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番外(落花踏盡游何處)
蕭亦姝與戰王相識的時間,要遠遠超過異世而來的鳳卿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佳期如夢,迢迢暗度。
但是她偏偏輸了,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卻偏偏輸給那個在京城惡名遠播毫無建樹的鳳卿酒。
這是蕭亦姝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剛剛嫁入戰王府的時候,她一度勝券在握,春風得意,京城所有的人都認定她才是戰王心尖尖上的女子。
窗前的白月光,瓶里的紅玫瑰。
如果不出意外,她會是戰王一生呵護,傾心愛慕的女子。
那樣的她,光鮮亮麗,春風拂面,確是這世上最幸福最幸運的女子。
可,不到短短半年功夫,戰王府便天翻地覆,新娶的戰王妃不得寵,她便破釜沉舟,與戰王立下半年之後和離的誓約。
而她,當時笑得有多得意,事後,便哭得有多凄厲。
在事發之前,她曾經也懷疑過戰王的真假和來歷,寬衣解帶的時候,發現他肩膀上那道陳年的傷疤不見了。
她委婉地質疑戰王,卻被戰王四兩撥千斤地避而不談。
給了她一個看似完美,但是處處透著玄機的借口。
與戰王妃鬥智斗勇期間,她利用堂哥蕭凈初,利用戰王的心腹白鶴,殷勤地討好太后和皇后一黨,在皇帝跟前擺出京城第一才女的姿態。
原本以為,她和心愛的青梅竹馬的男人可以長長久久恩愛白首。
結果,鳳卿酒揭穿了她七傷散的陰謀詭計,戳破了她貪慕虛榮,不惜與外人勾結,暗中給戰王府設套的陰險心思。
那之後她便一敗塗地,處處被鳳卿酒佔盡先機。
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
水青曇隱瞞世人,偽裝出盛世白蓮花的模樣,跟老戰王秀恩愛撒狗糧,結果只是一場曠世騙局。
水青曇甚至隱瞞了戰王和玄鈺這對雙生子的秘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替水青曇和大慶國拉攏權貴,培植勢力,步步為營。
蕭亦姝不是什麼傻子,第一次見到玄鈺的時候,看到他跟戰王楚因宸一模一樣的俊臉,就本能地產生一絲畏懼感與忌憚。
楚因宸冷峻華貴,拒人千里之外。
是一座孤絕的冰山。
而玄鈺儒雅明潤,殺人於無形之中。
是一團壓抑的火焰。
她與玄鈺逢場作戲,見招拆招,倒也漸漸變得合拍起來。
「王爺?你說,這世上有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嘛?」
有一次夜裡,雲雨結束,她趴在玄鈺寬闊的胸膛上,纖長的玉指在他胸口不停畫著圈圈。
玄鈺閉著那雙犀利沉冷的鳳眸,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遞到唇邊吻了吻,笑道:「有。」
「王爺在跟我打啞謎?」
她有一點心慌,也有一點忌憚。
生怕玄鈺只是楚因宸找來的替身,說不定身份遠遠不如戰王尊貴不凡。
玄鈺似嘲非嘲地笑道:「你擔心的事,本王可以感受到的,亦姝,在你身上,本王可不是隨隨便便下賭注的。」
蕭亦姝不懂,不懂這句話的深意。
多年後,她才知道原來最初的時候,玄鈺就開始未雨綢繆長袖善舞,替他自己博了一個錦繡前程。
雖然這條鋪滿錦繡的路上,也堆滿了屍骨,灑滿了鮮血。
北疆蒼葉城。
蕭亦姝十月懷胎,在這裡生下她跟禹王的第一個孩子。
從青國的律法上來講,這個孩子是禹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因為玄鈺與她情熱繾綣的時候,早就暗中寫下婚書,婚書上寫著,我與亦姝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一生結為伴侶。
她一直將婚書藏著,就藏在落梅院書房隱秘的暗格里。
但是她被戰王圈禁了很久。
作為人質,她被扣押在蒼葉城中,重兵把守,雖然有吃有喝,鳳卿酒還親自給她的孩子找來牛乳,彌補她生育之後奶水不足的缺陷……
但這樣不自由,被圈禁的生活,是她不喜歡的。
望著青國京城的方向,她終於按捺不住,穿戴一新,去戰王跟前搔首弄姿,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力。
或者……他對鳳卿酒也終究有膩味的時候?
男人嘛,哪個不愛嘗鮮?
只可惜,她的心機和願望總是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而歸。
戰王,好像對她根本沒有半點情意,曾經那段青梅竹馬的歲月,當她大聲質問的時候,戰王的回答也是:「本王對你,從無情意。」
蕭亦姝不知道躲在卧室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京城四大美人之一,京城第一才女。
昔日赫赫盛名就像曇花一現,過眼雲煙,輕易就被時光磨滅。
被這世間男人的無情抹殺。
她慢慢變得安分下來,開始重新學習修鍊,一邊帶孩子一邊偷偷學習鳳卿酒發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新技術。
有一次,她買了工坊製造的香皂,沐浴之後有一種奇特的清新香氣。
她很高興,又試了試鳳卿酒名下工坊推出的沐浴露和洗髮露……
女孩子總是很容易滿足的。
她在蒼葉城裡待了整整三年,從灰暗無望的囚禁生涯,逐漸變成一邊帶娃一邊學習新知識新技術的成長過程。
也許鳳卿酒說得對,她不屑跟自己爭奪戰王的感情。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玄鈺來接她回京城的時候,她的小寶兒已經快滿三歲了。
三年不到的時間,物是人非,足夠改變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事。
玄鈺依舊生得俊美無儔,風度翩翩,比之戰王的冷峻,他是溫暖的,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引人如飛蛾,墮人似煉獄。
「你怎麼才來!」
蕭亦姝大哭大鬧,使勁拍打他依舊健碩的胸膛和寬厚的肩膀。
是啊,在她缺席的時候,玄鈺已經做了青國的禹王。
以雷霆之勢佔據了昔日門廳貴重的戰王府,一舉成為青國皇室的新貴。
而他小時候孱弱不堪隨時吊著一口氣的體質,因為雪國聖殿洛錦辭的介入,也變得一點點康健起來,再也不見往日的頹廢病軀。
玄鈺抱著她,在她耳邊安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能丟下你?你放心,跟我一起回京,你還是禹王府的女主人。」
是啊,她是禹王府的女主人,卻不是名正言順的正妃了。
這是他的套路,話術,也是一種安撫人心的手段罷了。
回到京城之後,果然,她在禹王府的會客廳里,看到花枝招展的正妃歐陽茜,還有一臉冷淡,高傲不屑的洛錦辭。
修羅場。
她再次被禹王捲入其中,被迫迎敵,日日與那個心思歹毒狠厲的正妃歐陽茜和手段詭秘的洛錦辭周旋,對峙,互相刺探,互相算計。
她終究還是會累的,只是每每想起南疆戰場上,鳳卿酒大殺四方威風凜凜的模樣,又想起北疆那些出奇制勝的新鮮玩意兒……
她就一下子變得鬥志滿滿,不肯退縮,不願意屈居人下。
也許,十年之前,是鳳卿酒奪走她年少青蔥的愛情。
十年之後,命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鳳卿酒變成她的標榜。
她終於還是熬死了正妃歐陽茜,送走了黯然神傷的雪國聖女洛錦辭,又眼睜睜地看著禹王玄鈺,在洛錦辭離開之後,一蹶不振性命垂危。
後來的她,再也沒有跟那些男人問過,你愛不愛我,會對我好嗎?
昔日那個年輕氣盛的京城第一才女,京城四大美女,曾經鮮衣怒馬,縱橫世間的那個妙齡女子,終究還是隨著時光的砥礪……
變成一枚往事如煙的符號。
禹王府,落到她手中,女皇大赦天下,因著鳳卿酒的關係,女皇居然對她網開一面,將她的小寶兒立為禹王世子。
這樣就夠了。
她望著遙遠的南疆,回憶著這輩子生命中最大的勁敵,滿意地笑了。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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