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靈魂較量

為了充分表示自己的極度憤慨，夢菡決定採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來對付那個得罪了她的陰險二人組。呆在劇組時她就掛著一付和善的笑臉，可就是不參與任何討論，對什麼事情都不發表意見。被人追問起來，就是一問三不知，神仙怪不得。而等到一放工，她立刻從大家的視線中奇迹般地迅速消失不見，誰也抓不到她。

心慧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了，只好厚了臉皮親自向陳風要了一張簽名照，送給那個任性的大小姐。夢菡得了照片后激動萬分，欣喜之餘，馬上徹底原諒了心慧，兩人算是又和好如初了。

可是梁青城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在劇組時忙著拍戲，很難有機會跟夢菡說上話，拍完了戲就更找不到人了，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不回。

其實梁青城也弄不懂自己為什麼總是想著夢菡，只是覺得一看到她，心裡的某個地方就充實了，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他已不記得這種空蕩蕩的感覺是什麼時候就有的，只知道它一直伴隨著自己，始終揮之不去。

在世人的眼中，梁青城是個集天賦與幸運於一身的人，他是一位出色的演員與優秀的歌手，是藝壇上一顆冉冉升起的天皇巨星。

甚至於一向追求完美的梁青城本人，也認為自己的人生應該算是很完滿了。在事業上，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巔峰，實現了年少時的夢想。在愛情上，自己的身邊已有了清容，一個溫柔美麗善解人意的女友。

但是不知為什麼，長久以來他的心中一直有一種莫名的渴望，或者說是一種無望的追尋，一個聲音總在不斷地催促他去找尋某件曾經失去的東西，而他卻不知道那樣東西究竟是什麼。直到夢菡的出現，他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竟然是她！

他不是沒有掙扎抗拒過，因為睿智如他，十分清楚這其中的得失利害。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才獲得的，是他難以割捨也無法放棄的。而夢菡的出現，是個完全的意外，所料不及之下，他曾不顧一切地想抓住她，卻沒有認真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

真正讓他冷靜下來思考這些的，是夢菡在談起乾隆與和坤的關係時曾說過的一段話：「他們之間已經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而是兩個靈魂的較量。誰都想去掌控一切，可畢竟事過境遷，逝去難追，輸和贏已沒有什麼意義，他們此後的人生註定會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

夢菡的這些話讓他意識到，她其實一直都清楚他的企圖，而且她比他更早地看破了這一切的因果，所以她才會想方設法地避免與他的接觸，希望今生的兩人能夠從此相忘於江湖，再無後世的牽纏羈絆。

他當然明白，夢菡的做法對彼此來講都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一來，他可以繼續珍惜自己所擁有的，而她也可以去追尋她所嚮往的，沒有付出，就不會有辜負。可是，多少次午夜夢回，他為了她而情困神傷，心痛不已，這種煎熬令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改變初衷，一次又一次如飛蛾撲火般地去靠近她。

「蓮兒！」

和坤離去的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向殿外走去，當他的手已經碰到緊閉的殿門時，卻還是停了下來。他慢慢地轉過身，看向病榻上的乾隆，微微笑著道：「太上皇還有何事吩咐奴才？」

乾隆的面上閃過一絲掙扎，終於，他目光中帶著乞求，顫聲問道：「再給我跳一次那支《採蓮曲》，好嗎？」

和坤久久地看著他，忽然一言不發地脫去官服，摘下頂戴，輕聲淺唱著舞起了那支《採蓮曲》。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CUT！」導演不得不喊停。

看著大家忍笑的表情，心慧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梁青城無奈地攤了攤手，也跟著笑了。

「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讓青城醞釀好情緒再拍。」心慧體諒地發了話。一轉身，看到夢菡正望著乾隆出神，不由沒好氣地拍了這花痴一下，「發什麼愣啊！快給我出出主意，怎麼能讓大家不再笑場啊？」

「如果這麼拍下去，就算這裡的人不笑場，觀眾也要笑場的，誰真想看一個老頭子跳舞啊。」夢菡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乾隆身上。

心慧立刻領悟到了夢菡話中的意思，跟著追問道：「那應該換誰來跳這支舞？」

「跳舞的那一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和中堂，甚至也忘記了自己是蓮兒，她只是當年那個任性的阿嬌，在為她的徹兒舞最後一曲。」夢菡仍在看著乾隆，目光中多了一絲惘然。

心慧一聽恍然大悟，高興地一拍手，笑著說：「對！是阿嬌在跳舞！但是我想這個地方不應該就這樣簡單地處理。應該是阿嬌，但又不僅僅是阿嬌。開始時是和坤，很快就變成阿嬌。然後鏡頭切換，從乾隆的角度看過來時，跳舞的始終是蓮兒。對，就這樣拍！青城，你只需要跳開始的幾個動作——，青城？」

當她的目光轉向梁青城時，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講的話，此刻他的視線正久久停駐在夢菡的臉上，不知為什麼，他眼中那種憂鬱的神情，竟讓心慧莫名地替他感到深深的難過。

聽心慧說劇組過兩天要去南方的一個影視基地拍攝外景，夢菡心中雀躍不已。這些年她因為工作關係去過了不少國家，可國內的許多好地方卻從未有機會去遊玩過。

一邊準備行裝，夢菡一邊隨口哼著歌兒，哼著哼著，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正在哼的竟然就是那首《採蓮曲》——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她停了下來，慢慢地露出了一絲苦笑。

真的永遠都無法忘記嗎？

江南，註定他們會一起回去的那個地方，那裡將會是一切的開始，還是一切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