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震驚
白虎山遠在滄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平日里人跡罕至,因這裡盜匪兇狠,來往過路的商人旅客寧願選擇繞道行駛,也不願往這邊來。
天色黑沉下來的時候,黑夜成了最好的保護色,一對急行軍很快地包圍了白虎山的山腳下。
白虎山地勢陡峭,易守難攻,加之這裡的土匪在這兒盤踞了多年,對周圍的環境比誰都更熟悉,這些年來匪患越來越猖狂,又在滄州刺史的包容下任其發展,現在儼然是盤踞在這裡的地頭蛇,頭上生出雙角,企圖化龍。
從那刺客的口中了解,白虎寨的土匪人數並不比孟熠此次帶領的羽林軍少,好在還有滄州城內的兵士,人數上榮胤他們這邊算是佔領了上風。
但人數過多,想要在陡峭的地勢加上重重的阻攔下攻上去,也不是一件易事。
事關重大,榮胤,榮景曜這兩位世子,還有身為羽林軍副統領的孟熠,全部都趕往前線指揮。
他們到的時候正是夜黑的最沉的時候,夜空萬里,烏雲籠罩,不見半點星光,就連月亮也早就躲了進去。
再加上入夜的時候下起了蒙蒙的細雨,可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行進都有些艱難,偏偏還不能夠點火。
榮胤此般前來,身邊不僅跟著衛五這個貼身保護的侍衛,還多了一個人,看起來身材更加的消瘦,身高也要略低一些,比榮胤矮了一個頭,容貌普通清秀,但一雙眸子甚是美麗,格外的明亮清透。
人到齊后,沒過多久,一個靈活的人影從山林中鑽了出來。
這人模樣和被關押在地牢當中的那個黑衣刺客一模一樣。
來人奔著榮胤而去,行了個禮后,回稟道:「主子,屬下已經將葯下到了山上那些土匪喝的酒裡面,並且屬下打聽到了,在後山有一條上山的小路,非常的隱蔽,是山上個別的土匪為了下來尋歡作樂,不被發現用的。」
「好!」榮胤對衛五吩咐道,「衛五,你立馬去通知耀世子和孟統領,告訴他們這一好消息。」
孟熠和榮景曜來得很快,三人連夜制定了計劃,派一支百人小隊,就從藍九打聽回來的那條小路出發,先將山路上一路的暗哨解決,以火攻打亂上方土匪的布置,另外留下五百人守住山腳各個角落,絕不放跑一個土匪,其餘人等從正面進攻,對上土匪的大部隊人馬。
計劃定好後分頭行事,簡單易容做侍衛打扮的言殊跟在榮胤身邊,靜靜地等待了將近一個時辰。
然後,山頂火光撲現,嘈雜的聲音大震,按照原計劃,除了留守的五百人之外,羽林軍加上滄州城五千兵士向上猛攻。
慘烈的廝殺聲響徹了大半夜,屍體堆積成山,鮮血血流成河,白虎寨的一干土匪沒有一個逃掉。
這個外表干著土匪的事,實際上內在卻是江湖上惡名昭彰殺手組織的白虎寨,在猖狂了幾十年後,終究還是迎來了它應該有的結局。
白虎寨的大堂粗獷也簡單,除卻兩排分坐的椅子,還有開了封尖端鋒利的武器之外,最上方披著白虎皮的實木大倚最為惹人眼。
邊上站著個人,獨眼龍,另外還有一道從鼻樑劃過眼睛,把左邊半邊臉一分為二的疤痕。
這刀疤眼的獨眼龍便是黑衣刺客首領口中交代的白虎寨土匪頭子,同時也是弒血堂的左護法。
這人倒也有幾分骨氣,被團團包圍,身上的口子開了無數,但依舊咬牙的站著,只是此人眼神恍惚,身體發軟,周身的內力無法使用,連把兵器拔出來的力氣都沒有,最後這點掙扎不過是徒勞無功。
獨眼龍僅剩的一隻完好的眼睛,目光血紅,睜的和銅鈴般的瞪著藍九:「弒刃,你居然敢背叛我們?」
此番能夠這麼輕而易舉地攻上白虎寨,也是多虧了藍九這個內應。
藍九易容的這張臉是地牢里關押的黑衣刺客弒刃的,弒刃在弒血堂的地位不低,在他佯說自己已經將地牢里的一干罪犯解決,九死一生的逃回來后,並沒有被獨眼龍懷疑。
也正是因為他們以為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所以在藍九提出以酒慶賀的時候,獨眼龍便沒有拒絕,並且很高興的和他暢飲了一番。
藍九在酒裡面早就下了葯,直接把白虎寨幾個主事的人全部葯倒,主事的人都倒了,榮胤派出的百人先遣小隊,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小路上來,一路將各個暗哨趕盡殺絕,然後一把火燒毀了大半個寨子,等人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除卻獨眼龍之外的其他主事的人,全部被就地斬殺,獨眼龍只以為是內部的人背叛,殊不知在他們決定去殺人滅口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藍九冷笑:「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的看看,小爺我可不是什麼弒刃。」
藍九抬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
獨眼龍怒目圓瞪,死死地盯著藍九不放,半晌后雙肩一垮,面無表情的喪氣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只是殺了他,哪有那麼的簡單。
這人既然是白虎寨的寨主,又是弒血堂的左護法,知道的東西總該比弒刃要多一些,比如說那個神秘的堂主究竟是誰?
衛五熟練地給他餵了一粒葯,然後開始審問。
「白虎寨和滄州刺史王瑞生是什麼關係?」
「我們都是替主子辦事。」
「你們的主子是誰?」
獨眼龍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掙扎,牙關咬得很緊,額頭上的冷汗不斷的滑落。
此人的毅力比弒刃更甚,事關背後的主子,對這個人來講,明顯是不能說的秘密。
見狀的榮胤吩咐道:「衛五,先問點別的,把賑災銀兩問清楚?」
「是!」衛五躬身應答,隨即又發問道:「朝廷發下來的賑災銀兩是不是有你們和王瑞生共同貪污掉的?」
「賑災銀兩到的當天,王大人就叫我搬走了一半,原本想叫我們這邊給主子送去,只是後來王大人出了事,銀兩沒來得及送走,現在還放在後山的山洞裡面。」
「帶我們去看看!」
獨眼龍聽話的在前面帶路,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很快便到了他口中的山洞。
山洞的位置非常的隱秘,如果不是有他的帶路,只怕榮胤他們來了也找不到。
往山洞裡面大概走了百米,便看見了前方的金光閃爍。
走上前一看,只見山洞裡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另外還放著十來個非常厚重的實木箱子。
箱子里一個個的打開,其中有七箱是白晃晃的白銀,另外還有三箱是直接放著的金條。
就這山洞裡面所看的數目來講,已經遠遠超過了朝廷下發的賑災銀兩。
「你口中的主子是誰?你和王瑞生是替何人辦事?」衛五再次逼問。
獨眼龍依舊滿頭的冷汗,嘴巴閉得繃緊,就是不開口。
「這人的毅力很強,只是餵了葯無法讓他開口。」言殊說道。
榮胤問:「你可有辦法?」
言殊既然開口了,那自然是有辦法的,回答:「我倒有一個辦法,用銀針刺穴,壓迫他的腦海,只是有個後遺症,話雖然能夠問出來,但人會廢掉。」
榮胤:「會不會危及他的性命?」
言殊搖頭:「那倒不會,只是會變成個傻子。」
傻子同廢人無疑,榮胤想要的並不是一個傻子,但現在他的口供更為重要。
「你給他施針,我只要一個答案。」榮胤斷然道。
另一邊,一同而來的榮景曜和孟熠都沒有否決。
畢竟獨眼龍口中能夠讓一州刺史為其辦事的主子,絕不是什麼小人物。
滄州的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越演越烈,其中還有數千條乃至上萬喪命在天災人禍當中活生生的人命,不管是朝廷還是皇室,都必須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這已經不是一個王瑞生自殺能夠平復得了的。
言殊上前,從袖子之中取出一個針包,打開后裡面放著長短不一的十幾根銀針。
言殊手指一點,封住獨眼龍胸口的幾大穴道,叫其動彈不得,然後陸續取出幾根銀針,刺入他腦袋上關鍵的穴位。
獨眼龍身體不能動,口不能言,但隨著銀針不斷的刺入他的腦海中,這人額頭上的冷汗不斷地往下滾落,其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下來。
「好了。」言殊將最後一根銀針刺進去,然後收手道:「有什麼想問的你們都可以問了。」
這一次榮胤直接向獨眼龍開口問道:「你口中的主子是誰?」
獨眼龍神情僵硬,很快的回答:「主子的身份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和左相府有關係。」
他的話一出口,在場幾人震驚,榮景曜和孟熠面面相覷,很快掩飾住眼中的驚訝。
滄州刺史王瑞生原本就是左相的弟子,只是這些年來兩邊沒有聯繫,再加上滄州的事情爆發后,滄州刺史賬房兒子帶去的那一本賬本,也有線索指向賑災銀兩,被運往了京城,當時皇帝便懷疑到了左相的身上,左相也是因此如今還在府中閉門思過。
然而,沒有確定的證據,左相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朝中黨羽眾多,皇帝也不可能沒有真憑實據,就直接的殺了左相,所以這些日子左相雖然是在閉門思過,但左相黨沒有傷筋動骨。
可若是獨眼龍口中的主子真的是左相,王瑞生貪污的賑災銀兩也全部是給左相的,陽安郡那幾千條,上萬條人命也是因他而死,只怕左相就是權力再大,地位再高,也保不住他的那條命。
「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誰,又為什麼斷定你主子是左相府的人?」榮景曜迫切的趕在榮胤前面開口問道。
「我曾經給主子送過一次銀子,另一邊接頭的人是左相府的管家。」
左相府的管家是跟在左相身邊的老人,深得左相的信任,平日里左相府大小事物都是由管家處理。
可以說,這麼一個管家,比盛京五六品的官員權力還要更大。
如果按照獨眼龍的說法,和他接頭的人真的是左相府的管家,那麼他口中的主子十之八九就是左相本人。
只是僅僅憑著一個口供,想要斷定當朝一品丞相的罪,還不夠。
榮胤看著榮景曜,神色淡淡:「耀世子可還有什麼想問的?」
榮景曜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君華,你才是陛下親派的欽差,之前是我有些震驚多了句嘴,理應你來審問才是。」
之前是不是多嘴,這時候是不是大方的禮讓推辭,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滄州的事情舉國震驚,如今已經牽涉到了左相府的管家,相當於左相的一條腿,已經踏進了泥潭子。
不管是左相之後能不能夠抽身,調查出這一切的人和左相府的仇便是已經結下了。
若是證據確鑿左相真的垮了台,那倒好說。
可這些年裡,左相深得皇帝重用,就連早些年,在皇帝還是潛嫡時期的時候,左相就已經是皇帝的心腹謀士,據聞當今皇帝能夠坐上皇位,當初左相可是幫了一個大忙。
再者來講,左相在朝中幾十年,門生遍布朝野內外,根基極為深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能夠把拔除掉的。
滄州的事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結局,還不好說。
榮景曜自然不願意去當這個打頭的人。
榮胤冷淡地從他身上收回眼神,又問:「你有何證據說當初和你接頭的人是左相的管家?」
「那人給了我一個信物,是一塊令牌,讓我可以和王大人直接合作,另外此前主子還寫了一封信來,叫我一定要派人將那些個罪犯滅口,如果可以的話也不要放過端王世子。」
榮胤眼中暗了暗,最後問道:「你是嗜血堂堂主身邊的左護法,你所說的主子和這位堂主又是什麼關係?」
「主子就是堂主,堂主從不曾露過面,在人前出現的時候也是戴著面具,只是我有一次無意中看見過堂主的樣貌。」
「他長什麼樣子?」
「堂主身高八尺,樣貌端正,細長眼,鷹鉤鼻,額頭中央有一顆黑痣,看上去而立的年紀。」
獨眼龍的描述很清楚,在他的話說完后,孟熠幾乎是下意識的震驚說道:「是左相的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