂首看著他,夜越來越深,院子里的兩人卻沒有要散的意思。
清晨,屋外樹枝上鳥兒嘰嘰喳喳的歡愉高歌,似乎它們也知道雲頂天方解禁,在慶祝瘟災過去,春天的來臨。
院外的守衛已經撤走,九月和七月得到解禁通知,在虞溫寧房外等著她起身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屋裡,虞溫寧沉睡不醒,昨夜不知不覺的,她竟是陪著面具男一直坐到深夜,過了子時方回屋,這會兒睡得正香。
瘟災得解,盛蘭澤要進宮復命,陳公公也隨其回宮,蘭靈兒毒未解,釵環留下照顧,喜兒重傷已醒,只是還未能下床,主僕兩都留在雲頂天方修養。
虞溫寧是一覺睡到了正午,精神頭滿滿的起身。主僕三人收拾妥帖,然後動身下山。
離開家這許多天,虞溫寧以為父親母親該滿城的找她,然而等她入城,一打聽,虞府未有找過人,虞溫寧心一下子就涼了。
說不定她就此離開京都去邊關,父親母親也不會派人找她。
虞溫寧打發了兩個丫頭回府,她則去明樂坊。
低調的在明樂坊轉了轉,在一家新開的茶樓尋到了她想尋之人。
她悶悶的坐到那人身前,伸手搶了他手裡的茶杯。
虞溫情抬眸,大吃一驚。
「哎呀,小妹,我不會眼花了吧!你是虞溫寧嗎?」
虞溫寧咕嚕一下喝光杯里的茶水。
「二哥,連你也……你們都不關心我,這個家有我沒我都一樣,我不如不回了。」
虞溫寧賭氣,虞溫情卻是一改剛剛調侃的語氣,抬手給了妹妹一個指彈。
「你呀……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發現你不在京都,讓溫柔去城外百蓮寺上香,騙爹娘說你們去祈福。這會兒說不定爹該舉著他那三尺之長的鐵槍一槍挑斷你的手筋腳筋,然後家法伺候。」
虞溫寧也不是被嚇大的,虞溫情這麼說,她雖心有餘悸,卻也知道這種情況不會出現。
「還是二哥想得周全,小妹甘拜下風。」
「我們親兄妹,為兄的不給你打掩護,就你這個做事只顧前不管后的,早不知道被爹娘逮到多少回了。」
「是是是,二哥教訓的是。那二哥可幫我安排好了逃婚之計劃,今日回府,明日就遠離京都去邊關?」
「什麼?這麼急?」虞溫情還沒問她這幾天都幹什麼去了,她就想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